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时安对于程实的看法不能苟同。但他手上还有个小推车,总不能将小推车扔了后与程实同去吧?

  思考再三,简时安还是决定先回家存放小推车,紧接着再去程喜的小摊瞧瞧。

  一路上他同陆轻寒聊了很多,两人对于程喜现在的处境也都有很多想法。

  “轻寒,你当初被逼着嫁给他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这句话本不应该被简时安说出口,这无疑是在揭开陆轻寒的伤疤。

  简时安刚问完便觉得这句话不妥,连忙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陆轻寒,见他的脸色并无任何变化后这才连忙补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如果轻寒站在程喜的位子上,你会怎么做?”

  陆轻寒当然知道对方的想法,无非就是想问问自己在同等位置上会如何破局。可难得见着这个人惴惴不安的模样,陆轻寒的心中不由得升起几分捉弄的心思。

  “当初为了报答简家的恩情,我只能嫁给他。”

  这个“他”是谁,他们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简时安沉默不语。站在他的角度,他当然希望陆轻寒回到过去依旧嫁给简时安,这样他才能有机会抱得美人归。

  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他又不希望陆轻寒嫁给简时安。倘若对方没有简时安从中捣乱,完全有可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根本不用在简时安手下遭罪。

  想到这,就算心中的痛楚被无限放大,可简时安依旧能在脸上挂起笑容:

  “我倒是希望若是轻寒能够重新选一次,不要选择简时安。这样你的人生可能会比现在要幸福得多。”

  这个人在说什么啊?

  陆轻寒猛地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简时安的眉眼,确定对方的脸上挂着的是笑容且不是苦笑后,他顿时就不高兴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轻寒以前是能忍的,他曾遭受过多少谩骂、多少打压,他都蹚过来了,成长为现在这般模样。

  现如今经过简时安的精心呵护,被磨掉的小脾气早就回来了。现下里是有脾气就当场发作,有不舒服的也会当面诉说。

  “你是不是认为我陆轻寒离了你简时安还能过上更好的日子?你是不是看见程喜这般模样就断定我对于婚姻的看法也是这般痛苦?”

  他们两人已经快要走到家门口了,四处静悄悄的,整个巷子里除了陆轻寒的声音再无其他。

  简宅本就是建在无人巷内,周围也没有什么邻居,正好适合陆轻寒的发挥。

  他并没有像简时安看过的电视剧主角那样发完牢骚就跑,也没有不给他这个主要人物解释的机会。

  陆轻寒只是平静地望着简时安,眼中的痛苦却是像团烈火一般,灼烧着简时安的眼睛。

  简时安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想抛下一切去拥抱陆轻寒,他想告诉对方并不是这样,他想说自己其实是不希望陆轻寒同旁人一起离他远去。

  可他并没有其他的举动,而是紧紧地握住小推车的车把手,这样或许能够缓解他心中的疼痛。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谁也没有先进门,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家门口。

  良久,就到陆轻寒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简时安终于开了口:

  “我只是不想让你吃苦。我知道你在他的身边受了很多的苦,谩骂、责打,你都经历过。

  “就算我替代了他的位置,努力地对你好,想让你忘却那段记忆。可是那些伤痕是不会消失的。”

  简时安努力控制自己与陆轻寒对视,想要从对方的眼中看见那团怒火的消失。

  可事与愿违,那团火焰不知为何却越涨越高,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灼烧成灰烬。

  “我愿意!”陆轻寒不知道现代的婚礼中有类似宣誓的桥段,他的这一声很像是在婚礼上的宣誓。

  他只是气冲冲地将自己的内心全都剖开,恨不得让简时安仔细看看自己的整颗心上是不是满是他的名字!

  “不论你是做什么来营生,不论你到底想要将你的生意发展到什么样的高度,我都愿意陪着你!不止如此,倘若我在过去知道你的到来,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这份婚约!”

  许是说得有些急促,陆轻寒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缓着自己的情绪。但简时安根本不想这么简单地放过他。

  要什么小推车?老婆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愿意!”

  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么一句,简时安向前冲了几步,将陆轻寒抱在怀中。不止如此,他还像只大狗一样蹭上了陆轻寒的头发,黏糊糊的根本不像平日里的他。

  “我想将天上的星星摘给轻寒,我想让轻寒成为整个淮水城、整个大梁里最幸福的夫郎!”

  这个人……在说些什么胡话啊!

  陆轻寒很明显地能感受到自己的脸皮在发烫,不止如此,原本蜷缩在一处的心也变得格外服帖。

  “那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夫夫两人安顿好了家里,双双来到了程喜的小摊前。

  小摊也不是没有生意,虽说没到掉一根棍子砸不到一个人的程度,但也的确是生意惨淡。

  简时安明白程实的顾虑。站在一个疼爱侄子的长辈来说,给你用心挑选一门好亲事,避免你跳进其他火坑里已经算得上是尽心尽力了。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程喜选择直接掀桌。他既不要西门邱家,也不要程实选的好儿郎,他甚至不想要任何婚姻。

  这种事要是发生在现代,还有成全的可能性。将程喜的性别对标到现代,那就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人生目标的独立女性。

  通常这样的家庭要么十分开明,要么就十分古板。开明的话可以完全赞同女儿的选择,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做女儿坚强的后盾。

  古板的话那就是与女儿吵翻了天,可他们也拴不住女儿的腿,只能任凭女儿到处飞。

  这要是现代,根本不成问题。只要自己给程喜提供必要的启动资金,那他完全可以凭着自己创出一番天地。

  可这是古代,封建王朝依然存在的古代。

  程喜这番“不成亲”的理论说服不了任何人。不止如此,他的生意也不算特别好,根本无法让家族因为他的创造价值而成为他的靠山。

  就连程喜最憧憬的叔父也只是为他挑选新的亲事,也是希望他安分守己,早日成家。

  简时安默默地来到程喜的小摊前,他的脑子在不停地转动,拼命想着破局的办法。

  现如今只有让程喜重新开发出一种可以火爆整个淮水城的美食,并且这种美食还必须要能可持续性发展,不能只按照季节来创新。

  或许炸鸡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那是为自己今后养老准备的。程喜他……值得自己如此吗?

  就在简时安左右权衡之际,程喜注意到了他,连忙开口打招呼:

  “师父们好!我正好想要去找简师父商量事情呢!”

  活泼开朗的音色根本让人听不出来他如今的窘迫,简时安抬起头仔细打量着程喜,确定对方的脸上并无忧愁。

  陆轻寒也被少年哥儿的开朗所感染,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

  “程喜,我们听闻你的遭遇就赶来了。你现在要是有什么困难想让我们帮忙就尽管提,我们能帮忙就一定帮!”

  陆轻寒这句话十分巧妙,他说的是“能帮则帮”。不仅体现了他内心想要帮忙的想法,也并没有一味地将程喜的困难揽在他和简时安身上,避免了今后的麻烦。

  程喜也知道对方的难处,并没有刻意找出对方话外的意思,只是伸手挠了挠头,抓紧将眼前的客人点的东西做好。

  程喜并没有向简时安学习烙馍的制作工艺,他只是出钱从简时安这里批发购买了一些。多亏了这些烙馍,这才让他岌岌可危的生意变得稍微有点人气了起来。

  送走了这一批的顾客,程喜连忙将两位师父迎至一旁。他也没有扭捏,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

  “师父们,想必我的遭遇你们一定知晓了,程喜先在这谢过师父们的探望。”

  说着,程喜便是作了一揖用来表示感谢。紧接着,他立刻抛出此次谈话的重点:

  “简师父总提醒我要学会创新,也提醒我去多看看李秀的小摊。我的确也去看过,脑子里不知不觉地便想起我的炸串能做什么样的改革。

  “师父,我的小摊是‘炸’,别人的小摊也是‘炸’,那我何不去做一下改变,变成‘煮’呢?只是弟子知道弟子的想法不太成熟,所以特地前来询问师父。”

  好家伙,程喜这是超越了他的炸串思想,直接跳到下一步准备做麻辣烫了啊!

  简时安原本想着对方要是发现炸串中只有蔬菜没有肉食的话,自己就顺势提出“炸鸡”这个项目。可对方却是直接绕过炸串,弯道超车去了“麻辣烫”领域了!

  “想法挺好,不过你的这种‘煮’需要做一下调整。涮烫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简时安的话一出,旁边的两人哪里还不知道他本就有这想法?只有脑内先有具体想法才能在嘴上道出个一二来。

  程喜顿时有些纠结了。他喜忧参半地望着简时安,可怜巴巴的模样差点让陆轻寒提起警觉。

  喜的是自己的想法与师父的想法一致,那就说明有大火的可能性。忧的是不知道师父能否允许自己先行创作,毕竟美食这种东西是谁先创作出谁就先享有名誉。

  思索了半天,程喜还是鼓起勇气,想要为自己争上一争:

  “师父,我……我想试一试!我想试着靠这东西改变现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