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麦芽糖稀制作的水果茶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好卖得很。

  简时安特地将灌好的竹筒提前半天放进冰窖里冰镇, 第二天中午趁着日头正晒的时候推出来叫卖。

  这麦芽糖的制作方式除了陆轻寒外谁也不知道。两个学徒因为已经确定好了学习目标,自是不会去关注简时安的其他手艺。

  不过他们不惦记不代表其他人不惦记。

  姚策已经观察简时安好几天了。见他每每都在日头最盛的时候推着个小车出来卖水果茶,每次小车出现时总是连吆喝都不用一声便能被赶路的商贩们一抢而光。

  五文钱一筒的水果茶既好喝又解渴,最重要的是,这价格是能够让人接受的。

  姚策注意到的不只有简时安的水果茶好卖,更吸引他目光的则是盛着水果茶的竹筒。

  五文钱不止能得一筒防暑的果茶,还能将竹筒带走留着路上装水喝,这买卖做得不错。

  他在简时安刚出摊的时候就买过一次。原本是冲着那水果茶中的甜味去的,可是喝着喝着便将目光转移到了手中的竹筒身上。

  据他所知,淮水城能够做出这种统一大小的竹筒只有三家。

  一家是他自己,一家是老杜头,还有一家是刘老头。

  他是没有在手下那里见过简时安的单子,可见简时安的生意不是落在他的头上。

  剩下的两家则是不对付的姻亲,平日里你争我抢得不成样。但是姚策不得不承认这两家的手艺比自家的要强很多。

  他自己是做木材生意的,可竹子和木材其实也差不到哪里去。为了多赚些钱,他也包揽了一部分的竹子生意。

  但是学艺不在多在于精。做生意也是一样的道理。

  他又不是简时安。这家伙脑子里有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每个想法还都落实得很好,不管做什么都赚钱。

  他只是广撒网多捞鱼,什么赚钱他做什么。木材生意他做,竹子生意他也做。

  只不过有名气的工匠早就自立门户开起铺子了,没什么名气的工匠则是中规中矩,总是做不出彩来。

  他不能再任由自己的生意走下坡路了。过两年就是淮水城的商会选举了,他要是想获得更多的订单、抢占更多的红利就得现在多下功夫。

  想到这,姚策不得不厚着脸皮迎了上去。要知道淮水城的商会选举可不是靠着一群人耍耍嘴皮子就行的,得要靠真凭实据来选举的。

  在五年内谁家的名气大,谁家的订单多,谁就能在评选时获得一票。

  你可别小看这一票。到最后排字论辈都得要先看看你手中的票数是否够门槛,否则的话你连上坐的资格都没有!

  姚策就是在上一届商会选举时差了两票,连进行最后一轮比拼的门槛都没达到。

  “简老板,今日您又是这淮水城第一个卖光货品的老板了。”

  姚策的嘴角尽可能地上扬,他想给自己营造出一种随和的态度。他知道自己因为肥胖而导致很多动作做出来都显得有些用力过猛。

  尤其是他的笑容,不了解他的人乍一看都以为他在发怒。

  可简时安却能看得出对方的真实情绪。看人不能光看表情,有些细节可以拿来参考。

  比如姚策的手。两只大胖手此刻却是有些局促地相互搓动着,活像一只等待投喂的大熊。

  这个联想乍一出现在简时安的脑海时便被他立刻排除在外。

  熊那么可爱的动物怎么能用来形容姚策呢?

  对方可是包揽了淮水城三分之一木材生意的姚策啊!

  别小看这三分之一。据简时安所知,淮水城大大小小共有二十几家木匠铺,这就相当于其中就有最少七家是属于姚策名下的。

  他简时安也就是一个小贩,最多因为一些超越时代的奇思妙想赚了些钱。

  他这些小钱放在姚策面前可就不够看了。对方的铺子是刮风下雨都不愁收入,他每天早出晚归才赚这么点钱,连一个铺子都买不起。

  想到这,简时安越发不能理解对方三番五次找上门究竟是有什么事。

  前些日子的“自助餐”大赛已经让他隐约察觉到姚策想要同他合伙做生意的想法,不过一打听却是看上了自己的小推车。

  这一次就不一样了。饶是精于算计的简时安也想不到对方是又想在自己身上打着什么主意。

  总不能是看上他的竹筒想要换成木筒吧?

  “承蒙大家抬爱,简某才能勉强混口饭吃,争什么第一第二啊。倒是姚老板,简某近日总能在这附近见着您。”

  简时安的这番话相当于是堵了姚策的嘴,让他不好往其他话题引,姚策顿时感觉到了棘手。

  本就是烈日当头,再加上体格的肥胖,这就导致姚策的脸色有些发红,额间的汗珠频繁滚动。

  见姚策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简时安也觉得有些尴尬。好家伙,谦虚谦过了头,场面有些难收啊。

  好在这时,陆轻寒站出来替两人解了围。

  “姚老板,时安的意思是想说您最近在哪发财呢。您家大业大,指缝里随便漏一些就够我们夫夫二人生活了。”

  说着,陆轻寒捧着个竹筒塞进姚策的手中。这是简时安特地留给他的水果茶,他本来想着留到收摊后与简时安一同分享,也就一口未动。

  见姚策接过了竹筒,陆轻寒知道之前的尴尬气氛在缓缓流动,于是趁热打铁道:

  “实不相瞒,时安这几日总跟我念叨着您在上次比赛中提供的小车,他正想着去找您讨几个单子呢!”

  “简老板,这是真的?”姚策也不是不识好人心,他怎么看不出来陆轻寒的圆场呢?当即打开了竹筒,仰头喝了一大口水果茶。

  沁凉的果茶正是解渴的好东西,一口下肚后全身的躁热都被抚平。不知如此,舌尖还能尝出丝丝草木的清甜。

  再次感叹了一番简时安的头脑,姚策也不去纠结什么尴尬不尴尬了。

  他算是知道,对于简时安这种聪明人你就得直着来。什么客套不客套,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谦虚的劲头像是要去做先生似的,哪像别的年轻人那般心高气傲?

  “简老板,我这次前来是想和您谈一桩生意的。陆小哥儿也可以听听,正好给个建议。”

  姚策知道这两人算是夫夫一体,自然也就在言语上将陆轻寒也同样摆在合作者的位置上。

  简时安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些。他引导着姚策来到树荫下,避过了日头后,简时安这才大胆发问:

  “敢问姚老板这回是看上我的竹筒了?”

  不愧是简时安!

  姚策知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可他没想过和简时安说话根本不需要打草稿。对方的一语中的直接将他从找话题的阶段一下拉到谈判桌上。

  姚策在心中暗自提醒着自己要小心后,他这才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

  “淮水城中能做出这样的竹筒的要么是杜老板要么是刘老板。两家之前是姻亲,价格上面你争我抢不对付得很。简老板要是与我合作,我可以这个数的利给你。”

  姚策伸出三个手指头,这是他最低的底线了。本来他是不想那么早地将底牌暴露,可简时安实在太精了!

  他一见自己就明白自己的来意,这竹筒肯定是他考虑再三货比三家才拿下来的。现在他要想夺了这门生意,那他就得让出更多的利润。

  “姚老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您既然能给我让这么多的利润,商量的肯定不止是竹筒这一门生意吧?”

  简时安的竹筒是从一家姓杜的竹子店采购的,在此之前他的确也去另外两家观察了。刘姓老板做生意不太地道,他会暗自抬价。不仅如此,他家的竹筒做得也没杜家做得好。

  可竹筒有什么技术含量呢?这无非就是将选好的竹子从中劈开,前后打磨一番后便可以上架了。

  这是外行人的看法。

  竹筒得先看原材料。毛竹也有好坏之分,有的毛竹一上手便知是否能用。其次得要看工匠的打磨工艺如何,毕竟是要入口的东西,要是边上还有毛刺,那着实不能使用。

  姚策家的竹子店简时安也进去过,他们家的原材料比杜家的好,可是工艺技术方面却不如杜家。

  这也难怪,杜家是祖辈就跟竹子打交道的,教出来的工匠肯定比姚家那些半道出家的工匠技艺好。

  可姚策又给自己让了三分利……

  简时安可不止是在水果茶方面需要竹筒。他今后还会进军“云滇竹筒饭”这个领域,需要的竹筒数量可不是一星半点。

  成本过高的话,那他的价格也得上来。万一有人又来模仿竹筒饭,再同他打上价格战……

  那他还不如趁现在就与姚策定下来。

  “姚老板,兹事体大,容简某回去想想吧。”简时安没有贸然行事。对方价格低归价格低,可工艺实在不怎么样。

  他不想自己在今后闹出个“竹筒伤人事件”,赔钱赔到倾家荡产。

  “好说好说,简老板回去考虑考虑,过两天我再来拜访简老板。”

  姚策没想到简时安不会立刻就将这件事定下来。按理说他的让利空间很大,对方应该很快就同意啊。可这也说明简时安今后一定有用得着竹筒的地方。

  看来价格上面对方动了心,可工艺上面还是没有打动他啊。

  不行,回去就派那些工匠们去进修进修。简时安这里他一定要再磨磨!

  对方还有学徒,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搞不好自己就能靠着他挤进商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