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从烛火上移开, 沈信奇妙的看着还在燃烧的本名烛。

  许久之后他才转身走出去,他看了一眼东边,十年时间, 路被修修整整, 但以前的路还是原来的方向,沈信顺着路往前走,大概走了十几分钟, 他终于看到了那颗树桩。

  树桩的位置很奇怪, 就在村委会的健身娱乐院子里。

  但就是这块水泥地竟然特地留下了一块, 留出这个木桩来。

  沈信想了想, 他从口袋里拿出墨镜戴在眼睛上, 下一瞬间他就发现眼前的环境变了。

  戴着墨镜的他没有看到什么木桩,只看到了一片水泥地。

  旁边的健身区有几个小孩在乱跑,几个大人一边看着他们一边聊天。

  沈信拿着墨镜走过去。

  “你们好。”沈信是很健谈不会害羞的类型,想和谁聊聊都能聊的上来, “刚才我在那边摔了一跤, 请问附近的诊所在哪里?”

  “摔了一跤?!”那边的人很热心, 他们连忙给沈信说了最近的诊所。

  “哎呀, 那个地方还是这样。”说完诊所的位置后,一个年纪稍大的老人就说起来了,“那地方啊, 邪性,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选这里当村委会哦, 好多人都在那里平地摔。”

  旁边的女人跟着点头, “对啊, 我以前也摔过,我还特地找了一圈, 脚下也没有石头,就突然摔倒了。”

  “村子里以前都会在这里放个牌子说不让过去,还有一些算命的半仙说这里封印着一个厉鬼,也有的说是风水不好,总之人进去就会摔跤,年轻人还好,要是老人摔一下可不一定会怎么样,太危险了。”

  “是啊是啊。”旁边年轻一点的说:“牌子好像烂掉了,所以居委会去做新的了。”

  “果然还是应该竖个牌子,不能让人进去。”

  沈信观察着这些人的脸色,发现她们是真的觉得这里邪性,但也真的不怎么在意。

  这些都是在这个村子里住了几十年的人,她们都知道这里有个东西会让人摔跤,但是也仅限于让人摔跤,不会出什么事,所以她们见怪不怪了,甚至有时候还把这个当做话头说给别人听。

  沈信和她们道谢,说自己去找诊所看看膝盖,接着就转身回到了树桩旁边。

  那里被设置了一个阵法,阵法永恒不转的运行着,普通人看不到,连会玄学的人都很难注意,沈信在里面感受到了永生阵的味道。

  他长长的呼了口气,然后单膝跪下来,把手放在地面上。

  其实并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他只是在地面上用棍子挖了两下,便露出了里面的骸骨。

  白花花的骨头陈列在树桩旁边,淡淡的因果痕迹出现在骨头上,这是云丹的遗骸。

  沈信看到了方临离尖锐又痛苦的眼神,他的怨恨不知道爆发到了何种地步,但却像是被禁锢在什么地方一样无法出来,那是无痕者。

  这里也是无痕者的封印地点,云丹在临死前来到了这里,并死在这里,死在无痕者面前。

  还有强烈的无法消逝的因果纠缠在眼前。

  沈信看到了犹如一阵风的无痕者钻进云丹的身体里,看到他的父母好友全部被克死,又在浑浑噩噩中被无痕者控制着一步步朝着方临离走去,方临离背对着他,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回过头来时是嘲讽的眼神。

  云丹伸出手来,却没有抓住方临离。

  沈信猛地闭上眼睛。

  他看到的画面非常零碎,因为死亡的原因云丹的因果也变得很淡,但不管是对无痕者还是方临离都有非常强烈的因果在。

  这份因果,已经足够让沈信把死咒打进方临离的身体里。

  沈信站起来,他没有动这里的尸骨,而是走出阵法内。

  他把这个地方标记,然后把位置发给玄学部。

  方临离的永生阵不是那么好破的,他能进去完全是因为天眼的缘故,他不喜欢阵法,所以解阵就交给玄学部好了。

  至于玄学部能不能解开方临离的永生阵,这就和沈信无关了。

  在玄学部发过来的无数感叹号里,沈信回到了那座破旧的小木屋。

  小木屋中还燃着方临离的本命烛。

  沈信闭上眼睛,他再次把手伸进烛光中,光点颤抖了两下,沈信再次感受到相似的感觉。

  吵闹、无休无止的噪音、烦躁到极点的情绪、让人发狂般的崩溃感。

  这大概就是方临离生前大部分时间在经历的东西,沈信唯一和通灵体接触的经历是许如尘,而许如尘痛苦起来像是在发疯,他甚至因为自己有精神疾病,严重到短暂失明。

  这不会是什么好感觉。

  沈信额头青筋鼓起,他对这种环境适应的不怎么样。

  因为他如果真实的待在这种环境里他已经开骂了,骂周围每一个制造噪音的人,骂到他们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沈信想:要是再这么吵就把蜡烛扔了。

  反正方临离已经死了,本命烛也没什么用了。

  就像是知道沈信的心思一样,周围的噪音突兀的消退,那些让人杂乱的情绪也消失不见。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沈信睁开眼睛,他看到了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他还是穿着一件黑色的衣服,穿的乱七八糟凌乱不堪,怎么看都不像是正人君子,袖口垂下一串铜钱,铜钱倒是用红绳串的,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他兴致缺缺的站在那里,仿佛就是那根蜡烛。

  “老子很难杀。”方临离开口说。

  “我命硬,克万物,谁都杀不死我,也很难杀死我身体里的那东西。”

  “阵法和蛊毒不能用,因为我是通灵体,我会发现不对劲,没有谁比我更懂阵法和蛊毒。”

  “得在他发现之前干掉他。”

  “用符咒,死咒,远程通过因果处理掉他,但我特么也不是不会符咒,老子是天才,用的少不代表不会用。”

  “所以……天眼,你是我爷爷,下一个记得找个会符咒的,要那种天赋异禀的,能原创出百八十个死咒的那种,赶紧搞死他!”

  “我特么真的是受够了!”

  一句国骂后,方临离的身影迅速散开,本命烛一如既往的燃烧。

  而沈信眼前出现了他已经习惯了的幻觉。

  【使用原创死咒杀死无痕者!】

  “草!”沈信情不自禁的骂出了声。

  “我特么还真的是替你们收尾的?!”

  别说很久之前沈信就觉得这个天眼在有意无意的引着他学习使用死咒,原来全都是为了现在啊!

  但现在沈信更加确定了。

  能做到如此地步的方临离,又怎么会被无痕者这个蠢货杀死?

  方临离到底是怎么死的?

  ……

  许如尘接到了沈信不去上班的消息,他有些疑惑。

  因为沈信也没有回家,而是泡在了玄学部,并且是全天泡,包括晚上。

  在家做了点饭菜,许如尘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是没忍住,找出之前特意购买的饭盒,许如尘把菜打包了一半,然后看着车就去了玄学部。

  玄学部的总部很隐蔽,周围有隐藏阵法,奈何许如尘有通灵体,他过去压根就不受阵法影响。

  拎着饭盒走进去,门口的人都认识他了,看到他来还对他点了点头。

  里面灯火通明,许如尘走过去的时候发现会议室门口的门开着,好多人都堵在门口,看上去像是在围观,但不知道为何围观的人都在瑟瑟发抖,像是被恐吓了的小兔子,一碰就得炸毛。

  “你们好?”许如尘决定吓一吓他们。

  果然,一句话就让他们差点蹦起来,玄风差点都跳到房门上去了。

  “许许许许先生?!”

  “是我。”许如尘看着他们,“出了什么事?”

  所有人面面相觑,然后对着许如尘露出一个牙疼般的扭曲笑容。

  “你是来找沈先生的吧。”时凌呲牙咧嘴的说:“沈先生在里面工作。”

  周围人给许如尘让出一个空,许如尘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沈信正在画符,他的周围也有不少符咒,许如尘估算了一下,竟然发现这里已经有四五十张了。

  许如尘有些惊讶。

  因为沈信一直都有焦躁的习惯,他不喜欢在写字画画上重复很多遍,次数一多他就会骂人了。

  现在怎么画了这么多还这么认真?

  刚想完许如尘就听到一声巨响,只见沈信摔了笔,眉头还皱着,极其烦躁的模样。

  许如尘立刻判断出此时的沈信心情不太好,这种心情不好可能不是画符带来的,而是他本就心情不好,还要画符,让他本就不悦的情绪变得更烦闷了。

  就是周围围观的人比沈信还受惊,几乎所有人都颤抖了一下。

  许如尘意外的看向他们。

  这些人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您是不是不知道沈先生在画什么?”蹲在时凌旁边的男人愁眉苦脸,看上去都快哭了,“那是死咒。”

  “全部都是死咒啊。”

  “还是我们没见过的死咒。”玄风都快哭了。

  “他跑来玄学部画死咒干什么?还一次性画这么多,这么多种,他是要咒死多少个人啊。”

  “呜呜,这些死咒我连见都没见过,一点都不会解,要是真的咒死人了我们要不要管?”

  “管什么啊,沈先生会转头咒死我们的。”

  于是他们继续抱头嘤嘤嘤了。

  许如尘:……

  别说他们要一惊一乍,在门口围观怕的要命也要围着看。

  原来是死咒。

  “沈信。”许如尘喊了他一声。

  沈信把手里的符咒画完,然后把符咒扔到桌子旁边,接着才看过去,他本就性格肆意,偏偏这时画符画的心情烦躁,看过来的瞬间带着一股子猛兽不耐烦的味道,又尖锐又凶,散发着满溢的攻击信号。

  这又和他平日里儒雅清冷的形象不一样了。

  许如尘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他突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没吃晚饭的胃都开始喊着饿了。

  沈信的这个眼神让他很想狠狠的把沈信摁在墙上,强烈的征服欲让他想让这个人对着他露出投降的眼神,不,不能投降,应该和以前一样伶牙俐齿的嘲讽他,眼神里带着无畏和潇洒,笑着说他真是不经逗,又忍不住发出声音。

  然后……请他吃晚饭。

  “我带晚饭来了。”许如尘洗了洗自己满是黄色废料的脑子,转入正题,“先来吃晚饭吧,你胃不好,多少吃点。”

  沈信盯着他,打量了一下他手里的饭盒,眼神犹如实质一般的从饭盒上移开,一点点移动到他的下半身。

  许如尘听到了他的啧声。

  “你就只是来和我吃晚饭?”

  其实吃点别的也行。

  许如尘心想,但不敢在玄学部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他还是要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