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
裴璟昱听着脚步声不疾不徐, 由远及近，却又声声敲打在他心上，就跟被定身似, 压根不敢回头，只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很快脚步声停了, 萧远铖走过来，笑容和煦, 嗓音也透着别样的温和，“怎么不说了？”
落在裴璟昱耳朵里，比冷言冷语更为可怖。
萧恪宁不明所以，手里拿着荷包, 眉眼带笑道：“二叔，这是阿昱亲手给我绣的荷包。”
萧远铖视线落在那同款的荷包上, 含着笑意有所指：“绣的不错。”
这是裴璟昱的一片心意, 萧恪宁自是很喜欢。
“阿昱, 你刚刚说的皎皎月——”
裴璟昱哪里还敢继续抒情, 生怕萧远铖捏碎他的头骨, 缩着脖子小声道：“没了没了，绣的不怎么好, 你别嫌弃。”
萧恪宁夸道：“怎么会？阿昱心灵手巧, 这个月亮绣的极好。”
祁遂没想到他还留这手, 冷嗤道：“什么月亮，我就没见过比这还丑的荷包, 也好意思拿——”
萧恪宁出声打断：“三弟，你刚刚怎么和我说的？”
祁遂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 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降火气。
萧恪宁将荷包绑在腰带上，笑道：“阿昱的心意最重要, 这个荷包我很喜欢。”
裴璟昱就跟哑巴了似，根本不敢应声。
萧远铖在一旁冷眼瞧着他俩穿的同款的衣裳，一粉一蓝站在一起格外相配。
“二叔，您过来是有事吗？”
萧远铖不动声色道：“过来瞧瞧，你们年轻人在一起热闹，二叔就不打扰了。”
说完都没看裴璟昱，转身笑容尽散。
萧恪宁跟着去送萧远铖。
祁遂见裴璟昱立在原地要哭不哭的表情，“……”
“又怎么了？我可没怎么你，你别想赖我头上。”
萧恪宁进来瞧见裴璟昱脸色不大好，下意识看向祁遂，祁遂没好气道：“我什么都没做。”
“阿昱，怎么了？”
裴璟昱摇头，心虚问道：“王爷刚刚没和你说什么吧？”
“没，二叔什么都没说。”
裴璟昱看到他腰间的荷包，赶紧伸手要给他解下，“恪宁哥，你别佩戴了，叫人看到笑话你。”
祁遂瞧着那荷包就碍眼，闻言道：“还挺有自知之明。”
裴璟昱也没反驳，萧恪宁要是带着荷包每日在王爷跟前晃悠，他的小命怕是没有了，此刻心急如焚，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过来。
萧恪宁按住他的手，“有什么笑话的。”
裴璟昱只好改口：“这荷包意义重大，带在身上万一丢了怎么办？”
祁遂忍了又忍，给自己灌了一杯茶水。
萧恪宁：“阿昱说的是，那我还是收起来。”
裴璟昱点点头，坐在了祁遂的对面，给自己也灌了一杯茶水，他现在不敢去找萧远铖，这正在气头上，要是去了不就是往枪口上撞，还是缓缓再说吧，呜呜呜，能哄好吗？
萧恪宁收好荷包出来，沈重延也过来了，还在院里未进来就已经开始深情叫唤，“恪宁夫君，我来了！”
祁遂：“？”
裴璟昱：“……”
萧恪宁起身迎接他：“重延，别胡闹。”
沈重延笑嘻嘻拉着萧恪宁的手进屋，奇道：“三哥，你怎么来这么早，好些日子没见到，我还怪挂念你的。”
祁遂：“你刚刚叫他什么？”
沈重延：“夫君啊？ ”
祁遂：“……”
沈重延从怀里掏出一段红绸，而后在月匈前系了一下，将余下的一端递给萧恪宁，很是不要脸道：“你也不缺其他的，就缺个美娇娘，我就舍身把自己送给你好了。”
裴璟昱还惦记着萧远铖，提心吊胆地，根本顾不上他这边。
萧恪宁给他把红绸解开，好脾气道：“人来就好，快坐下吧，用过早膳没有？”
沈重延：“已经吃过了，我的礼物喜不喜欢？有没有新意？”
萧恪宁笑道：“喜欢，很新。”
沈重延坐在了裴璟昱身边，“怎么心不在焉的？你给我夫君准备了什么了？”
祁遂听他还叫上瘾了，“不准叫这个称呼。”
沈重延：“怎么了？虽说好女不侍二夫，但我一碗水端平，下回你生辰我也这么叫你。”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祁遂看向萧恪宁见他一脸淡定，似乎不把这个称呼放在心上，“他都这样叫你了。”
萧恪宁笑着说道：“他闹着玩的。”
祁遂不满他这个反应：“被人听到像什么话。”
萧恪宁：“只是个称呼。”
祁遂冷哼：“什么只是个称呼，那我要叫你娘子，你也愿意？”
萧恪宁：“……”
萧恪宁：“别乱叫。”
祁遂：“他叫就是闹着玩，我叫就不准了。”
萧恪宁：“这不一样。”
祁遂态度很强硬：“都一样，你不准让他这么称呼你了，不然我就叫你娘子。”
萧恪宁：“……”
沈重延就在一旁听着，目光一会瞧着祁遂，一会又落在了萧恪宁身上，很快瞳孔震颤，仿佛知道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倏地一下收了视线。
一旁的裴璟昱正心不在焉地剥着柑橘，还在琢磨一会该怎么哄萧远铖。
沈重延从他手里拿了一瓣橘子，瞧着他把皮往嘴里送，更是震惊。
对面的祁遂和萧恪宁显然也注意到了。
几道目光实在太过于炙热了，裴璟昱收回思绪，奇怪道：“怎么了？看着我做什么？”
祁遂：“没见过吃橘皮的。”
裴璟昱：“……”
沈重延：“好吃吗？”
裴璟昱皱着脸蛋把橘皮吐了出来，萧恪宁给他递了杯水，裴璟昱漱了漱口。
“阿昱，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裴璟昱：“没，刚刚就是走神了。”
沈重延提议：“一直在屋里坐着多无趣，今日恪宁兄过生辰我们去喝酒如何，好久没一起喝酒了。”
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沈重延补了一句：“小酌怡情，小酌？”
萧恪宁松口道：“那今日我做东。”
裴璟昱也不敢现在去找萧远铖，只好跟着他们一起。
几人出了府，乘坐萧恪宁的马车。
沈重延坐到祁遂身边，试探道：“三哥，西街新开了家南风馆，你听说了没？”
祁遂随口问道：“卖什么的？”
萧恪宁开口制止道：“重延。”
沈重延只好住嘴：“没什么，我随便说说。”
祁遂本来没兴趣，见他二人这个反应，皱眉道：“有什么不能说的？既然这样，那就去南风馆。”
沈重延当即赞拍手赞同：“好好好，去瞧瞧。”
萧恪宁：“没什么好瞧的，不是去喝酒吗？”
沈重延：“喝酒在哪都能喝，南风馆里的酒多的是，阿昱，你说是不是？”
裴璟昱：“我们四个人，一个人就得先花一百两，又不能做什么，不是冤大头吗？”
沈重延：“长长见识，区区四百两。”
裴璟昱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改口道：“那就去吧。”
萧恪宁只觉得头疼：“……阿昱。”
裴璟昱镇定道：“又不去做什么，只是去喝酒，把它当成酒肆就好！”
他去看看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哄人的，他学习一下，等晚上去哄萧远铖。
祁遂从他们的对话中很快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些不感兴趣：“不过就是个青楼。”
沈重延朝他挤眉弄眼：“一会你就知道了。”
萧恪宁完全没话语权，其他三人全部要去，他做最后的挣扎，“这种地方，还是不——”
沈重延：“好奇嘛，我自己一个人不好意思进去，你就当满足我们几个的好奇心，阿昱你快劝劝。”
裴璟昱：“恪宁哥，我也好奇，你要是不愿意，我和重延就自己去逛。”
萧恪宁哪里能放心他俩单独去逛，强调道：“只能喝酒。”
祁遂瞧着他们三人的反应，直觉不是简单的青楼，等到了地方，这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
开南风馆的周老板是个肩膀宽阔留着浓密胡子的中年男子，瞧着他们四人过来，都是人中龙凤的好相貌，一看就是贵客，笑着迎了过去，嗓音浑厚：“几位公子是要每人单独一间厢房，还是——”
萧恪宁忙道：“我们四人只要一间房间就好。”
周老板：“几位楼上请。”
楼下大堂静悄悄的，还以为是生意不好，等上了二楼，发现一个个房门紧闭，不时夹杂着些奇怪的声音，南风馆显然没有迎春阁的隔音好。
周老板将四人带到最里头那间极是宽敞还未有人住过的厢房，然后领了十几个小倌进来。
“几位公子看着挑。”
萧恪宁正要抬手叫他们都出去，裴璟昱抢先道：“最中间那个穿粉色衣裳的过来！”
被点名的那个小倌立即扭着月要过来，小手搭在他肩膀，甜腻地叫了一声：“爷，一会酒菜上来，奴喂您。”
沈重延都看呆了，萧恪宁也是第一次见这阵仗，下意识道：“阿昱。”
祁遂面上淡定，从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默不作声只是视线频频落在萧恪宁身上。
裴璟昱：“银子都花了，点几个人热闹热闹嘛。”
萧恪宁：“……”
沈重延闻言：“那我也点一个，我要穿白衣裳那个。”
萧恪宁不愿意选，裴璟昱：“我帮你，青色衣裳的那个留下，三哥你自己选还是我帮你？”
祁遂看向萧恪宁，拒绝道：“我不要。”
萧恪宁总算是欣慰了一些。
裴璟昱见状指了指紫色衣裳的那个，“那就我帮你选，这个留下。”
留下的这四个人还没来及做什么，裴璟昱就发话了，起身道：“你们四个站成一排。”
“……”
萧恪宁立即松了一口气，“阿昱你想做什么？”
裴璟昱：“我帮重延看看这些小倌有什么本领。”
沈重延也好奇，走了过去，“你们在床上真的叫人那个？受的了吗？”
“公子若是想知道，试试不就知道奴受不受得了啦。”
沈重延被挥了一脸带香的手绢，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赶紧坐了回去。
很快酒和下酒菜一并送了进来。
裴璟昱招呼他们过来，然后说道：“你们平日里都是怎么取悦客人的？”
“你们四人两两一组，互相演练。”
“……”
头一次听到这种要求的。
【你想做什么？】
裴璟昱：让祁遂和恪宁哥见识一下，不然一直这样不开窍怎么能行？
这些人都是专业的，看出这些公子对自己并不感兴趣，卖什么不是卖，很快两人组队，互相挑/逗起来。
沈重延注意力都没在酒上，瞧着他们跟水蛇一样，看的一愣一愣的。
萧恪宁如坐针毡，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压根就没抬头，只想赶紧离开。
祁遂倒是镇定，面无表情瞧着他们搂成一团。
裴璟昱支着下巴索然无味，觉得不过如此，没什么好学的。
等他们亲起来，开始互相扒衣裳，赶紧制止道：“可以了可以的，不用继续了。”
沈重延：“我还没看完。”
裴璟昱：“接下来就是限制级的了，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血溅当场！”
沈重延：“……”
祁遂：“什么血溅当场？”
沈重延：“三哥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祁遂也没再追问，而是看向萧恪宁，“没什么意思，我们还是换个地喝酒吧。”
萧恪宁很是赞同，“你们也好奇过了，咱们就走吧。”
裴璟昱：“那就走吧。”
周老板对他们刚来坐一会就离开很是淡定，这些富家公子过来估计也就是看看热闹。
等出去后。
沈重延感慨：“这银子挣得挺容易。”
裴璟昱：“那是因为遇到了我们这种冤大头。”
沈重延：“没意思没意思，喝酒喝酒去。”
几人没去迎春阁，而是去了宝味楼。
裴璟昱滴酒未沾，他酒量不好，怕喝了一会误事。
其他三人没像上次那般喝的醉醺醺，而是小酌了一番，吃了大约一个时辰后才散场，沈重延喝的最多，先把他送回去。
祁遂：“我今日无事，就去你那边吧。”
萧恪宁点头：“那你一会在我院里歇会。”
祁遂看着萧恪宁因为喝了酒，眸子有些潮意，脸颊也泛着粉，和平日里不大一样，喉结动了动，这才“嗯”了一声。
回了王府。
裴璟昱又开始提心吊胆，找了由头和他们分别：“我回去睡会。 ”
萧恪宁：“那我带三弟去我那边歇着。”
裴璟昱：“嗯嗯。”
【你就放他俩这么一起？孤男寡男的。】
裴璟昱：我再不去找王爷，我命都没有了！
【……】
裴璟昱火速跑到萧远铖的院里，心里七上八下的，呜呜，总觉得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采青姐姐，王爷呢？”
采青：“回公子，王爷在书房。”
裴璟昱四处张望了一下，用极小的声音问道：“采青姐姐，王爷心情任何呀？”
采青：“奴婢不知。”
裴璟昱觉得不知就是不好的意思，心里更怵：“我能去王爷书房找他吗？”
采青：“奴婢帮您问问。”
裴璟昱点头，在院里揪了一把采青平日里侍弄的那些花草，等的有些焦急。
很快采青过来。
“公子，王爷有事，您还是先回去吧。”
裴璟昱：“……”
完蛋了。
这是连见都不想见他了？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裴璟昱：“我不走，采青姐姐，你帮我准备一盘点心，我端去给王爷吧。”
采青有些为难，“这——”
裴璟昱：“采青姐姐，出了事我担着，绝不牵连你，我把王爷给弄生气了。”
采青当然知道，这怒火还不小，不然王爷这么宠他，不可能这般晾着他。
“好姐姐，帮帮我。”
采青想了想，点了点头。
裴璟昱端着点心跟着采青去了书房，书房门是敞开的，阿勇在外头守着。
“阿勇哥，我过来给王爷送点心的，你帮我和王爷说一声吧。”
阿勇：“公子请回。”
裴璟昱：“……”
“王爷在里面吗？”
阿勇依旧是：“公子请回。”
采青劝道：“公子还是回去吧。”
裴璟昱只好说道：“既然王爷不想见我，那我就回去吧。”
做了转身的假动作，然后迅速往书房里跑。
采青和阿勇：“……”
也不能真的对他动手。
裴璟昱跑得过快，踩着衣摆被绊了一跤，手中的碟子飞了出去，他直接和大地来了个亲吻，摔倒眼冒金星。
萧远铖：“……”
裴璟昱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故作镇定地看向案台旁的萧远铖，“王爷，我来给您送点心的。”
而他口中的点心此刻飞的到处都是，还有那碎的四分五裂的盘子。
萧远铖收了视线：“本王不吃，出去。”
裴璟昱走到门口，下一秒把门阖上了，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案台旁，谄媚道：“王爷，您在写字呀，我给您研磨。”
萧远铖：“……”
裴璟昱又道：“王爷的字写得真好看，和王爷人一样。”
“写得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