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信接起舍朝电话的时候正好在一个商场里。

  商场里的人很多, 他只能到声音稍微小一点的地方接电话,沈无拘正在人群中间不断的看向四面八方。

  据说这是沈无拘的采风方式。

  “续阵?”沈信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对, 沈先生还没有学到续阵, 其实就是以更换祭物的方式将阵法持续下去。”舍朝回答:“您之前制作的灵阵我擅自交给了医院,没想到在医院使用后的效果极好,所以院长希望沈先生可以定期过去续阵来维持阵法运转。”

  “当然, 报酬不会少, 他给的价格要比玄学部的委托费更高一点。”

  沈信想了想, “多久去一次?”

  “在阵法失效的前三天就可以, 当然祭物也是我们这边提供。”

  算是赚外快, 反正也只是更换一点东西。

  “可以。”沈信答应的很随意,“到时间提前通知我,我会空出时间过去。”

  舍朝说了好几声谢谢后才挂断电话。

  把手机放回口袋,沈信走到沈无拘旁边。

  “你在干什么?”沈信问他, “在这里站了快半个小时了。”

  “我在模拟。”沈无拘用手指比成一个框框, 将面前的风景框起来, “我的男女主会从这个楼梯上来, 走到这里的时候会发生事件,有个人会从上面摔下来,可怕的血案, 但女主有特殊能力, 她提前预知到了这一切, 所以连忙去上面救人。”

  “男主很疑惑, 只能在后面追女主, 最后在上面看到那个试图自杀的人。”

  沈信听着这个剧情,片刻后才开口, “你的新剧本?”

  “神秘玄学世家的继承女,将自己伪装成侦探调查事件,可以预知;在一起案子中被分配和女主一起行动的唯物主义警察,但在调查过程中发现身边的女侦探好像不同寻常!”

  “是一个神秘侧的侦探剧!”

  沈信:……

  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对了,你家小许同学怎么样?今天不带他出来玩吗?”

  “他病刚好,不适合在很多人的地方出现。”沈信回答:“等彻底病好后才可以带出来。”

  与此同时,被提及的许如尘刚洗完澡,正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沈信给他请了假,而且每天都要打电话确定他没有去上班,公司里的同事也再三让他养好身体再回公司,于是许如尘就这么被迫待在家里休息了。

  今天是病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回去上班。

  许如尘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工作,他只是太过孤独,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家里总是让他想起小时候,所以他经常用工作填充自己的空闲时间,把自己塞得满满当当,好像这样就是因为工作太忙才孤单。

  后来他重新遇到了沈信,孤独这个词汇终于从他身边飞走了,他每天都期盼着工作结束去见这个心心念念的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打碎了很多,但也把沈信和他之间的壁垒打碎。

  许如尘只不过是一个缺爱又敏感的人,而沈信永远都不吝啬给予他安全感。

  从旁边拿过手机,他看着备注着‘沈信’的联系人,开始思考如果打给沈信的话可以获得陪伴的可能性。

  他知道沈信现在一定很忙,但他就是非常的想和沈信见面。

  很想在一起吃饭,最好在吃完饭后靠在一起晒太阳,就算是一点身体接触都会让他满足。

  就在他准备豁出去把消息发出去的时候,他突兀的感觉到眼前花了一下,手机从他的手中落下,许如尘捂住耳朵,但那熟悉的乱七八糟的声音依旧不断的往他耳朵里钻。

  他抬起头来,电视节目里的主持人都变成了自己大笑着的模样。

  电视还在敬职敬业的播报……

  “近期因男女感情纠纷导致的刑事案件频发,离婚率比上个月增长30%,专家对于这一现场做出解释。”

  “季节是否会导致男女分手频率增高?看心理学教授的研究。”

  “那我们应该如何去处理这种季发性的感情纠纷呢?”

  许如尘摁住太阳穴挪到窗口,果然看到隔壁邻居回来了。

  他还记得沈信告诉自己,他的发病不是精神病,而是因为周围有坏人,因为隔壁邻居有了坏心思所以他才会被影响,他听到的声音全部都是那个人的潜在想法,只要这个人还是坏人,他就永远没办法避开这些声音。

  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后,许如尘松开手站了起来。

  他似乎想到了办法。

  隔壁的房子里,全楚悠把家里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掉了。

  但就算是这样也无法发泄他心中的戾气。

  为什么会有警察?!为什么会被摁住!这样一来任浮再也不会和他见面了!还被警察局扣押了两天,他爸好不容易才疏通关系把他救出去。

  因为没有实质伤害,他咬死了自己只是路过,刀是水果刀,他从商店买来切水果的。

  所以他回家了,站在这里无能狂怒!

  “任浮!我的女人!为什么你都不看我一眼?!”

  “我为了你一直在受苦,我是那么爱你!”

  “没有人能比我对你更好!我爱你,我爱你啊!”

  “一起去死不好吗?!没有你的世界一点都没有意思!”

  全楚悠怒吼着,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门铃声,全楚悠愣了一下,他想难道是任浮来了,任浮终于明白只有自己才是他的归宿了?!

  他快速跑过去打开门,脸上带着咧开的笑。

  “小浮!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你是谁?”

  门口的人不是小浮,而是一个男人,一个一眼看去就不会忘记的男人,因为他长得真的很好看,是扔在人群里能一眼认出来的级别,他似乎在生病,脸色惨白还穿着睡衣,黑色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我是你隔壁邻居。”男人开口,“你好,我叫许如尘。”

  “许……”全楚悠想起来了。

  他爸给他买这里的房子是因为这个地方住着一个他爸非常欣赏的人,他很年轻但手段相当厉害,一手将许家提升了一个高度,他爸希望他能在这里和这位许总相识,最好跟着他学一学。

  全楚悠早就忘了这个目的,只想着他的任浮。

  “有事吗?”全楚悠问。

  许如尘看上去摇摇欲坠,带着满溢的病弱感,整个人都憔悴的过分。

  他注视着全楚悠,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拿出来,竟然是一把刀,全楚悠猛地睁大眼睛,眼神惊恐的看着那把刀。

  “听说你想杀人?”许如尘拿着刀逼近他,全楚悠只能不断的退后。

  “听说你想杀人都想疯了?”许如尘唇色依旧惨白,攥着刀柄的手也骨节分明,很好看,也很危险。

  “我经常下厨,所以厨房里有很多好刀。”

  许如尘忍受着耳边漫天的声音和时时刻刻出现的影像。

  “既然你这么想死,我送你一程怎么样?”

  “什么?!”全楚悠被吓坏了,“你在说什么?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全楚悠后退到了墙壁上,他后面退无可退,但许如尘根本就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全楚悠只能试着去反抗,没想到一个看上去那么病弱的人直接一把把他摁在墙壁上,蹭亮的刀擦过他的脸颊直接插进墙壁里。

  “啊!!”全楚悠发出惨叫。

  他一点都不觉得许如尘是在吓唬他。

  因为许如尘的状况是那么差,他的眼神是那么可怕,他下手的动作是那么迅速,他毫不怀疑许如尘下一刀捅进的就是他的心脏。

  他腿软的从墙壁上滑下去,手脚不断的踢打,许如尘从墙壁里拔出刀来,像是摁一条大鱼一样摁着他。

  “杀人,不是很好玩吗?”许如尘呢喃,“只要你死了,我就不会再生病了吧。”

  全楚悠发出更凄惨的尖叫声。

  恐惧心将他全部的戾气冲散,当加害人成为受害者的瞬间,那些得意洋洋就统统变成了可怜巴巴。

  他尖叫着求生,不想被人像宰猪一样杀掉。

  也就是在那一刻,许如尘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正常了,眼前的景色仿佛也美好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终于离开了他的生活。

  他看着全楚悠,然后缓慢的站起来,拎着刀就走了。

  只留下全楚悠坐在自己家里哭嚎着,颤抖着手就开始报警。

  “救命!有神经病!神经病要杀了我!”

  “他拿着刀要捅死我!”

  “我没有说谎,是真的!快来救我啊!”

  ……

  沈信接到了朱锐的电话。

  朱锐在他接起电话后沉默了两秒钟。

  “那个,沈先生。”他说:“你能来警局一趟吗?”

  “为什么?”

  “就是你的家人?”朱锐想了想,最后还是用了家人这个词,“就上次我见过的那个,他被人举报持刀伤人,现在被带到警察局了,问他要不要联系人他说是想见你。”

  这次沉默的人变成了沈信,“他?持刀伤人?他不是生病后一直在家里吗?”

  “对啊,全楚悠你还记得吗?他今天被无罪释放回家了,然后到家不到十分钟就被你家人持刀威胁,全楚悠就报警了。”

  沈信点头,“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他到警局的时候,许如尘正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因为朱锐的担保他们也没有觉得这个人很有危险。

  尤其是现在他整个人的状态都像个病人。

  警察问他:“你持刀去威胁人了?”

  “我神经衰弱,他在那边砸东西,很吵。”许如尘这么回答:“怎么说也不听,就试着用极端方法解决一下。”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

  “你怎么进去的?”

  “他自己开的门。”

  许如尘还穿着睡衣,看上去可怜兮兮,“我头好疼,病假还没结束,他真的好吵。”

  沈信走过去,看到沈信的瞬间许如尘立刻更加委屈了。

  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一样,一点都不像一个刚才还在持刀威胁的人。

  “那个,既然你的家人来了,我就说一下情况吧。”其中一个警察看人来了就开口,“持刀威胁性质有点恶劣,但起因在对方,也没造成实质伤害,所以还是批评教育为主哈,以后不能再这么极端了。”

  许如尘很乖的点头。

  “至于对方。”警察皱眉,“他自己持刀的嫌疑还没洗清呢,就在这儿报警别人持刀威胁他,真不是个东西。”

  说到这里,恰好做笔录的全楚悠走出来,在看到许如尘的瞬间他吓得睁大眼睛,迅速开始胡言乱语。

  “神经病!他是神经病!”

  “你们抓他啊!把他关进去!他要杀死我!”

  “你们为什么不动!你们不是警察吗?!警察要保障我的生命安全!”

  警察皱着眉把他轰走了,还让他以后不要再扰民。

  他们很忙,也没空一直留在这里,所以让许如尘收拾收拾就可以回家了。

  原地就留下了许如尘和沈信两个人。

  当没有其他人后,沈信才笑了一下。

  他问:“现在还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吗?”

  “听不到。”许如尘一如既往乖巧认真的回答:“他特别害怕的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瞬间就消失了,也没有奇怪的影子了,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听他这么说,沈信忍不住的笑。

  看沈信笑,许如尘也好像是被感染了一样跟着他一起笑。

  就这么在警察局里,两个年轻人笑的非常开心。

  笑到最后,沈信拉住他的手,对着他小声说:“做得好。”

  “小许同学也不是好惹的啊。”

  许如尘捂住半边通红的耳朵,“没有,毕竟我也有生气的时候。”

  “好,回家了。”

  沈信拉着许如尘的手把他拉起来。

  他们手牵手走出警局,警局外沈无拘正在参观,为了自己的新剧本疯狂寻找细节,看到他们出来后笑眯眯的对他们挥手。

  被沈无拘观察的警察连忙让沈信赶紧把人带走,他都快被观察的不会写字了!

  带着两人离开,外面的天色依旧很好,温暖的阳光撒在身上。

  其实沈信是个很有保护欲的人,这种特质在他身上并不明显,他生活在幸福的家庭里,被爱的人总是会拥有很多爱,所以他从不吝啬将爱和帮助送给别人,对于他认识熟悉的人他的保护欲也会强烈起来。

  但是现在,沈信突然发现:原来其实不需要他,只要找到原因了,大家也是可以靠自己解决问题的。

  他要多相信一点,相信他的爱人即使在这种状况下也能交上一份优秀的答卷。

  “我觉得好像更了解你一点了。”沈信开口。

  许如尘闻言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真好,你接受了我的更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