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 一转眼数年过去,聂若与谢亭这些小一辈也都长大成人,大约是托了谢亭时常拉着聂若一同喝羊乳的福, 这一世的聂若比前世还高那么一丢丢, 身体更是完全康健了,虽然武功比前世, 确实还是差了些,不过人无完人嘛!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花园内, 聂若身着锦衣, 站在池边, 提笔绘制,虽年岁渐长,但聂若却没褪去娇养小公子的气质,也越发不像个江湖中人了。

  旁边凉亭中,谢亭瘫在一个硕大又奇怪的软凳上, 腿上放着小桌子, 这桌子极小巧,刚好可以卡在谢亭腿上, 支在软凳之上也不摇晃,而小桌上,则放了纸笔, 谢亭经过许久鼓弄, 终于弄出一种不需要蘸墨水的笔, 可以直接书写, 他命名为‘铅笔’, 而此刻, 他正仰躺在他称之为‘沙发’的软凳上, 用‘铅笔’写话本。

  这些年,聂家庄的人已经对让两人成为优秀的江湖侠士,并练就一身武艺这件事失望了,便是聂洪,也不再逼迫聂若跟谢亭,毕竟这么多年,他该想的法子都想了,该做的事情也做了,这两人就是既没天赋也不肯努力,这些年,他的成果也仅限于让两人练了些武功,有自保之力罢了。

  “阿嚏。”谢亭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将桌子放在一旁,从软凳上起身,伸了个懒腰。

  聂若回头,“写的如何了?”

  谢亭瞬间捂住脑袋哀嚎,“催催催,就知道催我,你催死我吧!你以为编故事那么容易吗?”

  如今的谢亭,虽然没当成什么江湖少侠,但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写书人,他写的故事,风靡大江南北,据说连当朝宰相都曾夸赞,说他的故事布局精妙,俗中见雅,而且谢亭最擅长写江湖,所以,他在江湖上的名气更大,孤陋寡闻些的江湖人也许弄不明白那些大门派的掌门是谁,但一定听过谢亭的故事跟大名。

  正因此,聂洪催促谢亭练武的心思才渐渐熄了,不再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有辱师门了,聂洪甚至有种诡异的成就感,以后谁还敢说他聂洪大老粗一个?这不,他的嫡传弟子就成了江湖中最有名望的读书人,名声之大,几乎到了江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这也算是另类的成就吧!

  至于聂若……

  不提也罢,提起来便满是辛酸泪。

  在聂洪的拼命阻拦下,聂若已经成为了一个优秀的商人了。

  并且,连带着聂家庄不少弟子,都爱上了经商,要不是聂洪一力弹压,这些弟子只怕连武学都要丢到脑后了。

  让聂洪略觉欣慰的是,还好,这些经商的弟子们,武功也没有拉下太多,参加个武林大会什么的,也不至于上不了台比不了武,出去丢人现眼,至于穿绸衣带玉冠,连佩剑上都要镶美玉这种小事,虽然不符合他认为的练武之人就得吃得苦中苦,但也不是不能忍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

  至少还有多年来艰苦朴素,未曾被铜臭熏坏的大徒弟值得期待。

  聂洪这些年已经看开了,论武学,萧卿知足以向旁人证明,他聂洪后继有人且青出于蓝,论财力,聂若也算能一力支撑聂家庄的所有开销且绰绰有余,论文采,还有个谢亭,足以给他争面子。仔细想想,虽略有遗憾,但也挺好的吧!

  聂若轻笑一声,停笔满目深情的望着园中池塘,没再回答谢亭。

  池中锦鲤若隐若现,远处竹影婆娑。

  谢亭迈步走近,想看看这一中午聂若都画了什么。

  下一刻,谢亭:……

  就知道是这样!

  案台上,聂若绘制了一中午的不是园中风景,而是一穿粗布青衫的冷面男子,画中男子狭长眼眸里似侵染着化不去的冰寒,但仔细看去,却又能看出潜藏其中的温柔,似冬去春来,乍寒还暖。

  谢亭抿紧了唇抬头望着聂若,说真的,他嗑大师兄和二师兄的cp挺久的了,久到激情耗尽,最后他自己都聊无趣味,连同人文都写不出来了,但这俩人还是懵懵懂懂,依旧好兄弟一般……

  你家好兄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走个三天以上必然深情思念,还绘画写诗以寄相思啊!

  他怎么没见他出门办事的时候,二师兄给他画过画,写过一言半语的信啊!

  谢亭无奈抚额。

  换做小时候的他,也许会忍不住提醒一下二师兄,让他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意,意识到自己已经不直了,早点给这段懵懂的感情来一个结果,但现在,他在这个时代生活了这么久之后,他倒有点不敢了。

  聂若的感情不只是他自己的事情,聂若自身要承担的责任,师父师娘对儿子的期待,世人对此事的看法,都会让两人的路走的极为艰难。

  而萧卿知,聂家收养教导他,师父师娘对他有再造之恩,他难道就能毫无心理压力的跟聂若走在一起?让聂家庄断绝传承吗?如此,又如何对得起把他养大的师父师娘,对得起聂家庄?

  无论怎么看,这两人若是捅破了窗户纸,都是悲剧收场的可能性更大啊!谢亭怎敢做这个提醒他们的人,他只能装作什么也不明白,在两人中间插科打诨,日常跟聂若几乎是形影不离,来含糊某些聪明人的判断,让旁人只以为他们师兄弟三个关系极好才会如此。

  他跟聂若关系极好,聂若跟萧卿知关系也极好,这种三人关系一看就是感天动地的钢铁兄弟情啊!

  至于未来两个人是不是能意识到自己的感情,那他就管不了了,若两人最终真的还是会走在一起,那他也只能说一句,舍命陪君子了,总归,纵然世人不赞同,亲友不认可,他也肯定会支持大师兄跟二师兄的,也不枉他们师兄弟多年情谊。

  “画的如何?”聂若笑眯眯的问道。

  谢亭正心酸的想着那极可能的悲惨未来,就被聂若的声音打断了,愣神了一下,只能点点头,“画的好,越发形神具备了,说起来,二师兄什么时候也帮我画一幅?”

  “你天天在我跟前,看的都腻了,画不出来。”聂若调笑道。

  谢亭一口老血涌上喉咙,谁稀罕你帮我画画了!我画的比你好好不好!这要不是为了掩盖你只给大师兄画画这件事,他何至于此!

  谢亭挤出笑容,“求你了二师兄,帮我也画一幅嘛!我特别想要,你都只画大师兄不画我的……”谢亭这两年的脸皮越发厚了,抓住聂若的胳膊就开始恶心人。

  对!他就是故意的!其实他自己也恶心的不得了!但没有办法,为了掩护!

  他对着聂若恶心巴拉的,聂若对着萧卿知恶心巴拉的,这种三人关系一看就是纯真质朴的真挚兄弟情啊!

  聂若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甩开谢亭的手,道:“行行行,给你画,给你画还不行,画可以,好好把书稿交了知道吗?”

  聂若之所以能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与谢亭是分不开的。谢亭的书稿,和他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做出来的东西,每一样都让聂若叹为观止,并因此想出了很多经商的点子,当然,他也没有亏待谢亭,每样东西都按比例跟他分成了,若说整个聂家庄最富裕的人是谁,除去聂若,便是谢亭。

  谢亭抹了把脸,重重点头,“成!”

  又是为两位师兄打掩护而牺牲自己的一天!

  身后,突然传来轻咳,聂若跟谢亭同时回头,龙康低着头正咳着,神色带了些尴尬,似乎是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谢亭眼睛一亮,“龙师兄,你回来啦!”

  龙康跟萧卿知一样,也是聂家庄少数穷人之一,穿着依旧是简朴的布衣,偶尔还见缝补的痕迹。

  谢亭最欣赏这位为人正派,长相合他眼缘,性格又温和少言的师兄,作为聂家庄第二富的人,他曾试图送给龙康一些礼物,想让他生活不那么艰苦,但龙康转头又送了他几乎同样贵重的东西,还为此省吃俭用了许久,搞得谢亭再也不敢起这样的心思。

  “龙师兄。”聂若冲着龙康颔首,态度不冷不热的,龙康也习惯了,只觉得聂若对他是外冷心热,毕竟,聂若帮他时候从不含糊。

  谢亭心里也是服气的,就因为龙师兄是整个聂家庄跟大师兄关系第二好的人,二师兄就日常看人不顺眼,关键是二师兄自己还不觉得,他觉得自己只是跟龙康气场不和。

  这世上还有人能没理由的跟龙师兄气场不和吗?!

  整个聂家庄,除了二师兄,谁不喜欢龙师兄呢?人品也好,长相也好,武功也好,甚至这艰苦朴素的精神,都让人敬佩喜欢的好么?不然在江湖上能那么大名望?!

  爱情果然使人眼瞎,谢亭在心里吐槽一番聂若,继续对着龙康笑的灿烂。

  聂若道:“大师兄是不是也回来了?”

  前些日子顺义盟召集各门派,要大家派人一同去围剿乌头山。

  据说乌头山上有一伙以女子为炉鼎练功的歪门邪道,聂家庄就派了龙康跟萧卿知带队去,一个是聂家庄最能打的年轻一代,一个是聂洪的嫡传大弟子,也是唯一能拿出手参加江湖事宜的弟子,两人在江湖上名气都不低,这阵仗还是可以的。

  如今,龙康既然返回,那大师兄也该回来了啊!聂若有些振奋,甚至有点想去找人了,这都多久没见了,想念。

  “他说有些事情,晚些回来。”龙康回答,他来找聂若就是为此,是萧卿知让他来传话的。

  “有事?”聂若有些失望,“他能有什么事情啊!”衣食住行都在聂家庄,外面连朋友都没几个,能有什么事啊?还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