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颂年:“………”

  他没想到, 自家大哥竟然如此记仇。

  奚佑眼含笑意地看着他,并没有生气, 也没有失望;似乎不管发生什么, 他都会永远爱护弟弟, 包容他的一切嗜好和脾气———当然,不能伤害自己,也不能伤害旁人。

  奚颂年心里一酸, 匆匆低下头, 那之前怎么都难以启齿的话,如今猝不及防地被说出口:“不想离开你。”

  奚佑愣了愣:“什么?”

  奚颂年闭上眼:“你是我唯一的家人。”

  奚佑还想劝说:“我知道,颂年,可如今上京的局势太危险………”

  “我不想———”奚颂年倏地抬起头, 打断他, “不想再过没有家人, 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被我关心的生活。”

  “他们,都有互相依靠,互相拉扯的、的………而我只有你。抱歉,哥, 从前我惹过很多麻烦,你生病了,我也不知道, 没能及时来照顾你, 还要让你给我操心。但………请不要送我走, 我会改正……哥。”

  奚颂年断断续续地说完,肩膀耷拉下来,两手捂住脸,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流浪狗。可奚佑没有不要他,奚佑不可能不要他,这是他的小弟,在两年前刚到上京时,他就决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去守护的小弟。

  他从书桌后站起来,挨着颂年,坐到矮沙发上。手掌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按住了弟弟的胳膊:“颂年,我………”

  他的声音有些哑,重重清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原本打算,把奚家的产业交给你,让你打理,然后我每天喝茶逗鸟,在家等你休息。”

  奚颂年轻轻看过来。

  奚佑发现他眼眶红了,忍不住抬手在他眼尾抹了抹:“如果没出这档子糟心事,现在应该教你看账本、理存货。”

  奚颂年:“……你别送我走,明天我就去铺子里学。”

  奚佑长叹一声:“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和母亲交代。”

  奚颂年没接话,把头靠过来,抵在他肩膀上。

  半晌才道:“你不用和任何人交代,没有人,会在意我的命。”

  奚佑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事结束以后,我想离开上京,你想走吗,颂年。”

  奚颂年:“和你一起?”

  奚佑:“和我一起,我们到江南去,重新开染坊、做衣服……全都从零开始。”、

  “唔,”奚颂年别别扭扭地做坐直身体,“只要你现在不送我走,想跑去南洋都随便………”

  奚佑无奈一笑:“我又哪里真的放心和你分开,我是你唯一的大哥,你就不是我唯一的弟弟了?”

  奚颂年:“你还捡回家一个拖油瓶。”

  奚佑感到头疼:“怀之很好相处,放在以前,他那性子跟你正好相配。”

  奚颂年:“谁知道他以前什么样呢,反正现在跟个受气葫芦似的……”

  奚佑捏了捏他的脸:“别胡说,怀之这是生病了,你别欺负他,实在不喜欢,看见了就绕路走。”

  颂年对林怀之的敌意让奚佑感到疑惑。虽然最开始发生了一些摩擦,可误会说开了,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颂年也不该为难怀之才对。

  哎。

  年轻人的心思总是不太好猜,奚佑只能再次叮嘱:“听话,看在大哥的面子上?”

  “……好吧。”奚颂年也不清楚自己的感觉,他只是觉得,林怀之出身低微,大哥不应该对这种人掏心掏肺。但转念一想,人家是林司令的儿子,出身又哪里低微了?

  梦境之外,暗中窥探的两个人展开了新一轮讨论。

  汉娜说:[看来当年卢修殿下的确很讨厌你,奚颂年承担着他的身份,虽然从哥哥变成了弟弟,但他还是那么讨厌你………甚至不需要理由]

  林凌默默敲着电脑键盘,抽空瞥了一眼奚佑的梦境,没说话。

  汉娜:[你在忙什么?]

  林凌闷声道:[开会,回复工作邮件,和投资人联络感情]

  汉娜:[现在情况如此紧急,你不能把人间的工作先放一放吗?]

  林凌:[主人依旧在排斥我,我帮不上什么忙………况且,股市不可能因为梦神缺位而停摆,那些人就算在梦里,也会西装革履地觊觎着你的财富………]

  汉娜:[哎,这梦境越来越不受控制了。奚校长没有和奚颂年提及去法国留学的事,或许是被弟弟打动了,不想再送他出去]

  林凌抬起头:[这不行,奚颂年的结局必须是远渡重洋,就像林怀之的结局必须是为救奚佑而惨死,而他本人,则必须隐瞒自己的病情,守住家门,孤独一人死去。曾经的事实就是如此,不能偏离,不能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