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教授, 我理解你的心情, 但这种时候你还要和我讨论什么规定?没有医生,就是没有医生——”西里尔听上去更加焦躁。

  紧接着是第三个人,一个温柔的男声。

  “两位,先别吵了……咳咳……渡秋——咳,俞凌他不会有事的。”

  俞鹤别开脸, 似乎不想再看见西里尔:“……当初云溪和淮普签合同的时候,你可没提过任何‘怪物’、‘邪神’和‘死人’!”

  西里尔沉默不语。

  奚佑看了他们俩一眼———目前活着且和俞凌打过照面的人当中,除了朗姆爵士, 就只有他们身上有俞凌的标记。

  当然, 奚佑私心里希望不会是俞鹤。

  目前为止, 他的异常也还停留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西里尔重重咳了一声,拉开卧室的门:“好了好了,我们出去吧,俞教授,让您弟弟好好休息———朗姆爵士还在等着我们,他有话要讲。”

  俞鹤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奚佑搬了一把椅子在俞凌床边坐下:“你们去吧,俞老师,我在陪着他,免得他醒了找不到人。”

  俞鹤没有反对,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作为这方面领域的专家,他显然不能缺席一场重要讨论。山路纪夏只是个画漫画的,如果他想陪着俞凌,那就陪着好了。

  两人很快离开房间。

  几分钟后,客厅里传来激烈的讨论声。

  俞凌不知道在梦里看见了什么,一直不老实地乱动,奚佑耐着性子,第三次把他的手塞回毛毯,然后起身,轻轻把耳朵贴到门上偷听。

  “……没办法返航,骆雯和李斯年是祭品,献祭一男一女,就可以召唤‘种母’,获得她的力量。”朗姆爵士正在说话。

  “无意冒犯,但能否请您不要称呼它为‘她’,”西里尔说,“这让我有些脊背发凉……”

  “哼,”朗姆有些不满,“看在船主人的面子上,好吧。不过我要提醒你,这艘邮轮最终只会驶向一个地方———神的埋葬地。”

  “埋葬地?”西里尔语露疑问,“我们原本设定好的终点也是那里,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途径……”

  “不!”朗姆重重拄了下拐杖,“愚蠢的后辈。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以赛亚当年发现那些雕塑的海底遗址,那只是神的某个居所,而不是她——它的坟墓。没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惨状吗?他接受了神的召唤,而它已经沉睡了千年,只有‘复活日’的到来才能让它苏醒——它污染了一个人类,一个精心挑选的人类。”

  朗姆说的话颠三倒四,透过狭窄的门缝,奚佑观察着俞鹤的表情。

  他似乎很纠结,脸色乍青乍白,理智在他告诉他不要相信朗姆,然而情感上,他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

  他走到骆邵炎面前——或者说,骆邵炎变成的人鱼面前。

  此时此刻,这个可怜的青年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它低垂着头,猩红的长舌在唇边扫荡,喉咙里含糊地发出一些音节。

  “它在说什么?”有人问。

  俞鹤微微向前倾身——

  西里尔紧张地站起来,俞鹤抬起一只手,示意他先不要动。

  三十秒后,他退回西里尔身边,胸口剧烈起伏。

  “我被召唤到她的巢穴,让她从沉睡中解脱……”

  “什么?!”西里尔惊恐地看着他。

  “它一直在重复这句话,”俞鹤闭上眼,“爵士,现在……我相信您了。我和我的学生们曾经坚信的一切都是错误的。请您告诉我们,应该怎样做。”

  朗姆爵士摇摇头,没有因为俞鹤的示弱而感到满足:“很抱歉,孩子们,没有任何办法,她的命令不可违抗,我们将驶向神葬之地,见证她的复活。”

  “……她要如何复活?我的意思是,有什么条件?”西里尔问,“难道只要载着500多个活人过去传递一点‘人气’,就能复活远古邪神了吗?”

  朗姆没有说话,俞鹤也没有。

  好半天,朗姆倏地睁开双眼,踉跄着跑出去,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本书。

  “这是我母亲的书,她和我一样,一辈子都在研究‘种母’……我并不愿意看她留下的笔记,因为……某些理念不同,”朗姆叹了口气,慢慢翻开泛黄的书页,“但不得不承认,我对‘种母’的了解,远远比不上她。”

  西里尔搓了搓手:“……您母亲有记载过复活邪神的方法?”

  “……大概吧,”朗姆也不太确定,他的眉头紧紧皱着,直到看见某一段文字后松开一瞬,然后又皱得更紧了,“祭品,祭品……‘神不食人,而食本源’。”

  “这是什么意思?”西里尔没有明白。

  朗姆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