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在崔雨凇的住处前,算着时间,装作模样很急切的敲了门。萧锦年的睡眠质量像来很好,他躺在床上睡的死猪一样,压根没听到敲门声。

  倒是睡在小榻上和打地铺睡的江燕卿还有崔雨凇二人在听到敲门声的瞬间睁开了眼睛。

  不等江燕卿和崔雨凇问话,凌霜便自报家门,“陛下!您在里面吗!您快拦着些王爷!他要杀了王家的公子!”

  闻言江,崔二人神色一凛,崔雨凇去开门,江燕卿晃醒了萧锦年。

  等凌霜进来的时候,萧锦年也被江燕卿弄醒,迷迷瞪瞪的坐了起来,看到凌霜的时候,还揉了揉眼睛,“奇怪了,我怎么好像看到霍烬的贴身保镖了?”

  江燕卿轻咳一声,也没在意小皇帝睡迷糊刚醒时的胡言乱语,“陛下,此人方才说王爷要杀了王冉和。”

  “什么!”萧锦年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彻底清醒了,脱口而出道:“霍烬为什么要杀王冉和!?”

  江燕卿说了一句,“这臣就不知道了。”说罢看向低着头的凌霜,“你来说说。”

  凌霜将霍烬之前交代的话重复一遍,“王爷今日接到暗卫回报,说陛下出宫来国子监,在碑林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恐陛下受惊,又恶碑林那几人惊扰陛下。便带着小人去找那王冉和,本意是想叫王冉和为惊扰陛下一事付出代价,谁知那王冉和见到王爷,不由分说便见色起意,他……”

  凌霜恰到好处的停顿一下,萧锦年听的心都提起来了,“王爷他怎么了?”

  “王冉和他竟然抱了王爷!还说了许多淫,,话羞辱王爷!”凌霜声音悲愤,“王爷不堪受辱,便动手打了过去。”

  说到这里,凌霜语气又是一变,带着哀求之意,“陛下,您快去劝劝王爷吧!本来王爷就因盐的事情得罪了王家,要是他真的失手杀死王冉和,那王家定然是会以此为借口对王爷紧抓不放的!”

  萧锦年闻言连忙披上衣服下床,头发都来不及梳,急道:“快在前面领路!”

  江燕卿一边叫萧锦年慢一点,一边在后面追。他越想越觉得凌霜说的那番话十分的耳熟,怎么和他下午的在屋里说的一模一样?

  看着前面的两道身影,江燕卿的脚步越来越慢,崔雨凇跑的比江燕卿还要慢。

  等到崔雨凇追上江燕卿的时候,他笑道:“江御史跑不动了?”

  江燕卿言笑晏晏的反驳道:“谁不知道崔司业一手好剑术,每日都要苦修一个时辰剑法,不论严寒酷暑,风吹雨打都不会有缺。崔司业这样的好身手,落下这么多,也是跑不动?”

  “江御史知道的还挺多。”崔雨凇道。

  “不多,就只知道这些。”

  崔雨凇也不打哑谜,伸手指了指前面的背影,直言道:“江御史对此事怎么看?”

  江燕卿道:“没什么看法,就是有些奇怪。”

  “哦?江御史奇怪什么?”

  “摄政王是怎么知道陛下此时在国子监崔司业你的住处里,从何知道碑林一事,又为何会多管闲事一般的要替陛下收拾王冉和。而且王爷身强体壮,身手矫捷,若想躲开王冉和,怎会躲不过去?还有王爷身边的那个护卫,说话行事也十分的奇怪。”

  疑点颇多,江燕卿一个也想不通,“像是故意叫陛下知道王爷因盐的事情得罪了王家一般,毕竟若真是那么急切,怕王爷失手杀了王冉和,不可能会说太多的话去解释的这么清楚,这样只会浪费时间,徒增变故。”

  崔雨凇点头,“王爷这护卫说话确实奇怪。不过王爷能知道陛下在国子监和碑林发生的事,以此看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王爷派的影子跟着陛下。”

  “跟着倒是不打紧,王爷身边的护卫即然敢来找陛下,还敢在陛下面前言明知道碑林发生的事情,就代表不会隐瞒派了暗卫跟着陛下一事。”江燕卿皱皱眉道:“就是怕跟的太过,越了界,那就不是保护,是监视。”

  崔雨凇和江燕卿双双叹口气,虽然相处时间短暂,可他们能够感觉到,小皇帝是有明君之能,仁君之资。只期望摄政王万万不要越界的好……

  与此同时,国子监内王冉和住处。

  外面传来的敲门声还有那道冷冷的叫开门的声音,让方逸与王冉和齐齐皱眉。

  这间屋子是王冉和专属,在国子监里谁人不知。是哪来的狂妄之徒,竟然敢在王家人的门外叫他开门,简直是活腻歪了。

  方逸有些好奇谁人如此胆大包天,当真前去开了门,还不忘对王冉和说道:“王兄,你可别再光顾着玩了,这才几日没管,国子监里都出了敢来叫你开门的主了。”

  门应声而开,映入眼帘的是男子俊美冷艳的脸,只是方逸来不及欣赏,腹部就是一阵剧痛,竟是凌空飞了起来。余光之中物品快速移动,直到后背狠狠的撞到正中的桌子上,又将桌子往后推抵在墙上,方逸这才停下。

  王冉和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吓得坐起身,方逸的内脏受损严重,噗的一声喷出鲜血,染红前襟。

  “方逸!”

  王冉和鞋子也顾不上穿,锦袜触地时就觉得有阴森森的凉气从脚底往腿上钻。他查看方逸的伤势,手刚按到腹部,方逸又是一口血。

  “不想他死,就住手。”

  王冉和这才回神,朝门口看去。男人一袭淡色锦衣华服,朦胧清冷的月色之下,长身玉立。那张冷峻又艳丽的脸,微微昂着,眼帘半掀,似不经意的一瞥,却冷的叫人胆寒。

  从小到大,不知“怕”字怎么写的王冉和,突然惊惧的咽了下口水,在看到外面站着的男人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着屋内走来,更是卸下力道,半瘫在地上。

  这人的脸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看,可是那双眼中透出的嫩化为实质的杀意,也叫他肝胆俱裂。

  他不由的快速回想,自己何时有惹过这样的人物。

  霍烬没有给太多的时间让王冉和回想,他曲膝蹲下,视线仍旧高过王冉和一头。修长有力的指尖触及王冉和的脖颈,五指张开,拢在其上,慢慢紧缩,声音迷人却危险至极,“告诉本王,你的脑袋里刚刚在想什么?”

  大瑜如今能自称“本王”的只有两个,一个是远在边陲封地,年纪能当他爹的十王爷,是先帝的弟弟。还有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异姓摄政王,霍烬。

  王冉和并不是蠢笨的无可救药,在听到对方自称后,连威胁一句,“知道本公子是谁”的资格都没有。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摄政王啊。

  “说话。”

  霍烬手上力道再加几分,王冉和本来由于过度虚耗而有些青灰的脸色,因缺氧而憋的通红。

  身体的本能让王冉和抬手要抓霍烬铁钳般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只大手,却在抬起的瞬间,被霍烬按着麻筋,瞬间失去力道,抬不起来。

  王冉和粗喘着气,眼底充血,有往外凸的迹象,他丝毫没有功夫想自己怎么得罪了摄政王,只知道这人现在是真的想杀了他。

  为了活命,王冉和用气音说道:“想、想方逸、有没有、事……”

  “本王问你,在说‘百日恩’时,最后的一刻,脑子里在想什么?”霍烬控制好力道,留了一线让王冉和能说话。

  王冉和精神紧绷,完全跟着霍烬的节奏走,一下子就回忆起自己给方逸介绍“百日恩”用法时,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想、以前用时的人、表情、反、应。还有、那、那两个、游学之人、会、什么、模样、”

  王冉和话说的断断续续,但不妨碍霍烬听清。

  “呵。”一声冷笑,让王冉和头皮发麻,心觉要糟。果然下一秒,掐着他脖子的手,又加重了力道。

  这下他终于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摄政王,那两个游学的学子,竟然和摄政王有关系!只是这哪怕是有关系,未免也太奇怪了些,他不过心里想想艳事,王爷竟是要杀了他!

  霍烬确实是动了杀心,在知道小皇帝无意看了这人的脏东西,这人还在脑海中想着小皇帝的模样时,他的情绪便叫嚣着杀了此人。还有那个在一旁不省人事,不知是生是死的方逸。

  “霍烬!”萧锦年一路心惊胆战的跑过来,就怕霍烬真的失手杀了王冉和。

  那可就不是他们拿捏王家,是王家拿捏他们了。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身影,霍烬手上力道松开了一些,低着头,另一边手臂微动。

  萧锦年披散着头发,一路跑来,喘的不行。他一步不敢停下,跑到霍烬身侧,也顾不得许多双手牢牢拽着霍烬的手臂,呼吸紊乱的说服霍烬放手,“朕知爱卿受委屈了,爱卿放心,朕一定替爱卿讨个公道!”

  霍烬闻言,转头看向萧锦年。平日里雅致如玉的脸上,流下一道血痕。

  萧锦年瞳孔紧缩,下意识道:“霍烬你的额头流血了!”

  他抬起手想要拭去鲜血,又觉得自己手上都是细菌不干净,恐伤口感染了

  额角的血很快汇聚成血珠,滑到下颌,萧锦年第一时间用袖口擦拭,急着对门外的凌霜喊道:“你家主子额头受伤了!快去弄些止血的药来或是请郎中!”

  凌霜站在原地没动,心说他知道王爷的额头受伤了啊。王爷伤势愈合的速度比他们都快,这些小伤王爷一般都不治疗,很快就会愈合。也就两个时辰的功夫,静月庵里带出来的伤,都已经结痂了。皇帝没见过伤还是怎么的,如此大惊小怪……

  “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啊!他都流血了!”萧锦年一边用相对干净些的里衣袖口擦拭霍烬额角伤口周围的血迹,一边催促着凌霜。

  凌霜一脸懵,流血?不可能啊!就王爷那结痂的程度,那伤口后日便能落痂,完好如初。

  但小皇帝也没必要骗他,他往里面看了一眼,还真看到小皇帝纯白袖口上的的斑斑血迹。又瞥见王爷用一只手打手势,让他听命。

  凌霜心中奇怪已经结痂的伤口如何又流血了,但这不是他该问的,行礼之后,便匆匆离去。

  屋中光线昏暗,萧锦年看不太清。他直起身,稍微低着头,凑近那伤口查看伤势如何。

  温热的鼻息打在眼帘之上,柔软的长发拂着面颊,霍烬嗅到小皇帝独有的异香,嘴角带着轻快的笑意。

  母亲,您说错了。装可怜是有用的,这人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儿子受伤,他很担心儿子。

  萧锦年不知霍烬心中所想,只知道霍烬本来就精神分裂了,要是脑袋再受伤,那后果可真不敢想。

  也不晓得霍烬这是怎么弄的,但都流血了,肯定严重,希望没有什么事吧。

  “爱卿,你放心,王家人敢伤你,朕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王冉和早就听出那个长相漂亮的游学学子是当今皇帝,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惹祸了。不知为何,皇帝和摄政王接连给他下套,怕是无法善了。

  当他听到小皇帝对摄政王说“王家人敢伤你”时,他动动嘴巴,很想说他连动摄政王一根毫毛的机会都没有,您那爱卿额头的伤是本来就有。都结痂了,知道您来,硬生生抠了痂,不流血才怪。

  而在小皇帝看不见的地方,“受伤”的摄政王,冷冷的瞥了一眼王冉和。

  本就脑袋缺氧,脖子难受的王冉和,之前又因被霍烬掐着脖子逼问而精神紧绷,后又得知小皇帝身份而不安,再被霍烬冷冰冰的眼神这么一吓,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