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夫君似有恶疾【完结】>第109章 乔迁

  院外的赵婆婆和阿福吓了一大跳, 赶紧过来扶住被一把推出来的祁韵。

  “少夫人,没事罢?”

  祁韵趔趄了一步,被他们扶稳了, 才吸吸鼻子止住眼泪,勉强维持体面:“没事。”

  赵婆婆是后头来的,与乔松年打交道不多, 也没见过他之前混账时戏弄祁韵把祁韵气晕过去的场面,这会儿忿忿不平道:“这个二少爷怎么这样,您亲自来给他送生辰礼, 他还如此无礼。怪不得其他主子们没一个问起他。”

  祁韵摇摇头:“别这么说。”

  他看起来仍然难堪难过,赵婆婆便宽慰道:“哎呀, 少夫人,咱们犯不着为这种不惜好的人难过,反正咱们礼数也到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咱们就当把这个过场走了,啊,咱们回去罢。”

  祁韵有心想再维护乔松年几句,可一想到他看着自己时冷冰冰的眼神,心里又一酸,说不出话来了。

  明明他们的关系早已经不是初见时那样针锋相对了, 他好不容易才在家里找到一个能说话的人, 结果却……

  祁韵又吸了吸鼻子,哑声道:“不说了,走罢。”

  他狼狈而又落寞地回了翠微苑。

  而自打这一天起, 乔松年再也没来找过他。

  好像真如他所说的,他永远也不想再看见祁韵这个优柔寡断、拖泥带水、愚不可及的蠢货了。

  祁韵萎靡不振, 置办新家的家具物什也打不起精神。乔鹤年近来又忙得不得了,不仅要操心搬家的相关文书,还要打理年前铺子庄子里的各项事宜,几乎没空回家歇息,便叫阿影提前把祁韵送去台州,好给他多一些时间布置新家。

  从宜州到台州,有两三百里路,但好在有运河通行,又是顺流,反倒比去云县方便,过去只需小半日的时间。

  祁韵一行带着各样箱笼,还有近身伺候的丫鬟小厮,又有乔鹤年派来护卫的侍卫们,还有一同去台州的族人,拉拉杂杂二十几号人,坐上了清早去台州的商船。

  这船就是乔鹤年名下的铺子的商船,从各地拉货物到宜州来卖,从宜州回去时,又能载人收路费。因着乔家势大,商船宽敞豪华,不少有钱人出行都专门挑乔家的船来坐。

  祁韵一行人这回去台州,隔壁厢房就是个颇有家财的富商,一路上只听他叭叭叭不停地吹牛,声音大得能穿透好几间屋,念得这边厢房的祁韵脑子嗡嗡作响。

  “这东南还是好啊,宜州就不用讲了,东南小京城嘛,又繁华,又不算冷。东边沿海一线也都不错,虽然夏天风浪大,但冬天是真暖和,就现在这时候,宜州要穿夹袄,到了台州,只在夏衣外头搭件披风就成,暖和极了!”

  祁韵听着隔壁这话,不禁问一旁的阿影:“台州真有这么暖和?”

  阿影:“台州靠南,冬日算是暖和的,不过再往南,也有更暖和的地方。”

  这时,隔壁又传来声音。

  “现在是冬天,这运河的水流得慢,到台州得半日。要放在春夏的时候,小半日就到了,方便得很。王府修了这么多运河,可真是为我们做生意的人着想啊,哈哈哈哈!”

  祁韵不由好奇,看了一眼窗外。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照耀着平静而又繁忙的运河。河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川流不息,但都行使得十分平稳。

  祁韵还是第一回坐船出行,本以为会像之前听别人说过那样,摇摇晃晃,容易晕船,没想到这船上却稳得和地面上似的。

  他便说:“这船一点儿都不颠簸呢,比坐马车还舒服些。”

  阿影道:“少夫人,咱们这是在运河上,要换了别的河,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运河有什么不同?”祁韵问。

  “运河水流平稳,深浅一致,没有暗礁暗流,船走得又快又稳。”阿影道,“咱们东南水系发达,王府又有远见,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修运河,各地水路通行方便了,生意才做得起来,咱们东南才能这么富庶 这是大少爷说的。”

  “原来如此。”祁韵伏在窗边仔细看那底下的河水,的确,虽然平静,但流速很快,要是他这种旱鸭子掉下去,恐怕一下子就要被冲出老远。

  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河水,祁韵有点儿心慌,连忙吩咐小厮把窗户关上了。

  中午,一行人抵达台州城外的码头,码头上早有伙计等着,帮忙搬着东西,引着他们去了城中。

  台州城比起宜州城来说,可就小多了。但毕竟是东边沿海的州府,又设了海运港口,在东南依然算得上排在前几的州府。城中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整个台州是沿着海岸线的一块狭长地域,共有十二个县。出海港口设在海边的伏海县、镇海县交界处,乔鹤年的盐场也在那附近,方便走海运去北边。

  从州府到海港一路都是官道,约摸一个多时辰的车程。而乔鹤年选的宅院也极尽便利之能事,在离东城门一条街远的清静巷弄里,三进院落的宅子,对单独住的小夫妻两个来说,已十分宽敞了。

  祁韵看到这宅子时,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宅子比他想象中小多了,约摸只比翠微苑大上

  一些,和他们在宜州的宅子不能比。这样一来,他置办宅院中的各样东西就要轻松得多,看来乔鹤年在衣食住行方面还是讲求实用,并不铺张。

  他便在台州落下脚来,在阿影的协助下一点一点置办新家的东西。忙起来,他好像就没有余力再去想松年的事情,可一到夜里闲下来,他便又会想起那晚的松年。

  想起他喃喃着“长命百岁”时恍惚的神情和湿润的眼眶,想起他冷冰冰地说“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想起他把玉观音抓起来远远一丢。

  每当想起这些情景,祁韵心口就会闷闷地发痛。

  他想,等到台州的事情做完,回家过年的时候,一定要再找到松年好好地聊一聊,向他解释自己不是想耍他,自己很在乎他的,自己会帮他找到药。

  至于那个药到底是什么效用,祁韵已经释怀了 既然乔鹤年一直吃着,那就不是什么有害的东西,自己把药方抄一份给松年就好了。

  鹤年能吃的药,松年当然也能吃。

  鹤年样样都有了,松年样样都没有,就满足他这个心愿,又有什么大不了?

  祁韵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从妆奁里翻出那支玉兔抱月簪。

  松年给他买这支簪子的时候,他正被乔鹤年关在翠微苑的北跨院里,可以说是最艰难、最委屈的时候。

  那时候松年跟着鹤年在外办事,半夜却大老远跑回来,带着他到屋顶看月亮,带着他出门闲逛买东西。

  而且他被刁奴欺负上门的时候,也是松年及时赶过来救了他。

  后来每次见松年,松年总会给他带点小玩意儿,像是受伤那次的蜜饯儿,父母回家那次的点心和珍珠手钏……

  他还陪他在屋顶看了半夜的月亮,听他说废话、发牢骚。

  祁韵要的不多,就是这样简单的牵挂和陪伴而已。

  现在全被他自己搞丢了。

  祁韵握着簪子,失落地重重叹一口气,肩膀都垮了下来。

  他太蠢太愚钝了,享受着松年待他的好,却只顾着自己,没想过自己的优柔寡断该让松年多糟心。

  他从来没能帮上松年什么,一直是松年给他出谋划策,帮他分析局势,帮他应对乔鹤年。

  祁韵心里把自己谴责得一无是处,好半天,才又把簪子放回去,心想: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跟他道歉。

  又想:不,光道歉太苍白无力了,我要先帮他找到药和药方,这样他应该就不会怪我了罢?

  如此打定主意,祁韵强打精神集中精力置办新家的一应物什,到腊月十五,终于把整个宅子收拾妥当。

  桌椅板凳、装饰摆件、床铺被褥、锅碗瓢盆,全部办齐,这边的伙计也将文书办好了,只等道长做了法事,在新家开火吃第一顿饭,就算乔迁礼成。

  正式搬进去的日子选在腊月十九。乔鹤年提前两日从宜州赶了过来,祁韵还以为他是特地过来和自己一块儿搬进新屋的,哪知道他是有事要忙,一来就去了盐场,堪堪到腊月十八深夜才赶回来。

  祁韵那会儿已经歇下了。连日操劳,他又忙又累,连旅店不甚舒服的厢房也住惯了,往床上一倒沾上枕头就睡。半夜里被窝忽然灌进一阵冷风,浑身冰凉的男人钻进来把他一抱,吓得他登时就醒了。

  男人身上带着他熟悉的气味,混杂着冬夜冰冷的空气,嘴唇直往他脖子上贴,祁韵连忙往床里钻:“你身上太凉了,别碰我。”

  乔鹤年搂着他:“台州城门子时就关,坐马车赶不上,骑马回来的,冻死我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冻僵的手往祁韵衣裳里摸,祁韵被他冰坨子一样的手冻得直吸凉气:“别摸别摸,你叫小二给你打点热水洗洗。”

  乔鹤年百般不情愿,最后还是起来,下楼叫了店小二,打了桶热水回屋擦洗。匆匆洗完,他就打着赤膊往床上钻,来扯祁韵的衣裳。

  半个多月没在一块儿,这回可算得上是小别胜新婚。乔鹤年攒着不少公粮要缴,搂着祁韵不依不饶折腾到后半夜。

  祁韵没有他精力旺盛,白天本来就累,听着耳边吱呀作响的床铺摇晃声,困意愈发上涌,迷迷糊糊就昏睡了过去,不知几时才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