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沈信把新画好的好运符给了老板,老板乐呵呵的接了,他没有问沈信和许如尘的关系, 在老板看来, 这是沈信自己的事情。

  女儿在这里待不了几天,老板把这张新的好运符送给了女儿,希望女儿随身携带。

  “爸你是认真的吗?”

  “爸爸没办法陪在你身边, 就只能这样表达一点心意, 爸爸希望你平安。”

  看着老板慈祥的面容, 女儿接过了好运符, 并决定一定好好珍惜这张符, 不管它是真的好运符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安慰,对她来说:这里面包含着她父亲满满的爱意。

  当然,沈信并不知道老板家的事情,他正在收拾厨房。

  在许如尘来做了一次晚餐后, 他好像没有了顾及, 直接在手机上问他想吃什么, 准备有空就来做饭, 沈信那个落了灰的小厨房莫名就染上了烟火气,为了不让许如尘抱怨厨房里什么都没有,沈信还添置了一堆调味制品。

  “稍不注意就被登堂入室了。”沈信看着厨房呢喃, “不过, 真是迟钝的过分。”

  不止迟钝, 而且性子慢的要命。

  沈信在某种程度上是个急性子, 他不喜欢去压抑自己, 有什么想要表达的事情总会第一时间去处理,不管是厌恶也好喜欢也好, 但许如尘是和他完全相反的人,他温吞又迟缓,总是想慢慢的如水一般侵入他人的空间。

  就在陷入思考的时候,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沈信擦掉手上的水走到客厅,看到来电人是:宗雪真。

  啊,那个最开始喊他大师的大学生。

  怎么?还有事?

  沈信接起电话,“喂?”

  “沈先生!”宗雪真其实做好了沈信一直不接电话的准备,甚至做好了打十遍电话的准备,没想到沈信竟然直接接起来了。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宗雪真!”

  “我还不至于这么快就把联系方式删掉。”沈信坐到沙发上,“什么事?”

  宗雪真松了口气,“那个,请问我可以委托您帮忙吗?”

  “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宗雪真连忙说了自己这次的目的。

  沈信处理掉了王舒扬,还帮姐姐找到了王舒扬害死的人,在宗雪真眼里沈信早就是无所不能的大人物!所以在遇到事情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沈信。

  她有一个室友是文学系,本来是喜欢创作才报考的这个专业,但现在陷入了非常可怕的瓶颈期,她说自己每天都输出一堆垃圾,根本就写不出好看的文字,所以她想要放弃,转业去其他系。

  宗雪真和她做了两年室友,是看着她入学时对于文字的热爱,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

  “沈先生,您可以算到一个人的未来吗?”

  “您能知道她到底是放弃好还是继续下去更好吗?”

  宗雪真很纠结,“我现在不知道是劝她好还是支持她好,就想起了您,您可以给我们一些建议吗?”

  沈信想了想,“建议不确定,但是未来差不多能看到,但是要看到她本人。”

  “太好了!”宗雪真连忙道:“我们可以约在大学门口吗?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她,让你们见一面!”

  只是看一眼一个人的命运走向,这钱不赚白不赚,沈信答应了下来。

  确定好时间后,沈信觉得中午估计回不来,就给许如尘发了条消息,省的他跑空。

  【沈信:中午有事出门不在家。】

  许如尘回复的极快,明明一副工作很忙的样子,但总是能第一时间回复他的消息。

  【许如尘:路上小心。】

  沈信啧了一声。

  【沈信:说完怎么才觉得……我怎么像是跟伴侣报备一样?】

  许如尘没再回复,几秒钟后才跳出一条消息。

  【许如尘:路上小心。】

  ……竟然直接发了重复的话,感觉到他的慌乱了。

  恰好宗雪真发来大学的位置,沈信点进聊天框,看到位置的时候稍稍有点意外,这是他的母校,原来宗雪真还是他的学妹?

  亲学妹明算账,沈信不爱攀关系,也不会给别人攀关系,他打了个车久违的来到母校,学校大门还和他记忆里的一样,三四年时间也不足以让一座大学产生变化。

  沈信站在学校门口打开手机看具体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背后轻轻的拍了拍沈信的肩膀。

  沈信此时戴着墨镜,眼前像是遮着一层灰,他回头看去,两秒钟后才发出一声气音。

  “啊……”

  “真的是你,你今天怎么舍得回学校了?”一个中年人站在沈信身旁,脸上笑出了褶子。

  “于老师。”沈信叫人。

  于老师,本名于格,是这座大学的指导老师,书法系。

  沈信在这所大学上学的经历非常恐怖,被同校的学生追求,其中甚至有零星几个男的;上枯燥无比的专业课,回回被专业老师提问;以及被于格追着问要不要转专业来他手下学书法,可以保研!

  这件事沈信一直都没有答应,他本就对书法深恶痛嫉,当然不可能在大学还专门研究这个。

  于是这就成了于格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后悔没有把沈信拐过来,就这么让他毕业了。

  “你是准备考研吗?我这里可以给你留一个名额。”于老师非常激动。

  “不不不,我不考研,我来这里找人。”沈信连忙拒绝他的好意,“老师还是把名额留给有天赋的学弟学妹吧。”

  于格叹口气,“还是这样。”

  “不过你怎么戴墨镜?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墨镜。”沈信把墨镜摘下来,一边摘一边说:“今天太阳有点刺眼,所以戴个墨镜……”

  沈信的声音戛然而止,摘下墨镜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于格。

  于格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沈同学?”

  “没事。”沈信把墨镜塞进口袋里。

  不,其实有事。

  墨镜可以让沈信看不到人的命运走向,但一摘下来那些幻觉就不受控制的袭来,关于这一点沈信并不觉得完全是坏事。

  比如现在:他看到了于格的命运。

  他患上了很严重的疾病,是肺癌,两年后他会因为身体不适就医,但那时候癌症已经到了晚期。

  他终究没有坚持过那一年。

  “于老师,去医院体检过吗?”沈信问他,“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气色不如以前了。”

  于格气笑了,“哪有你这样咒我的,上来就说我气色不如以前。”

  “我说真的,您知道吗?我现在自学中医呢,望闻问切,我已经学会了望。”虽然语气里好像还是带着一点开玩笑的成分,但沈信的眼神很认真,“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别不当回事。”

  于格愣了一下,“……是吗?”

  “一定要去医院。”沈信再次强调,“下次见到,我希望您还和以前一样有活力。”

  说完沈信戴回墨镜,他和于格道别后转身离开,去找和他约好时间的宗雪真。

  于格站在大学门口看着沈信走进去,他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皱着眉打开手机,日历上有一个体检的标注,这是他准备体检的时间,但因为最近有个重要的书法大赛,他本来打算先去参加比赛体检以后再说,但沈信这么一说他莫名其妙的带上了点紧张感。

  就这么犹豫了一会儿,于格拨出一个电话。

  “喂,老王啊,那个大赛我不准备去了。”

  “感觉身体不太利索,想去医院检查一下。”

  “没事没事,出结果一定告诉你。”

  “好好好,给你添麻烦了啊。”

  ……

  来到约好的地点,宗雪真远远的看到沈信就开始对他挥手。

  沈信走过去后就看到宗雪真旁边还坐着一个女生,女生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黑色短裤,一看就是不怎么打扮自己的人,她披散着头发,眼神里异常的疲倦,即便是距离不近也能看到她眼眶泛红有些肿,应该是刚哭过。

  “介绍一下,仲佳,我的室友。”宗雪真连忙给沈信介绍。

  接着她又把手伸向沈信,“这位就是我说过的沈先生!”

  仲佳眼里带上了一点惊讶。

  她是文学系的人,天生性格就敏锐,对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也不排斥,在刚到大学时她就发现自己的室友好像能看到点什么东西,混熟后也偶尔能听到宗雪真自言自语‘这个人身上有黑气,不能接近。’,她有心查了查,发现被她说‘有黑气’的人都是一些烂人。

  在宗雪真和他说有一位很厉害的大师时,仲佳其实已经做好见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的准备。

  却没想到来的是一个年轻的非常时髦的长得不亚于明星的帅哥!

  而且……还有点眼熟。

  沈信摘下墨镜,他看了看周围,“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

  宗雪真眨眨眼睛,“以前的样子?”

  “我也是这里毕业的。”

  仲佳终于想起来他为什么看着眼熟了,“啊!难道是于老师一直说的沈师兄?!”

  “不能叫师兄,我不在文学系也不在书法系。”沈信纠正她,接着坐在她对面的长椅上,“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在发现沈信竟然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某个师兄’后,仲佳对他的信任值突然莫名的增长了,在她看来普通人是很难理解她的痛苦的,哪怕是什么所谓的大师,但如果这个人是沈信的话……他一定可以理解!

  “走不出来的瓶颈期,感觉写不出一个字来。”仲佳抓住自己的头发,“实在是太痛苦了,所以想放弃文学转系去学另外的东西,但是又觉得不甘心,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真的好痛苦。”

  沈信看着她,片刻后才开口。

  “我只能看到你选择转业后的未来,换句话说:如果我不在这里,你最后还是会转业。”

  仲佳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是的,她更倾向于转业,家里人也想让她转去师范成为一名老师,这样的话工作稳定也好成家,而且她可以成为语文老师,也就不算是完全放弃了文学,对,就是这样。

  仲佳带着一点期待的问:“那,我转业后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普通的样子。”沈信看着她,“就是没有什么波澜的一生,甚至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画面。”

  仲佳愣住了。

  “这个世界上还是普通人最多,生老病死非常正常,但是你……无病无灾自然老死,没有成就也没有灾祸,丈夫是个正常人,孩子也是正常的孩子。”沈信说:“看上去还不错。”

  女生攥紧了手,她很小声的呢喃,“……毫无波澜,没有任何起伏的安稳的一生。”

  “最普通的普通人?”

  她站起来,“我要好好想想。”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但在沈信的视线里,她的未来正在隐隐约约裂开雪花状,那些既定的未来似乎正在改变。

  宗学真茫然的看着仲佳离开,片刻后才开口,“……怎,怎么了吗?”

  “那个未来不好吗?”

  “很好啊,是很多人追求的安稳的一生。”沈信站起来,“但是对她来说就不一定了。”

  虽然沈信不学文,但因为于老师的缘故还是认识了几个文学系的学生,他们有的性格内敛有的表达欲旺盛,看上去是最无害的一群,但实际上个个都满腔傲骨,誓要好好的出个头。

  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碌碌无为、没有任何成就的安稳生活是最可怕的人生。

  当然,仅限于还在大学没有经历社会的学生。

  “沈先生喜欢安稳的人生吗?”宗雪真好奇的问。

  “不喜欢,从小家里就说我叛逆,越不安稳越喜欢。”沈信说:“钱记得打我账上。”

  “嗯!”宗雪真连忙点头,“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和您说一声,本来应该姐姐和您说,但是姐姐最近很忙,一直没有时间联系您。”

  沈信看着她,“什么事?”

  “王舒扬死了。”宗雪真微微皱眉,“在监狱里没有缘由的突然死了。”

  沈信愣了一下,“死了?”

  宗雪真认真点头。

  这倒是一件稀奇事。

  在沈信看到的未来里,王舒扬会在监狱服刑很多年,虽然也会死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死,宗雪善还没找完所有的受害者,这场关于王舒扬的案子还没彻底爆发出来,怎么就死了呢?

  这么一来,宗雪善因为王舒扬增长的功德值和知名度也没有了。

  “恶人死了也活该。”最后沈信这么说:“死就死吧。”

  “说的也是。”宗雪真点点头,只是声音有点低,“只是他干了那么多坏事,还没来得及找到所有受害者,就这么轻飘飘的死了。”

  “……总是觉得有点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