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四, 宜出行,上梁,开市, 作灶

  天蒙蒙亮的时候, 已经收拾好的一行人便跨上马车来到了唐河县渡口。

  此时,渡口边的船只已经靠泊等候多时了。但虞婉君看着年纪尚轻的外甥多少有些不放心,不厌其烦的嘱咐道:“小彤啊, 我们回去之后,这边就只有你一个人了。千万要照顾好身体, 遇事切莫率性而为。”

  听着虞婉君的嘱咐,蒲伟彤一脸乖乖仔的点头答应,然而眼刀却一直往一旁捂着嘴打呵欠的雍亲王身上甩个不停。

  “行了,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顾惊风体恤发妻那么早就起身, 还一直担心着蒲伟彤, 心里甚是不满。伸手拉过虞婉君的手, 便要拥着她往船上走。

  一旁的沈熙川和夏唯谨正抱着哭哭啼啼的霜儿和聪儿不舍得松手,沈春杰见威远侯夫妇和雍亲王已经上了船,也不好让人家一直等着。随即,态度强硬的将霜儿和聪儿从两人怀里扯了下来。

  “行了行了,你们也赶紧上船吧。莫要耽搁久了误了时辰。”说完,沈春杰也忍不住红了眼睛。“到了上京之后给我捎个信儿,家里这边有我, 你们只管照顾好自己就行。”

  说到这里,沈春杰的声音有点儿哽咽, 但还是笑着继续道:“若是, 若是你们在上京待得不痛快, 你们就回来。家里有我在, 永远都有你们一口热乎饭吃。”

  沈熙川也被沈春杰说得眼眶发酸,摆了摆手对着她道:“上京繁华热闹迷人眼,而且我们还有侯爷他们帮忙撑腰,哪里会待的不痛快。你们快些回去吧,我们这就走了。”

  沈春杰笑着抹了把眼泪,知道这两人必定是想先看自己回去再上船。于是也不再啰嗦,牵着两个丫头对着两人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状,沈熙川扯了扯夏唯谨的衣袖,“走吧,等以后有空了再回来看她们就是了。”

  闻言,夏唯谨回头看着沈熙川笑了笑,两人这才转身上船。

  待两人上船之后,船家便起锚出发了。因着早晨起得早,雍亲王赵永和跟众人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客舱补觉去了。

  顾惊风见发妻面带倦意,知道她昨夜没有睡好,嘱咐了沈熙川和夏唯谨两句,两人便可回了房间。

  倒是沈熙川和夏唯谨此去上京心里并没有底,加上平日开店做生意本就起的也早,一时间没什么困意。见外面日出风光正好,两人一起便来到了外面甲板。

  吹着外面的湖风,两人心中离别的愁绪淡了不少。夏唯谨侧头看着沐浴在阳光中的男人,心中只觉万分庆幸。

  伸手覆上沈熙川搭在船栏上的手掌,夏唯谨第一次主动将头靠在了沈熙川宽厚的肩膀上。

  “熙川,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很多好事,然后老天爷才会让我在这辈子遇见你。”

  闻言,沈熙川不由得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夏唯谨的脑袋,又顺带在他额头上啄了一口。“你这小脑袋瓜没事儿别瞎寻思,还是多想想进京以后的事。”

  听蒲伟彤和雍亲王的话意思,今上还是比较看重威远侯的。但京中形势复杂不比唐河县,只是他们自来自由散漫惯了,日后能不能适应上京的环境真的要两说。

  不过,威远侯夫妇待他虽好,但沈熙川上京也不好一直闲着。这几日和张峰拢了拢账后,便抽出了三千两出来作为在上京安身立命的本钱。等到他寻到合适的铺子,便打算在上京开一家分号出来。

  只是,沈熙川若想在上京立住脚跟,不借外力只会被人当成小虾米。

  毕竟上京这地界儿,城墙掉下来一块儿砖头,都有可能砸死几个穿朝服,戴高帽儿的。像沈熙川无根无基的,跟装在盘子里的肥羊差不了多少。

  威远侯顾惊风虽然也能借得上势,但沈熙川一想到他这‘老泰山’的身份,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思来想去,沈熙川便将目光转到了雍亲王赵永和身上。

  一来,雍亲王乃是今上的胞弟,身份够高也足够尊贵,一般人轻易撼动不得。二来,此人跟蒲伟彤性情极为相似,若是能让他经常来光顾,完全是一块儿妥妥的活字招牌!

  所以,沈熙川在连着下了三日厨后,不等他暗示雍亲王便自己开始琢磨开了。

  “沈老板,你这去了上京之后预备做什么?可还打算继续开店?”

  听雍亲王这般说,沈熙川心中一动,但表面依旧一片淡然。“还没想好,唐河县的沈记已经让我头大了,还是歇歇的好。”

  闻言,雍亲王倚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诶,年轻人怎能没有上进心?沈老板这么好的手艺,若是白白荒废了岂不是可惜。就你这手艺若是在上京开店,本王以项上人头保证,绝对能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沈熙川微笑着帮雍亲王添了一杯茶,开口道:“这开店做生意,哪有王爷想的这般简单。选铺子,找人手,哪一样都得费心费力。而且听说上京大一些的铺子背后都有靠山,别因为几两碎银子再给侯爷和夫人他们惹上麻烦。”

  赵永和虽然心知沈熙川说得是实情,上京这些世家大族关系错综复杂,盘根错节,委实不好处理。只是他堂堂的一等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看上的人,还需去忌惮其他人?

  这么一想,赵永和的霸王脾气也上来了。大手一拍桌子,高声道:“本王说开就能开!我倒要看看哪个不长眼的货色敢找你麻烦?!”

  听赵永和这么说,沈熙川悄悄跟夏唯谨对视了一眼,抿了抿嘴忍住了笑意。

  倒是一旁的顾惊风,看着赵永和的这般做派,默默地将头转到一边不忍再看。同时,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跟雍亲王关系好的自家外甥是个没野心的,否则就雍亲王这般容易被撺掇的性子,他们赵家内讧避免不了……

  ……

  回程的路上,因着众人并不着急赶路,累了就停船上岸走走玩玩,感受一下沿途当地的风土人情。一直走了将近半月,一众人等这才到达通州码头。

  沈熙川拉着夏唯谨的手踏上岸时,看着空空荡荡的码头,回想起几个月前他为救蒲伟彤匆匆忙忙赶路的日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了?”

  因着雍亲王的关系,接到消息的通州官员早早的将码头上的其余人等暂作回避。等到他们的船只靠上岸后,码头上除了被派过来的守卫,并无多少行人。

  沈熙川和夏唯谨跟在威远侯夫妇身后走出船舱,看着岸边垂首以待的通州官员忍不住叹了口气。感觉到夏唯谨的目光看向他,沈熙川笑了笑,侧头低声说道:“咱们今天跟着雍亲王可算是威风一把了。”

  闻言,夏唯谨看了眼后面江面上排队的船只,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见过接驾的通州官员,一行人也并未多做停留,坐上马车便一路浩浩荡荡的往上京赶去。直到两日后进了城门,几人这才松了口气。

  沈熙川是最不耐烦坐马车的,尤其是赵永和还带着亲王仪仗,一百来里的路摇摇晃晃走了两天半这才算进了上京的门。

  威远侯府上下早已接到了主子回来的消息,当沈熙川等人所乘的马车刚已进入威远侯府所在的庆达胡同,远远的就听到一阵霹雳吧啦的鞭炮声响。

  沈熙川和夏唯谨好奇的挑开车帘,只见威远侯府门口密密麻麻站了一排人,为首的赫然是沈熙川先前见过的定北侯,其身旁立着以为雍容的妇人,显然是定北侯夫人蒲伟彤的母亲,也是夏唯谨的姑母。

  看到车子即将来到门前,定北侯夫人不由自主的上前走了一步。几人从车上下来,便再也忍不住掩嘴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孩子们都在呢,莫要让孩子们看笑话。”

  定北侯捋了捋下巴处的胡子,语气虽然强硬,看着自家夫人的眼神却温柔如水。

  “外面太阳这般大,你们怎么都站在外面等呢?快快进去,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

  定北侯夫人顾君如与虞婉君姑嫂关系不错,顾君如走上前拉住嫂子的手,侧头看着与沈熙川并肩而立的夏唯谨,问道:“嫂嫂,这孩子就是咱们家的宁宁?”

  虞婉君当年怀夏唯谨时,曾给他取了个小名叫‘乐宁’,取喜乐安宁之意,这个名字也就只有与虞婉君关系较好的几个人才知晓。

  听到顾君如的话,虞婉君回头一脸慈爱的看向夏唯谨,向他招了招手,“般宁,这是你姑母,快过来见礼。”

  闻言,夏唯谨走到顾君如面前便要行礼,然而还没等他拜下去就被顾君如给拦住了。

  “都是一家人,何须如此客套。你们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是累极了。咱们都快快进府,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

  定北侯对沈熙川还是有些印象的,此番在人群中看到沈熙川在内不由的一愣。

  想到先前他对蒲伟彤的救命之恩,定北侯待沈熙川走过来时,问道:“沈公子,许久不见。”

  “见过侯爷。”沈熙川对着定北侯行了个晚辈礼,起身见威远侯顾惊风已经来到身后,侧身便立到了一旁。

  顾惊风与蒲孝贤也算是发小,当兄弟时关系尚可。但是自从蒲孝贤娶了他妹妹顾君如后,便也打量着对方有些不太顺眼了。而如今又见对方一脸审视的打量着他家‘新人’,一时间不禁有些不满。

  “你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熙川?”

  “熙川?”蒲孝贤将目光从沈熙川身上转移到了顾惊风,一时间有些不太明白傲气如顾惊风,怎么会对一个陌生小辈这么亲热。“义子?”

  顾惊风瞥了眼蒲孝贤,本想昧着良心说儿媳,但话到嘴边最终还是硬邦邦的说道:“不是,是儿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