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夫君似有恶疾【完结】>第86章 犹豫

  马车上有垫了软垫的长椅, 乔鹤年就靠在那椅子上,祁韵找出软枕塞在他腰后,让他靠得舒服些。

  他在这边伺候, 乔鹤年一直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了过去。许是方才喝酒兴致高昂,他额上鼻尖沁出了细汗, 祁韵看见,忍不住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

  就在他将帕子拭过他的额头时, 乔鹤年倏然睁开了眼。

  两人一下子四目相对。

  乔鹤年的目光有些迷离,看了祁韵一会儿, 又转动眼珠,瞥向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帕。

  祁韵有点儿尴尬,收回了手帕:“……你没喝醉?”

  乔鹤年:“有点儿晕乎。”

  他伸手捉住祁韵的手,让他重新把帕子盖在自己脸上:“再擦擦, 出了好多汗。”

  祁韵抿了抿嘴,继续给他擦汗。

  乔鹤年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漫不经心地问:“那个被抓住的老仆人呢?”

  祁韵道:“我把他交给母亲了。”

  他喊赵氏是十分亲热的“娘”,喊刘氏才是“母亲”。

  乔鹤年:“你同母亲讲了?”

  祁韵:“主家是母亲管事,要怎么整治下

  人,轮不到咱们插手。”

  乔鹤年:“也对。”

  祁韵给他擦完汗, 收回手帕, 坐直了身子:“你说,这事会是谁干的呢?”

  乔鹤年靠在软枕上没动,只把脸转向他:“你觉得是谁?”

  祁韵当然有猜测, 但也不好明说,只道:“这个被抓的是老下人, 都在乔家干了半辈子了,谁能指使动他。”

  乔鹤年:“二房当年被赶出家门时,下人、家产,一样都没能带走。许是那时候留下的老下人罢。”

  祁韵看了他一眼:“那时候留下的老下人很多么?”

  乔鹤年顿了顿:“不清楚。我那时候在庄子里养病。”

  祁韵这才反应过来,乔鹤年儿时被救回来时已奄奄一息,应当养了很长时间的病。

  儿时经历过这样可怕的事情,那段回忆应当是一辈子的梦魇罢。

  祁韵不做声了。

  马车里沉默了一会儿,乔鹤年略过了这个话题,说:“我渴了,有没有茶水?”

  祁韵便从马车上备的食盒里拎出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乔鹤年接过来,正要喝,马车忽然颠了一下,茶水一大半泼在了身上。

  “啊呀,都洒了。”祁韵一面掏出手帕给他擦打湿的衣襟,一面朝外喊,“怎么回事?走稳点儿。”

  车夫忙在外头道:“是,少夫人。”

  乔鹤年举着茶杯,任他帮自己擦干衣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祁韵没有察觉,擦完了,又拎起茶壶:“再给你添满。”

  乔鹤年微微一笑,将茶杯递过去:“今天怎么对我这么好。”

  祁韵一愣,片刻,道:“以前我对你不好么?是你自己犯浑。”

  乔鹤年将茶杯凑到唇边:“嗯。”

  祁韵惊了:“你今天竟然承认了!”

  先前乔鹤年明知道自己错了,来向他求和,嘴里都不带一句道歉的,只攀扯些有的没的,再给他一些补偿,就打算把事情揭过去。

  要这个嘴硬的男人承认自己犯错,很难很难。

  果然,乔鹤年下一句就说:“承认什么?”

  祁韵哼了一声:“行,你就继续嘴硬,不理你了。”

  他挪到了一边,兀自看着窗外,不搭理他了。

  过了一会儿,乔鹤年自觉没趣,挪近了些:“在看什么?”

  祁韵觉得好笑,但面上依然冷淡:“看天看地,总比看你好。”

  乔鹤年顿了顿,凑近来,将下巴搭在他肩上,低声道:“今晚我想在翠微苑歇。”

  他凑在耳边说话,实在靠得太近,祁韵被他咬过后颈,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忍不住身子发颤,连忙咬住嘴唇。

  见他不做声,乔鹤年歪头看着他,又问:“好不好?”

  祁韵小声说:“你离我远点儿,身上的味道太冲了。”

  乔鹤年一愣,低头闻了闻自己:“酒味很冲?”

  “不是酒味,是你的……”祁韵话说到一半,忽而顿住。

  乔鹤年身上的木质香味,比平常要浓烈不少。

  前两日还没有的,就是今日才闻到,怪不得今日他总想凑过来贴着他。

  祁韵记起出嫁前,母亲曾教过,乾君一年也有两次情热,会变得喜欢粘在坤君身边。

  这么想想,自己的情潮好像也快到了,往年一般是十一月一次,五月一次。

  要是情潮到了,他还是得靠乔鹤年度过。因为成年后的情潮来得猛烈,光靠喝药是很难熬的。

  而坤君一旦和某位乾君度过了第一次情潮,以后就很难摆脱对这位乾君的依赖了。

  唉,坤君嫁了人,就真是身不由己了。

  祁韵心中一阵无奈。

  乔鹤年仍贴在他背后,不依不饶地问:“好不好?”

  祁韵道:“我下午要去帮爹爹他们搬进家里,你喝多了,先去翠微苑午歇。”

  乔鹤年:“那晚上呢?”

  祁韵:“晚上再说罢。”

  喝多的乔鹤年脑子依然不差:“需要考虑这么久?”

  祁韵:“……”

  他说:“要不你还是回日升苑午歇罢。”

  乔鹤年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两人回到家中,他默默跟着祁韵走到翠微苑,正要溜进屋里躺下,祁韵道:“一身酒气,先去洗干净。”

  乔鹤年又闻了闻自己:“真有这么大的味道?”

  祁韵推着他进耳房:“快去洗。”

  乔鹤年只能进去,不一会儿自己洗好了,披着内衫出来。

  祁韵已安排了晚上的饭菜,一进屋就看见他往床上一滚,钻进了自己昨夜睡的那床被子。

  祁韵:“……那是我的被子。”

  乔鹤年躺好,两手拥住棉被:“你现在又不睡,两床都是我的。”

  祁韵无法反驳,只能说:“那你歇着,我去看看爹爹和娘那边搬得怎么样了。”

  乔鹤年看了看他,像有话要说,可最后也没讲出来,只闭上了眼,睡觉。

  祁韵这才给他放下纱帘,走了出去。

  他带着丫鬟小厮匆匆往大门去,才走到一半,就迎面碰上了赵婆婆引着进来的父母。

  “爹爹,娘。”祁韵连忙跑过去,“你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我还没去门口迎你们呢!”

  赵氏道:“鹤年今日喝多了,我们知道你要伺候他,走不开。而且昨天都在城门口迎了,跟爹娘不用这么客气。”

  祁老爷捋着胡须:“咱们韵儿这是长进了,懂人情世故了。”

  祁韵领着父母兄长往前走,又问赵婆婆:“东西都搬好了?”

  赵婆婆道:“老爷夫人的东西少,都在马车上,我叫人赶着车从侧门进,再把东西搬进院里,这样快一些。”

  祁韵点点头,想起昨日和今早也是赵婆婆一直安排这些,便说:“你这两日安排得不错。”

  他从袖中摸出三两的碎银,赏了赵婆婆。

  赵氏在旁看着,有些吃惊,但没有作声。

  等到几人在翠微苑旁边的明微苑安顿下来,东西全部收整完,祁韵就把拨来明微苑帮忙的十个下人都叫来 共有两名丫鬟、四个小厮、两个扫洒婆子,两名厨娘。

  他带着赵氏认了这些下人,又给每人打赏了一两碎银,叫他们好生伺候。

  等下人们应声退下,赵氏终于忍不住,拉着祁韵进了卧室内间,小声道:“韵儿,这乔家打赏下人,都是这样的手笔?”

  祁韵愣了愣,才知道赵氏是为自己这样花钱心疼了,连忙说:“娘,我手里有钱,您不用担心。”

  赵氏道:“你就是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我们带了四个下人,已经足够了,你还拨过来十个,这一赏就是十两银子,你还记不记得没出嫁前,咱们家一个月才开销十两银子哪!”

  祁韵抿了抿嘴:“娘,您也说了,那是未出嫁时。”

  “乔家打赏下人,大喜事五两,小喜事三两,下人做得好了,也得赏一两。像这次老太太过寿,府上下人的赏银都是五两,规矩就是这样的。”祁韵道,“刚来时我也觉得钱花得太快,可我也没有办法。”

  赵氏握着他的手:“那些该花的就得花,可是在我们身上不用破费,爹娘知道你的苦处。”

  祁韵笑了笑:“在你们身上才是真正该花的钱呢。”

  赵氏仍然嘀咕着:“太破费了。”

  祁韵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十几两银子,母亲都为他觉得心疼,可这次过来送给老太太的寿礼,怕是把家底都掏空了,父母亲却一句也没提。

  他便拉着母亲到软榻上坐着,问:“娘,昨晚上二哥和鹤年喝酒,说家里的情况好转了,是真的么?”

  说起这个,赵氏笑了笑:“是真的。亲家公亲家母提亲时承诺的那些,姑爷都照做了,乔家每月都从咱们家进货,还带了外地的主顾过来,今年的茶都卖完了。”

  “你爹爹和哥哥们下半年天天都在忙,还进了一批新茶苗种下,明年早春就有新茶了。”赵氏道,“今年茶的行情又好,价格不低,家里赚了不少呢。”

  祁韵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赵氏拍拍他的手:“你不要太担心家里了,咱们家的茶山那么大,饿不死的。前些年只是行情太差,又碰上小人。”

  祁韵道:“家里过得好了,我总安心一些。”

  赵氏笑道:“你只要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

  说起这个,她压低声音:“先前人太多了,娘也不好意思问。姑爷来迎亲时不怎么乐意的,现在他中意你没有?常来你院里歇么?”

  祁韵一下子满脸通红:“娘,你问这个做什么。”

  赵氏拍拍他:“跟娘有什么害羞的。娘是看姑爷那样子太精明了,不像多沉迷情爱的人,怕你受欺负,虽说咱们家现在是靠着乔家帮扶,可你也不要为此忍气吞声,觉得过不下去了,就回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