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之前说好的那样, 你负责奚颂年, 我负责林怀之。”还有十分钟抵达警局,俞凌对着车窗,最后整了整衣领。

  他的身份是留洋归来、独居上京的公子哥, 祖籍不详、家庭势力不详, 总之就是“很有来头,身价不菲”,但没人认识他,也没人和他打过交道。

  俞凌揪住领带, 解开, 又重新缠好。

  他不太习惯这样的衣着, 裹在其中,微微有些烦躁。

  “它很好,不要在动了………算了,我来帮你吧。”埃德蒙捏住那条可怜的领带,他曾经在梦中被卡洛斯翻来覆去地训练过, 打领带很熟练。

  他的身份是“被俞先生邀请回国游玩的同学”,家庭财富同样不详,但他有金头发和蓝眼睛, 操着一口不慎流利的中文与人交谈, 很轻易就能吸引谈话对象的注意力。

  他帮俞凌打好领带, 松开手,俞凌别扭地道了声谢,然后说:“别忘了,每周三下午在西市花房接头……”

  埃德蒙抚了抚胸口:“如果奚颂年不喜欢我,该怎么办。”

  “不会,”俞凌也不确定,但是埃德蒙已经很害怕了,他只能表现地坚定一点,“奚颂年据说很爱玩,你多和他讲讲什么蒸汽船、机械钟表。”

  “好,蒸汽船、机械钟表………”埃德蒙呼出一口气,嘴中念念有词。

  不多时,他们抵达警局。

  整个上京的重量级人物全都聚集这方寸之地,俞凌和埃德蒙交出请柬,顺着侧楼梯上到三楼,进入一间隐蔽的会议室。

  “欢迎欢迎,是俞先生吧?久闻大名,快请坐,请坐———”一进门,主办方立刻迎上来,紧握住俞凌的手摇了两下。

  俞凌的“恐人症”依旧没好,脊背僵硬一瞬,但面上没表露出什么异样,矜持地点点头,介绍道:“这是我的朋友,现在和我一起住在上京。”

  “非常高兴见到您,”那人立刻换上一口流利地洋文,朝埃德蒙行了个脱帽礼,“我的父亲有一半英国血统,请问您是……?”

  “我是法国人。”埃德蒙用中文回应他,努力克服自己的腼腆,给了新朋友一个热情拥抱。

  主办方没有去过法国,但他听说法国人都是这样,奔放得不得了。他咧开嘴,揽着埃德蒙的背,把他和俞凌带到座位上。

  “在那边,”俞凌微微向左前方抬了抬下巴,“奚佑,他旁边是奚颂年………林怀之没来。”

  或许是不想出席这样的场合。

  埃德蒙:“唔,他看起来很凶。”

  “世家子弟,都是如此。”俞凌想起他虚假的朋友骆邵炎,想起他的少爷脾气,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

  埃德蒙靠在他身上,假装嘻嘻哈哈,实际上说的却是:“……希望他不会打我。”

  俞凌面无表情。

  说明会的内容乏善可陈,基本就是更新了一下山匪动向和求援进展。

  埃德蒙一边安慰自己不要紧张,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形象。

  枯坐三个多小时,会议结束后,他拎着一个装满“西洋帽子”的布袋,走到楼下,“不小心”和奚二少撞了个满怀。

  “啊!我的天,请您原谅我的冒失。”埃德蒙连忙蹲下,手忙脚乱地把帽子往怀里扒拉。

  “不,该我道歉才对,”奚颂年的目光落在那些帽子上,“这些帽子都是您的?很漂亮。”

  上京很少见这样的款式,听说这洋人是从法国来的,那么,这些就是法国正流行的东西么?

  埃德蒙热情地递给他一顶,让他拿在手里看:“我是一名设计师兼裁缝,这些都是我设计的。”

  设计师?

  奚颂年有些惊讶了:“在下奚颂年,那边是我的大哥奚佑,您的设计真好看,我们家也有几间成衣铺,老师傅们都没这样好的手艺……先生怎么称呼?”

  “本顿,”埃德蒙和他握手,“埃德蒙,本顿。”

  奚颂年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商机,立刻拉着埃德蒙攀谈起来。两天前,他刚在大哥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可以帮忙一起打理家业;这事说来容易做来难,目前为止,他的账本看的一知半解,布料花色也懂得一知半解,为了让大哥相信他不是三分钟热度,这几天,奚颂年绞尽脑汁,贡献了很多“绝妙”的点子。

  奚佑委婉地毙掉那些想法,但奚颂年没有放弃,就在他准备下午前往西郊工厂找灵感时,埃德蒙出现了。

  对咧。

  现在铺子里成衣卖的多,帽子、围脖一类的小玩意却卖得很少,奚颂年听别人讲过,洋人穿大衣都爱搭配围巾和手套———奚佑也是这样。上京那么多有钱人,只要他们做得出来,肯定就有人买得起。

  埃德蒙扶着他的肩膀,明知故问:“奚先生,您对我的设计也有兴趣吗?”

  有兴趣,奚颂年当然有兴趣。

  他左右看了看,见那几个讨厌的对家都在远处和奚佑说话,立刻朝埃德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本顿先生,我想请您喝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