在旁的江湖人每日忙着去山沟沟里找藏起来的厉宁景元化两人的时候, 聂若的小日子却越发悠闲起来,过着白天跟厉宁二人与师兄聊话本,晚上跟师兄聊人生的闲逸生活。当然, 他也让龙康每日早出晚归的跟其他江湖人混在一起, 做出一副聂家庄很努力在找魔头的样子来,不过龙康的目的却并非找易容藏在他们身边的厉宁二人, 而是还在山沟沟里藏身的叶飞白。

  但率先被找到的不是叶飞白,而是厉宁两人之前在山脚下的藏身之所。

  等聂若听到消息带着厉宁二人赶到山脚草屋的时候, 屋子里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甚至有不甘心的人想要掘地, 试图发现点什么,一直跟在聂若身后不起眼的厉宁脸色微沉,任谁看到自己的房子被拆的这样也不会高兴,但他神色很快恢复正常,做出一副四处查探的样子来。

  这几日, 他跟在聂若身边, 一方有心,一方有意, 他便把事情打听了个清清楚楚,这些江湖人说着是来追杀魔头,肃清邪魔外道, 实则都是奔着那鬼知道是什么的伴生魔草而来, 为的是修复那能转移功力的魔玉, 甚至武林盟主都不能免俗, 竟不要脸面的跟踪他们许久, 妄图偷袭。

  厉宁心里鄙夷, 这些所谓的江湖正道一边对景元化喊打喊杀, 自己却又恨不得像景元化这般,能随意吸取旁人功力。也就是景元化的功法极难练成,且心志不坚者极易走火入魔,自古以来练此功法者十不存一,他们才没有起这般噬人贪念,也唯独景元化这万事微微一笑的平淡且坚韧性子,才能守住本心,练成这魔功,想到景元化,厉宁心里微软,面色越发缓和。

  “什么都没有,这两个魔头必然是带着东西一起逃了!”有人暴躁的一拳将木门砸裂。

  聂若道:“说来也奇怪,咱们也没跟那魔头碰面,怎么他们望风就逃了呢,他们若惧怕想逃,又为何在此暂住呢?”

  “此处隐蔽,深藏密林之中,咱们这么多人找了这么许久才找到这里,而这屋里东西又齐全,想来是厉宁二人原本想长久藏身的,只是不知为何,放弃了此处…”龙康道。

  “说这些也没用了,人去屋空,我们晚来一步,若是叶盟主在就好了,有他指挥,说不定早早的就能找到这里,也不会让两个魔头逃掉。”聂若叹息。

  “是啊,若叶盟主在,我们也不至于像这般无头苍蝇一样……哎哟!谁拿石头打我?!”有人怒吼一声。可是在场的都是会武的,砸他的又是小石头,根本找不出是谁放的暗器。

  “说起来,叶盟主不是应该比我们早到此处吗?”没人在意挨砸的汉子,反倒有人嘀咕这些日子的疑惑。叶盟主早早的就追来了,便是追岔了路,也早该赶到这里,如今却不见人影,最开始的时候众人还暗自高兴,没有高手抢魔草,他们得手的几率就大一些,但如今看来,他们连影子都追不上,所以大家也就又想起了叶飞白。

  再者,这些日子大街小巷暗地里流传的叶飞白两三事的话本,大家闲来无事也是偷偷看过的,只不过碍于武林盟,众人都不敢太张扬,听闻这些日子武林盟似乎正乱着呢,暂时也腾不出手来严查这话本。

  纵然如此,也没人敢当众说什么坏话,但不少人心中都有了疑影,厉宁景元化两人消失,莫不是叶飞白赶在他们之前动手导致的?若是如此,那魔草现在在谁手里?若是已经落在叶飞白手中,他们又该如何?许多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

  “听说了没有,吴安城男娼馆有个叫含霜的,是叶盟主的私生子呢!”

  “听说了,还知道武林盟看门的大娘跟叶飞白有过一腿。”

  “真的假的,那女的都多大年纪了。”

  “年纪大怎么了?人能没年轻的时候,那时候叶飞白也正青春年少呢,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类似这样的对话愈演愈烈,武林盟意识到事情失控也有些晚了,这些日子他们受密令暗查黑衣人的身份下落,又要查厉宁景元化的下落,还要随时配合动不动就失踪的盟主,根本没工夫在意这些流言和话本,只等着忙完这一阵在去处理,没想到,流言竟已到如此地步。甚至那些江湖人,一夜之间也处事大变,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不怕得罪武林盟,私下讨论的厉害。武林盟纵使想立威,也逮不到现行,拿不到证据。

  叶飞白脸色黑沉的坐在屋内,面前跪着两三个下属,他本一直追踪厉宁二人,也曾眼见着黑衣人被景元化所伤不知所踪,叶飞白自认比黑衣人高不到哪里,若一人对上景元化只怕也没有胜算,所以只能暗查,寻觅时机。

  没想到时机没等到,厉宁二人竟还把他甩开,易容混进了人群中,他不得已只能现身让武林盟暗查厉宁下落,与此同时,他也想诛杀那黑衣人,此人来历成迷,武功深不可测,同样对魔玉有占有之意,不能合作,只能为敌,正好他被景元化所伤,此时正是杀他的时机,叶飞白也不愿错过。

  至于那些流言……叶飞白咬牙,他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暂时腾不出人手处置,纵然那些乌合之众对他心生怨念,进而诋毁,但总不是什么大事,等他腾出手来,再一并料理就是,现在,还是专注于更重要的事情才是。

  叶飞白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但也稍微舒缓了些,几个下属不敢抬头,生怕因流言被叱责受惩。

  “罢了。”叶飞白道:“流言的事再放一下,正事要紧。黑衣人的身份可查出了?”

  “回盟主,查清了,此人名叫蒙浩,是朝廷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他武功如此不俗,但江湖上从来没有这号人物的原因。“我们的人追踪血迹直至山谷,之后失去了他的踪迹,属下便让人围了那山谷,他跟景元化打斗受了伤,跑不远,此刻必然还在山谷中养伤。”

  “好,厉宁二人易容后的身份查出来了吗?”叶飞白继续道。

  “有了十多人怀疑对象,厉宁精通易容术,还略懂缩骨,不好以身形外貌寻人,但景元化为独臂,难以隐藏,属下等查遍此处所有断臂之人,找出了十多人来。”

  “十多人……”叶飞白起身思索,“派人挨个暗杀。”死了的自然不是,真的自然就显露出来了。至于景元化武功高,连他都不敢直面……要去暗杀的人又不是他,此事自有下面人去做。

  “是!”下属目光一凌。

  “还有蒙浩,查一查他与十年前的魔玉一事有何关系。”叶飞白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当年,他夺得魔玉,却被人盗走,最后还是在萧家找到魔玉下落,他一怒之下灭了萧家满门,最初他以为是萧家偷走了他的魔玉,后来却越来越觉得不对,萧家毫无防备,又没有绝顶高手,如何盗走?又为何不跑?只怕当年偷魔玉的另有其人才是。

  蒙浩此人,武功奇高,莫名出现在追踪伴生魔草的途中,对魔玉知之甚详,当年偷走魔玉放在萧家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是。”下属领命而去。

  同样的疑惑,聂若也有。

  聂若轻手轻脚的从床上起身,萧卿知已经睡熟过去了,纵然他不愿让萧卿知离开自己身边,怕他安耐不住复仇之心独自一人跟叶飞白对上,但也到底也不能一味阻拦,而萧卿知一个武艺高强的大男人也总有他的法子躲开聂若,自行去查叶飞白的下落。

  聂若目光柔软,望着眼下青黑,一脸疲惫之色睡熟的萧卿知不语,心中叹息,他想着法的折腾,对外说要萧卿知保护自己,不然他一个弱男子必然会被人所害,萧卿知也确实把他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除非龙康回来,他必不会离开,可是这样一边保护他,一边有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八半儿去找叶飞白报仇,萧卿知如何能不疲惫不堪?

  聂若心知肚明,却也没什么好办法,让师兄养足精神一人去找叶飞白报仇,那不可能,至少得叫上一群高手群殴聂若才放心,所以聂若宁可看着萧卿知这么累,也不肯放手,累点,至少跑不远,能去找的地方,都是别人查了几百遍的,也就等同于安全。另一边,聂若也已经给他爹去密信,告知他叶飞白名声已毁,时机将至,要他过来相助。

  有爹在,再有龙康,至少他也能安心放师兄去找叶飞白报仇。

  聂若缓缓的抚过萧卿知眼下的青黑,心仿佛被人揉了一把,酸酸涩涩的,一时间忍不住轻轻凑过去,呼吸打在萧卿知脸上,将要继续向下时,窗外又传来几声鸟叫,聂若顿住动作,懊恼起身。

  晚会儿会死吗?聂若披上衣服走出门去,聂若没注意到,在他转身之后,床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眼,甚至神色中隐有惊疑。

  外面,聂家庄的弟子正在等候,一见聂若出来,顿时上前,不等聂若问他,已经将来意说明,“少庄主,黑衣人的事情查清了。”

  “讲。”聂若脸色正经起来,低声道。

  “此人名叫蒙浩,皇室暗卫营统领兼任大内侍卫统领,是朝中第一高手,十三年前,朝中得密报,说叶飞白得魔玉,蒙浩看到消息后心生贪念,便前往盗取,结果魔玉竟然是坏的,并没有传闻中神奇,蒙浩便将魔玉丢给萧家,意图祸水东引,掩盖自己私自出京和盗取魔玉的罪行,然后返回京城。同样,这次也是朝中密报江湖风波,被蒙浩看到,这才再次出手,想要夺取魔草修复魔玉。

  我们的人做生意做到朝中,曾用钱疏通过关系,这次调查正好动用到这层关系,查到蒙浩的记录,十三年前他说是旧疾复发因此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正是叶飞白丢魔玉的时间,前些日子,蒙浩又以同样的理由请了假,他本该在家休养,此刻却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