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卿知一手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剑上还往下滴着血,萧卿知脸色惨白,另一只手捂着胸口。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么?快给我看看。”聂若收了剑,往萧卿知身边跑,萧卿知身体绷得死紧,他没办法看到胸前的情况,干脆蹲下弯腰伸头去看,还伸手去摸萧卿知的胸口,却没见哪里受了伤。

  聂若正奇怪呢,就被萧卿知吼了一句。“滚开!”

  “我只是想看你哪里受伤了,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啊?你到底哪里受伤了,你告诉我啊,我带了伤药,我娘说,出门闯荡,很多东西一定要备齐全了,还要随身携带。”聂若从怀里摸出药瓶,随时准备给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上药。

  萧卿知脸上渐渐浮起汗珠,显然痛的不行,聂若更着急了,“你这个人,虽然我刚刚想帮你,但不小心帮了倒忙,还要你救我,但是我也是一片好心,如今你受了伤,我真的只是想给你上药,你这人,怎么这么倔呢?给我看看伤口怎么了?难道我跟那些人一样,是来害你的不成?我若是想害你,刚刚为什么要救你?”

  萧卿知现在只想耳朵清净一点,让面前这个看着跟出门游玩不小心迷路了的公子哥一样的人闭嘴,若不是他拿出剑来,他真的看不出来这人竟是个闯荡江湖的。

  “我没受伤……”萧卿知向话痨兼老妈子的聂若服软。

  “没受伤?那你怎么痛成这样?莫不是中了毒?!没事,我还有解毒药,药王谷出的,能解百毒。”聂若又翻出另一个药瓶。

  萧卿知无语,这人还真是筹备齐全啊!

  “我也没中毒。”怕耳朵再受折磨,萧卿知继续承认。

  “那你这是怎么了?”

  “胃痛……老毛病了,一会儿就好。”萧卿知说着,这一阵的痛楚似乎也要过去了,脸上渐渐恢复了些血色,终于能直起腰来,缓缓起身,汗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滚落下来,跌落在侵染了血液的泥土上。

  “胃痛?”聂若一愣。

  萧卿知已经收了剑要走,萍水相逢,纵然对方武功不济还想救他,最后却只是帮了倒忙,但他接受他的好意,但多接触就不必了,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哎哎,你去哪儿啊?在下聂若,最近刚出门闯荡,这位兄台你呢?对了,兄台,你胃痛是不是因为吃饭不准时,乱吃东西弄坏了肚子啊?看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我跟你说啊,江湖中人,虽然各个都自称铜筋铁骨,但到底还是肉.体凡胎,要吃喝拉撒的,生病了也要看病的,可不能拖着,说起来,到饭点了,你吃饭吗?我包裹里有干粮,一起吃个饭吧!我会煮粥,你这样刚刚胃痛过的,喝点白粥最好了……”

  萧卿知耳朵嗡嗡作响,终于忍不住回头冷眼望着聂若,却差点被一张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晃花了眼。

  “一起吃个饭吧!”聂若道。

  萧卿知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默认这件事,然后看着这个叫做聂若的人变戏法一样的从他那小小包裹里取出一个小瓷盅,还有一小袋白米,还有各种肉类干菜调料,聂若先是净了手,才把水囊里的水倒进瓷盅里,又放了些白米进去,将瓷盅放在火堆上,另一边,开始烤制干粮,还烧了热水,萧卿知这才发现,他那水囊,竟然铁制的,完全可以密封之后,直接丢入火中,烧开其中的水。

  聂若道:“这些都是走江湖必备的,要不然,江湖人到处跑,万一到了饭点却找不到客栈饭馆,岂不是只能饿肚子?纵然有人会带干粮,最多也就是啃两口,这样最容易伤肠胃了,你看,你这么好的武功,不照样还是胃痛?”

  萧卿知扭过头去,仿佛没有听到,他不想接话。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萧卿知起身,转身就走。

  “你去哪儿啊?”聂若连忙问道。

  “如厕。”萧卿知面无表情的回答。

  “等等,给你这个。”聂若小跑几步上前,塞给了他几张草纸。

  萧卿知被震撼了,纵然冷心冷清如他,很少被什么事物震动,但此刻也被聂若给惊到了,谁家行走江湖不但自带锅碗瓢盆,还随身带草纸的?!

  聂若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在身前,大眼一瞅,依旧是那个温润尔雅,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端方公子,聂若笑道:“用这个吧!干净一些,除去肠胃受不得刺激,那个……也不好,不然,也容易得病。”江湖中人,抓把树叶都能擦的,但他觉得不好。

  萧卿知嘴唇抖了抖,没吭声,转身离去。

  ……

  聂若醒来之后发了很久的呆,为什么突然梦到以前的事情了?那是他第一次跟萧卿知见面的时候,聂若勾唇笑了笑,那个时候自己也是初次闯荡江湖,无知又无畏,做了许多他觉得对,但会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今想来,自己也觉得好笑。

  对了!这几天在路上不提,一直没怎么吃好,既然回到了家里,还是要给师兄好好补养身体的,上辈子他见萧卿知的时候,他整个人瘦高又阴郁,那下巴尖的简直能戳死人,想来就是小时候吃不好睡不好才会如此,而现在,他虽然把师兄带回来了,可是,他毕竟也在外面流浪了一年了,说不准身体上也有了些小毛病,只是如今还不明显罢了。

  说干就干,聂若一大早的就叫了庄子上的大夫跟他一起去找萧卿知了,因他身体不好,庄子上养了两三个大夫呢!随叫随到。

  “师兄,我找了大夫来给你诊脉。”聂若微笑着走了进来,萧卿知的院落就在他的隔壁,谢亭也住在这里,聂若毕竟是聂家庄唯一的继承人,自然有自己的院落,而萧卿知跟谢亭,虽然是聂洪的弟子,但一则,庄子上没那么多空院子给人住,二则,师兄弟住在一起也能培养感情,互相走动也方便,还有,两个小孩子,住在一个院子里,又没睡一个屋子,也不算慢待。

  “二师兄?”谢亭从门外探进头来,因为他们刚到,也没急着练武,而是先熟悉环境,休息几日,这才能白天在院子里呆着,听说,他们很快就要进入第一轮苦练了,谢亭每每想起都想哭。

  “谢亭,快过来,等会儿也让大夫给你看看,你们在外面流浪那么久,平日里吃不好穿不好的,万一身上有什么小毛病的,早些发现也好早些治疗,别以后长大了,动不动就胃痛肚子痛什么的。”聂若看到谢亭,想起他流浪的时间比萧卿知更久,终于分了一点关注在他可怜的小师弟身上。

  谢亭被感动了,眼泪都要飙出来了,聂家庄的人对他虽然不错,没有任何苛待,但人跟人真的没法比的,他最近一直在努力调节心态,他容易吗他。

  “你哭什么?”萧卿知皱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怎么能随随便便哭鼻子呢?身为大师兄,他觉得他有必要管教。

  “没什么。”谢亭一甩脑袋,四十五度望天,“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

  萧卿知:……

  聂若笑了笑,“我也很爱聂家庄,你能这么想,挺好的。”不愧是以后写话本的,脑子里的想法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聂若暗想。

  大夫给两人诊了脉,开了方子调理,果然,两人的身体都不太好,练武一事也要往后拖一拖了,总得先把身体养好了才成,不然,身体损了,以后想在武学上登峰造极,就很难了。

  并不打算在武学上取得何等成就的谢亭松了口气,养病也挺好,总比出去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操练来的好吧?便是没见过,他用脚指头也想得到,那场景,绝对惨烈。

  萧卿知却有些失望,面上却没什么显示。

  聂若还是看出来了,多年好朋友了,萧卿知便是往哪儿一站,一动不动,他都能看出他的情绪变化。聂若哄道:“师兄,趁着这段时间,你可以去书库看看,那里藏了很多武学书籍。”练武除了锻炼自身,也要丰富学识啊!这样,以后出门打架,见到旁人出招,也好知道对方出的是什么,要如何防备,这些同样重要。

  萧卿知果然高兴了些。

  见萧卿知高兴了,聂若也很高兴,等中午的时候,三个师兄弟便坐在一起喝药,聂若如今喝的是补药,而萧卿知跟谢亭则是养身体的药,萧卿知面无表情的一口闷了下去,而谢亭……

  “啊啊啊……有没有糖啊!这是药吗?我从没喝过中药你别骗我啊!这是馊水吧!为什么闻起来这么大怪味?啊啊啊……呜呜呜……咳咳……”谢亭差点被呛死,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萧卿知道:“别多想,一口闷了就没事了。”

  这就是你灌我药的理由?你就不怕把我呛死了?!谢亭悲愤。

  “而且,你是个男子。”

  “那又如何?”不敢把萧卿知怎么样,但不代表他真的不生气的。

  “又是师父的弟子。”

  “所以?”谢亭歪着头不解。

  “既是男子,又是聂家庄的嫡传弟子,当顶天立地,做个英勇男儿。”区区一碗药……萧卿知虽然没说,但态度很明显了。

  “师兄说得对!喝药嘛!多简单啊!”聂若抬碗一口闷了,纵然是补药,但也没比萧卿知两人的药好喝多少。不过他真不怕这个,他小时候喝习惯了都。

  合着就他一个人怕苦了是吧?谢亭眨了眨眼,又想对这片土地爱的深沉了。

  “对了师兄,我让人熬了些白粥过来,大家一起吃点吧!喝了药,压一压。”

  还是聂若有一点点人性……谢亭抹了下眼,坐回桌子前。

  很快,白粥送了上来,粒粒纯白如玉,入口软绵细滑,清香浸入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