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洪终于带人赶到, 聂若脸色苍白,肩膀包着厚厚的纱布,迎了出去。

  “爹!”聂若当着众人的面勉力抬手行礼, 做足了可怜模样, 这样,爹也许就不会计较他为了出门坑爹, 还把自己陷入险境的事情了。

  “你这胳膊是怎么了?伤的重不重?可还能拿剑?!”聂洪一见聂若包扎的这么厚,还以为聂若受了多重的伤, 连忙询问。

  聂若:亲爹啊!不关心他疼不疼, 只关心他能不能用剑。

  “一点小伤罢了, 只是中了黑衣人的暗器。”聂若解释道。

  “武功不济也就罢了,早说过至少把轻功练好。”聂洪板起脸。

  聂若垂首。“儿子受教。”

  聂洪这才迈步进了客栈,聂若看着乌泱泱跟上来的师兄弟们,十分的有安全感,这次, 便是叶飞白真的再来, 他们也有把握能留下他。

  萧子瑜与夏侯安也来见了礼,众人说了一番客气话之后, 聂洪也就打算带糜兴发和捉到的黑衣人回去,众人怕夜长梦多,略修整了一阵便离开此处。

  路上, 聂若与糜兴发一样, 享受着坐马车的待遇, 其他人则都骑马,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往聂家庄方向而去。

  马车上, 聂若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聂洪, 还道:“我怎么想, 那日的黑衣人就是叶飞白,整个江湖,能挡得住两位师兄还有萧子瑜与夏侯安联手的高手,根本没有几人。”

  聂洪沉默点头,这些年,他与叶飞白越发疏远,便是偶尔见面,叶飞白也不再如往常那般客气,假做兄弟一般,甚至顺义盟,也在有意无意的找聂家庄的麻烦,但是真的去想,却又都是弟子的小纷争,根本不值一提,可积少成多,也让人在意,他早就怀疑叶飞白了。

  “爹,你可听过转日心法?”

  “未曾。”

  “那,糜兴发跟叶飞白,怎么就坚信萧家有这个呢?奇怪。”聂若至今想不明白,若连他爹都不曾听闻过这本功法,可见是江湖上未曾出现过的,那叶飞白怎么就敢为了这么个寂寂无名的内功,屠人满门,还忍耐糜兴发活着这么久呢?他凭什么相信这功法厉害,值得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聂洪沉吟片刻,“江湖上确实是从未听闻过这心法,但,还有一种可能,这不是什么功法,而是一件秘宝。”

  “哦?”聂若精神一振。

  “常人若有重宝,又不能显现于世人面前,为防止自己说漏嘴,都会给它起一个完全不沾边的名字,这样,便是醉酒说起,或是说梦话吐露这个名字,也不至于引人窥视。”聂洪道。

  “几十年前,江湖上便有一颗琉璃宝珠,据说是绝世奇珍,被古怡夫人收藏,但旁人都只觉得那不过是一颗漂亮珠子,女人才喜欢,也就无人在意,更不会动心思抢夺,直至古怡夫人去世,家当被人分割之时,众人才发觉,这所谓被古怡夫人珍爱的琉璃宝珠,其实并不是一颗美玉宝石,而是一部功法,而古怡夫人就是练的这部功法,才练就一身绝世武学,在江湖上威名远扬。”

  聂若忍不住往前靠了些,“那这琉璃宝珠……不对,这古怡夫人的功法最后落在谁手里了?”

  古怡夫人一声未嫁未生育未收徒,她死之后,一些江湖人便冲进了她的住处,将她的财产分个一干二净。

  聂洪沉吟片刻,有些羞愧,“当年,我还年轻。”

  “嗯。”下面呢?

  “又刚认识你娘。”

  “哦。”所以呢?

  “就想着琉璃宝珠女子肯定喜欢。”

  额……聂若似乎明白了什么。

  “就抢了送你娘了,你娘后来就练了这部功法。”

  聂若沉默片刻,在聂洪恼羞成怒之前,竖起大拇指,“难怪娘一身武艺,众位师兄都打不过,行走江湖,旁人也要敬娘三分,原来都是爹的功劳!”

  “那是自然。”聂洪点点头,忍不住为自己解释一句,“虽说争夺去世之人的遗物有些不妥,但……”

  “都是无主之物,爹不要,旁人也是要拿走的,爹爹不必介怀,想来古怡夫人知道有娘这样的传人,也会欣慰。”

  “是,你娘也一直尊称古怡夫人为师父。”聂洪点头。

  聂若很有求生欲的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道:“那这转日心法,有可能也不是什么功法。”

  聂洪点头。

  “但,如果不是功法,那还有什么能引得叶飞白如此心动,宁可做下这等事,也要拿到它呢?装满银子的宝库?”

  “顺义盟虽不说富甲一方,但也不会缺了叶飞白所需,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够他一辈子享用不尽。”聂洪道,忍不住瞪了一眼聂若,其实江湖人看起来大都不爱钱财,只有他这个儿子,仿佛像钻进了钱眼儿里,生生像个商人。

  聂若连连点头,“是是是,叶飞白别看平时穿的素雅,常年一身月白色长衫,但那衣服,可是蜀地云锦做的,他不是缺钱的人,那……是什么灵丹妙药?”

  “放这么多年的灵丹妙药?”聂洪摇头。功效再神奇的丹药归根到底都是药草炼制,放个一两年药效就散了,更别说这么多年了,纵然能活死人肉白骨,如今只怕也只是一块烂泥。

  “那也不能是什么掌权的信物啊!再如何的信物,一个无关的人拿着突然冒出来,只怕也难以服众。”聂若敲了敲脑袋。再说叶飞白已经是武林盟主了,再往上,那只能改朝换代当逆贼了,可如今这天下安稳的很,皇帝虽说没什么大作为,但百姓都还是能安居乐业,没谋反条件的。

  当官儿?江湖人当官,还是武林盟主自甘堕落去当官儿,那是把整个江湖的脸面往地上踩,江湖人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跟贪官污吏,豪商巨富为敌了好么,用谢亭的话说,这就是天然的阶级主义敌人。叶飞白若真有招安的心思,第一个容不下他的就是顺义盟。

  想来想去,还是功法最有可能,聂若头疼。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聂洪道。

  聂洪闯荡江湖多年,至今江湖赫赫有名,见过听过的事情都非聂若这种没怎么混过江湖的人所能知道的,纵然聂若活了两世,但在阅历上,也是远远不如他爹的。

  “什么?”聂若询问。

  “百年前,西域曾有一块魔玉流入江湖,这魔玉有吸取人内力的功效,并且能把这功法用特定的方式转到其他人身上,只要魔玉有足够的内力,便能让一个普通人在一夜之间变成绝顶高手。”

  “那这魔玉?”这是聂若从未听闻过的。

  “这魔玉太过邪恶,惹得江湖人人自危,所以,百年前江湖人士齐聚,当众将魔玉粉碎,并将碎末扔进河中,冲走了。”

  “真的被毁了?”

  “自然是真的,拿到魔玉并损毁魔玉的人,便是第一任武林盟主,后来,他还建立了顺义盟,并留下话,‘顺义盟非普通江湖门派,而应当是维护江湖正道的存在,虽有门人,但为盟主的却不一定是顺义盟弟子,顺义盟盟主之位,当由历代武林盟主接任,成为武林盟主手中之利器。’自那之后,顺义盟也就成了江湖执法者,武林盟主可换,但顺义盟地位从未改变,直至如今,而叶飞白在十多年前打败前任盟主,继承了顺义盟。”

  “我竟从未听闻过魔玉的事情,我只知道顺义盟是第一任武林盟主建立的,却不知道他是如何扬名,让江湖人归心的。”

  “魔玉当年引来无数厮杀,后虽然被毁,但也怕后世之人听说这个事,再去西域寻访,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二块呢?众人忌讳莫深,百年时光过去,知道的人也就不多了。”

  “但顺义盟的人肯定知道。”聂若道。

  聂洪点头。

  “而且,既然是玉,便是再珍稀,也可能有第二块第三块。”聂若道。

  “这也是知情者不愿再提起的原因,人心中的贪念一旦生起,便是祸端的开始。”

  “转日心法有没有可能就是第二块魔玉呢?”聂若皱眉苦思,“转日心法,若真是魔玉,可不是能改天换日,逆天改命么?!叶飞白,他老了呀!”聂若一合掌。

  武林盟主五年一大比,叶飞白纵然天赋过人,武艺高绝,但人都是会老的,正所谓英雄迟暮,前任武林盟主是谁,如今还有人关心吗?叶飞白如何能不恐惧这样的下场。

  但若有魔玉,只要小心操作,便可以有源源不断的内力补充自己,便是身体老迈,也依旧能坐稳江湖第一高手的位置。这样的诱惑,便是年轻时候的叶飞白,只怕也会心动吧!

  而萧卿知家,当年做的最大的生意便是镖局,许多珍惜宝贝还未来得及运走的,便会存在自家院子之中,连萧家人自己都未必知道自己放进家里的是什么东西,若因怀璧有罪,惹来灭门之祸,也不是不可能。

  而糜兴发能一直钳制要挟叶飞白,也不可能不给叶飞白甜头,他就是用魔玉给叶飞白输送内力,让他坚信不疑这东西在糜兴发手中吗?

  但,糜兴发手中的应该是假的啊!聂若不解。他若有,自己就不会弱到这种程度了。

  不对!糜兴发曾经也算顶尖高手,怎么会退步这么快?仅仅为了藏匿身份不能练武,也不至于此,他是把自己的内力传给叶飞白了!可是,为什么不偷偷捉一些江湖人,吸取他们的内力给叶飞白,非要用自己的呢?

  难道,魔玉……坏了?!

  或者,这仿品的魔玉,没传闻中的那块那么神奇?!

  比如,不能存储,只能直接传输,还要另一方愿意才可以,所以糜兴发才退步的这么厉害,而叶飞白又坚信魔玉在糜兴发手中!

  聂若激动起身,差点撞到自己的脑袋。

  “坐下!”聂洪怒道,看看这蠢儿子,什么傻事都干得出来。

  “爹,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的这个大胆想法,我也有。”不然,他就不会提起魔玉的事情了。只有魔玉,才能把这一切串联起来,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