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横永远忘不了。

  他和他的辞宝第一次见面是如此的坦诚相待,就……脱.光了在一起泡澡。

  太刺激了。

  更刺激的是,他穿成了大狗逼江横。

  他清楚地记得《九州剑仙录》的剧情,反派江横自打谢辞进入师门,他就各种作妖欺负小师弟,污蔑他,排挤他,毁他法器、秘籍。

  他对谢辞,从来没安好心,明里暗里只惦记着搞死他!

  谢辞则是懒得理会,清心寡欲一心修道悟剑。

  但是昨天,在那个红霞遍山的傍晚,仙气飘飘的水池,莲叶花丛里。

  他和辞宝亲密无间地挤在一个澡堂子里泡澡澡了!

  这本该是件开心的事,如果他穿书的身份可以再光彩一点,不是江横的话。

  他恨不得立马跑去谢辞身边来一句:以后辞宝的安危,交由我江横来守护!

  可惜啊,命运半点不由人。

  “欸。”江横撑着下巴,坐在窗前叹了声气。

  茶都凉了。

  脑中传来冰凉凉的机器音。

  【系统:这已经是第三十二声叹气了,请注意调节情绪。】

  江横暗骂着系统不靠谱,该来的时候不来,早点说他穿到《九州剑仙录》,他可以选择开局就跑路。

  【系统:这个问题,昨天已经跟你解释过了,你穿书的时间早了六个时辰,我还没上班。】

  江横一脸生无可恋,心平气和回复它:啊对对对对。

  【系统:既来之则安之,加油,活到最后。】

  江横越想越生气,灵魂拷问系统:你有没有搞错啊,上辈子我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穿书就成了恶毒反派。现在问题是——要杀我的人是男主,是辞宝!我能怎么办?我他妈撑死就一个偷看女主洗澡的臭反派!

  【系统:。。。】

  江横手指贴在茶杯上,用术法将凉透的茶水温热,抿了口,再次对话安静如鸡的系统:要不你教教我?

  【系统:嗯……加油,努力活到最后。】

  江横给这玩意儿气笑了,听这敷衍的语气,这系统为了KPI也挺不容易了。

  江横问:你是不是很想我活到最后?

  【系统:嗯嗯,这是你的任务。】

  江横轻笑了声,鸦羽般浓密的眼睫一垂,掩去了眸中深藏着的算计光芒。

  好巧,他也不想死呀。

  他唇角微扬,放下茶杯,转头看向窗外,正对着一棵灿烂胜雪的梅花树,花瓣雪白明亮,芳香清雅。

  山风清凉,携花卷入轩窗。

  江横心中郁结也纾解了不少。跟系统商量:我可以改剧情吗?

  【系统:比如。】

  江横一听有戏,看样子剧情是可以做部分修改的。他当即狮子大开口,挑战系统底线:我来当男主?

  【系统:不行,主线不能变。】

  江横又问:我现在出家,与世无争,从此不再过问红尘?

  【系统:不行,你要走剧情】

  江横冷笑了声,问:那你想我怎样?走剧情,为非作歹,继续干些丢人现眼的蠢事?

  【系统沉默了:。。。嗯。】

  江横从袖中抽出一把晶莹剔透的玉骨折扇,轻轻敲打掌心,问: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我选择自绝经脉,这个世界,不待也罢!

  果然,系统慌了,江横脑中明显感受到了系统意识的波动,带着细微的嗡鸣。

  一会儿后,系统平静下来。

  【系统:剧情要走,但,丢人现眼的事可以少做点了。】

  江横来了兴致:比如说?

  【系统:不用偷看女主洗澡】

  似乎怕江横蹬鼻子上脸,系统又补了一句:你这已经属于开卷考试了,不要再逼我了!

  江横嘴角一挑,完全不意外的结果,正常人谁他妈愿意穿书当江横,还要顶着被男主虐杀的结局走任务。

  他欢快地将双手合十,春风得意般唱了一首: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系统:闭嘴】

  【系统: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先解决霍群惹出来的麻烦吧】

  江横本就聪明,加上追《九州剑仙录》时来回看了好几遍,剧情可谓是记得滚瓜烂熟。

  绝对不是因为同名同姓,所以才熟读至倒背如流,以防穿书。

  霍群是他的大弟子。

  用原著粉丝的评论来描述这个人,简而言之:此子深得江横真传;祸害的霍,害群之马的群。

  小炮灰一枚。

  江横收了折扇,支手按住额角,极快思索霍群又给他捅了什么大篓子。

  —

  三天后。

  江横已经接受了原主的所有剧情、人物性格、日常活动,社交范围。

  他例行公事地出了主殿,去湫棠阁听了符箓宗三位主事长老的日常工作汇报,没什么要紧的大事,无非就是今年新弟子选拔,三阶弟子考核的事。

  诚如修仙界流传已久的口号一样:一观五宗,谁人不服。

  说的就是星云观,以及观中各据山头的五大宗门——符箓宗,气宗,药宗,雅弦宗,剑宗。

  排名分先后。

  不过这五宗也被原著粉戏称:一辅四野梦之队。

  除了雅弦宗岁月静好弹弹琴控控场,其他四宗下了山都不是好惹的主。

  江横也算是有所体会。

  他门下弟子三千,看似学术法,画符咒,招招牛鬼蛇神升级打怪。实则,符箓宗里从一阶弟子到宗主本人,都是用刀的好手。不然,光靠着江横飞扬跋扈,符箓宗怎能实力排在观中榜首?

  百千年前,星云观刀宗闹出过骇人听闻的惨事,闲言少叙,故当时星云观掌门长泽圣尊将刀宗改名为符箓宗,取福禄之意,希望能给刀宗弟子续恩延福。

  银涯长老看向坐在上座的年轻人,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在说什么,他皱眉沉声道:“宗主,秋会要到了,您也该考虑一下应对的策略,气宗那边已经有动作了。”

  这人语气透露出明显的责备,就差明说江横不管事了。

  江横闻言挑眉,唇边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嗯?这才暮春,不急。”

  银涯长老看不惯江横身上的散漫劲,完全比不上长泽圣尊的其他四个徒弟,能混上宗主全靠拜了个好师尊。

  他语气又冷了几分,“并非银涯心急,是因门中弟子怠惰成性,而气宗勤加修炼,隐有超越符箓宗的势头。要知道五宗秋会十年一届,论实力,我符箓宗九届榜首,独占鳌头。”

  江横手中折扇刷的一下打开,扇上是细小精致的白色梅花,他道:“行了,我自有安排。诸位若无其他事今日散了吧。”

  话音落地,不等其他三位长老开口,他先收扇起身,朝三位微微一笑,挥袖走人。

  银涯:……

  江横刚离开了枫林棠花映照的湫棠阁,就见一小弟子跑过来报信。

  一句话:观主来了,在汀澜园。

  符箓宗在晓云峰上,峰上三座大山,中有瀑布悬天,湖泽景观。

  江横感叹,地图大。

  然则,跑图腿累断。

  再没有熟练掌握原主出神入化的御刀飞行技术前,惜命的江横选择了坐大鸟去汀澜园见他的掌门师兄。

  汀澜园和湫棠阁一东一西,两座山头。

  江横人在高空云雾中,拍打大鸟的脖子,低声:“下去,下去!”

  信风隻白羽生光,不情愿地甩着翅膀托着江横,俯身冲下云层。

  飞速下落,江横感觉到脸皮都给风刮得变形了,说话也不利索:“慢慢点,慢点!”

  信风隻无语:这么大一个修士了,自己不会跳下去吗?

  江横:“我吐,吐了。”

  众所周知,鸟不能说脏话,仙鸟也不可以。漂亮高傲的信风隻果然减速,调整了飞行姿势。

  真人过山车后,江横五脏六腑被甩回到了原位,无fuck说。

  妈耶这蠢鸟不炖汤都对不起它的调皮!

  汀澜园是建在晓云峰的瀑布边上一座亭台,四周水汽蕴藉成雾,气候湿润,花草繁茂。

  江横整理衣襟袖袍,理了理头发,抽出玉扇一把,潇洒赴约。

  八角亭修在石台之上,江横不疾不徐地走了上去,看见一名身穿玄色道袍的俊雅青年坐在亭中,石桌上燃着木樨香,架着一尊青瓷茶炉。

  青年侧目,眼中一片温和,说话也是令人如沐春风的舒服,“小横,你来了。”

  “……”有一说一,江横一直觉得这个称呼很离谱。

  步入亭中,江横手中玉扇一指亭外飞瀑,一指桌上茶香,抛出万能开场白:“掌门师兄好雅兴。”

  闻修白听后一笑,在看见江横手中雅致精美的玉骨折扇时,愣了一下。

  他看向江横,“笛子呢?”

  江横视线转回玉扇上,emm。

  要怎么跟大师兄解释,他出于好奇心,将笛子的原型放出来耍了一番后,发现收不回去了,最后在系统的帮助下勉强变成了折扇。

  他抬眸,笑容不见一丝尴尬,坦然道:“折扇,恰好衬我年少风流。”

  “是吗?”闻修白招呼他入座,又忍不住多看了玉扇一眼。

  江横的佩刀是长泽圣尊所传的观世艳斩,长刀无封,平时江横都会将刀化形成一支玉笛,经年不改。这倒是头一次见他在这件事上改了喜好。

  师兄弟闲聊了几句,桌上茶水也沸了。

  闻修白用霜凝水净手斟茶。

  江横也不客气,抿了一口,“掌门师兄此次找我不单是为了喝茶吧?”

  闻修白很轻的笑了声,然后叹了口气:“你呀,这次是真闯了大祸。”

  江横:???

  我初来乍到,穿书不过三天,为了苟到最后我甚至都没离开过晓云峰,我能闯下什么大祸!

  小小的脑袋充满了疑惑。

  江横唇边笑意一敛,皱起秀丽的眉头,沉思。

  闻修白却将他脸上的神情理解为了不服气,黯然片刻,道:“小横呀,这件事上你处理的有失公允。你不该如此包庇门下大弟子,毕竟他是真伤了剑宗的人。”

  哦,霍群这事啊。江横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吐出一口浊气,屁大点事!搞得兴师动众,吓死人。

  他抄起茶杯就是一大口下肚,压压惊。

  江横淡然一笑,温润灵秀,不显一丝慌乱,“这事我知道。”

  “但也没见你去剑宗,跟小师弟解释一番?”闻修白道。

  江横没去剑宗自然是有自己的考虑。

  闻修白却误以为他是如此不当一回事。心想这还真应了自己来之前,气宗师弟和雅弦宗师妹的猜测:杀人不过头点地,小横自打入山就没怕过谁,小师弟不是他的对手。

  闻修白淡看壶中所剩不多的茶水,吃瓜聊天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他起身摘了一枝亭外芍药,放在鼻尖细嗅了番。

  他回头同江横道,“罢了,小师弟此刻应也到晓云峰了,有什么事你们两看着解决就行,别把山拆了。”

  “?”江横眼皮子跳了跳,小脸一僵,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

  谢辞这等清心寡欲的完美男主,得恼火到什么程度,连掌门师兄都要偷偷给他通风报信来着?

  他正要拦住师兄留下当和事佬,只见闻修白足踏青云,手持芍药,翩然翻身间华光一闪,芍药花瓣纷飞如雨缠绕在他身侧,此子风流倜傥地消失在了云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