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挤出一个笑:“怎么突然想去留学了。”

  奚颂年:“本来没想的,今天去埃德蒙家里吃饭, 他说最近有一个不错的机会,正好, 他不久就要回法国, 我打算和他一起。哥, 我不想你再为家里操心了,这本来……就不是你的担子,我想照顾你, 努力赚钱, 等你老了,我养着你。”

  奚佑眼眶一热,喉咙却发紧:“哥不用你养,你能照顾好自己, 比什么都重要……留, 咳咳, 留学,出去看看也挺好的,但不用有什么压力,开心就行。”

  奚颂年又趴到他膝盖上:“哪能啊哥,我肯定好好努力, 你在家要听陈医生的话,等我回来。”

  奚佑沉默半晌:“什么时候走,学校那边有人替你联系吗, 我有几个朋友在欧洲, 到时候让他们帮着照看你。”

  奚颂年:“学校好说, 时间还不确定,听说曹司令正在北上,如果幸运的话,或许四五月底就能出发。”

  奚佑:“早去早回。”

  奚颂年拖长语调:“哥,你舍不得我啊……”

  奚佑失笑,伸出两根手指,挠了挠弟弟的下巴:“可不是吗,我们颂年这样好,大哥怎么舍得。”

  舍不得,却也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心,就把弟弟禁锢在身边。

  假如颂年得知他的病情,只怕不愿意离开,留学一事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他若能早早死了,那还了事;若是还要苟延残喘个三年五载,那么颂年………难道要等快30岁了、送走他的拖油瓶大哥、办完葬礼、服完丧之后再出国吗?

  哎,那岂不是要闹笑话。

  算了,等颂年回来再告诉他吧,让他安安心心地留学;

  奚佑最近一直在好好吃药,遵循医嘱,他觉得,自己肯定能等到颂年回国。

  ……

  时光飞逝。

  转眼间,奚颂年已经跟着铺子里的老师傅学了两个月的裁衣缝纫,奚佑已经吃了整整60副药,曹司令已经剿灭了山匪,而埃德蒙也已经装模作样地联系好了学校。

  送走弟弟,是在一个暮春的傍晚。

  路旁最早的一茬春花已经开败了,嫩黄的花瓣飘飘荡荡,被充满咸腥味的海风卷住,卷到那波澜壮阔的海面上去。

  码头。

  奚佑极目远眺,只觉得这海越看越凶险,船只越看越渺小,恨不得能临阵反悔,不让颂年去那么远的地方。

  “哥,到时间了。”奚颂年放下行李,从后面抱住大哥。

  “颂年,”奚佑转身回抱住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表现正常,“去了那边,要小心行事,遇到困难,就联系我的朋友。”

  “我知道,”颂年眼眶发红,不知是因为海风,还是因为离别的伤情,“哥……替我,替我照顾好你自己。”

  他还是忍不住哭了。

  像个第一次离家的小孩子。

  那串泪珠就像淋在雪地上的热水,烫得奚佑心里发酸。

  他紧紧搂住颂年,手下用力,嘴上却在说:“去吧,去吧……”

  汽笛声中,奚颂年松开他,和朋友一起登上甲板。

  埃德蒙扶着栏杆向他们抛了个飞吻,抛完抿嘴笑了一下,意外显得有些腼腆。

  奚佑看着颂年。

  两人对视着,直到巨轮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海天交接的地方。

  他站在那里,站了很久,直到林怀之披了件风衣在他肩上:“海边风大,回去吧。”

  奚佑点头,又朝不远处的俞凌轻轻一笑,和林怀之一起慢慢走远了。

  俞凌目送他的背影。

  暮春的乱花和群莺如此妖娆,却没办法给这人增添哪怕丁点活气。他看上去很冷,身体冷,心肯定也冷———如果没有林怀之陪在身边,他只怕连接下来这个夏天,都要寂寞得难以挨过。

  可是,林怀之也要没有了。

  最后一点温情,也要离他而去。

  俞凌淡淡收回目光,摸出汉娜提供的空白角色卡,手腕一抖,卡牌消失在半空,下一秒,他进入了“曹司令”的身体。

  仔细想想,他要做的事其实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