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指的是马库斯,他轻轻摇摇头:“林……我和贝克先生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遗传学范畴内,父与子通过共享的基因紧密联系在一起;现实生活中,DNA和染色体却是如此虚无缥缈的概念。

  不同于马库斯这样的“老古董”,现在的年轻人很少会为一段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父子关系买账,在他们看来,比起血缘,爱、支持和相互包容,才是一个家庭最重要的东西。

  他甚至不愿见我一面。

  埃德蒙心想,一半相同的基因,又能代表着什么呢?

  “埃德蒙!来,我向你介绍,这位是摩根博物馆的馆长贝尔先生,”他们下车时,马库斯正立在会场门口,和一个形销骨立的老人说话,看见两人过来,他揽住埃德蒙的肩膀,亲切道,“贝尔,这是我的继承人,我想你们应该还没见过面。”

  “您好。”埃德蒙挂上得体的微笑,忍受着马库斯恶心的气息。

  “很高兴见到你。”

  贝尔一边和他握手,一边不动声色地进行打量——新的继承人看上去比安东尼高大很多,但少了一股贝克家的狠劲,气质更加平和。

  听说他是马库斯在外面的私生子,嗯,也不知花了多少功夫,才把一只虫子培养成现在这样。

  他这么想着,又继续道:“我和你父亲也是多年的朋友了,第一次见面,竟然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一会儿进去,你看上什么了随便拍,第一件拍品就算到我头上!”

  “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埃德蒙诚恳道,“您能答应出借博物馆的场地,已经是帮了我们很大忙了。”

  联合拍卖会五年一届,伯温和圣殿轮流主办。

  上一次伯温选址选在钟塔,据说他们花了两亿三千多万,把那栋老的快要掉渣的建筑从里到外修缮了一遍;

  事实证明,高昂的修缮费没有白花。

  拍卖会当天秋高气爽,飞鸟盘旋,宾客们端着红酒在钟塔之巅漫步,整座城市尽收眼底,极目远眺,甚至还能看见西郊森林。

  圣殿是今年的主办方。

  卡洛斯忙着教导继承人,家主心力交瘁,这件事就落到了莫森头上,他想来想去,想不到一个比钟塔更出风头的地方,索性另辟蹊径,在内涵上下功夫。

  他看上了圣·摩根博物馆。

  这里是整个西部平原的精神文化中心,两千多年历史,历经风霜,藏品众多,馆长贝尔德高望重,在商界和政界都能说得上话——但这老头不仅相貌阴鸷,性格也怪异得很,莫森腆着一张脸,凭着马库斯的面子,好说歹说半个多月,才终于把场地的事谈妥。

  走进去,一楼和二楼依旧是正常展厅,三楼往上则被改造成了一座穹顶殿堂。

  酒红色的壁挂和地毯,造型繁复的铜制装饰,正中间一大片空地安装了机械升降台,用来展示竞拍品;普通客人诸如小型商会、散客和次级官员围坐四周,众星捧月,3排126把椅子以拍卖台为圆心向外铺展,就坐顺序经过反复琢磨,确保把每一丝敌友关系都考虑妥当;

  vip包厢设置在高层,一共16间,俯瞰全场,服务对象除了两大商会,还包括政.府核心官员、知名学者、知名艺术家和博物馆相关方,最宽敞、视野最好的一间理所当然地被莫森安排给了圣殿,伯温的人则坐在他们正对面,隔着四十多米的空气,两方人马遥遥相望。

  不多时,宾客逐一落座。

  1号包厢内。

  马库斯和埃德蒙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两人之间泾渭分明,谁也不和对方说话,要不是被四面八方的眼睛注视着,奚佑简直怀疑马库斯想把埃德蒙扔到后面来和自己坐。

  右手边,莫森拎起一串葡萄,贱兮兮地凑到他跟前:“林副会长,看来您的教导工作非常顺利,我这几天还替您担心呢。”

  奚佑斜睨了他一眼。

  梦境之中就这点不好。

  为了剧情神展开时有工具人可用,一些多余且愚蠢的角色会被创造出来,提前放在那准备着。

  这些人可能直到梦境结束都派不上什么用场,比如莫森。

  目前为止,这老东西除了膈应卡洛斯,基本没干什么有用的事,奚佑希望他有一天能出来推动剧情,扮演个小反派什么的,好歹实现一下自我价值。

  卡洛斯不说话,莫森自讨了个没趣,悻悻收回手:“诶,今年我们挑的藏品都是硬货,没个八位数拿不下来,一会儿你要是看上什么了,钱不够,咱们这么多年交情,我借你点。”

  奚佑:“……”

  他觉得莫森实在可怜,于是破天荒地回了一句:“行。”

  话音刚落,拍卖会正式开始。

  前几轮的拍品都不怎么值钱,小八位数就能拿下,二楼包厢一般不会在此时参与竞拍——等到后面几轮,真正的好东西拿上来,下面的人基本也就只能帮着抬个价了。

  为了让莫森闭嘴,奚佑假装耐心观看;为了在看的途中不睡着,他又尝试分析起了竞拍者的心理活动。

  这场拍卖会的全部意义就在于“钱”。

  一方面,圣殿和伯温提供了大部分拍品,他们会把最终所得全部捐赠给圣蒂斯政府,用于未来五年的城市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