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唐洲白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尤卡将唐洲白的黑色发丝握在手里, 发丝冰冰凉凉,比他母亲的发丝要更加柔顺贴手。

  尤卡低下头,轻轻嗅着发丝, 发丝带着一点莫名的鲜甜味道。

  尤卡还记得初次见到唐洲白时,唐洲白那张过于精致漂亮的脸和那条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鱼尾。

  那时候尤卡不知道什么叫做友情、亲情和爱情。

  他只知道要做一个善良听话的孩子, 不给父亲添乱, 不给奥尔科特家族蒙羞。

  所以, 尤卡对仆人、昆西的欺负和嘲笑逆来顺受, 默默忍下一切的漠视和骚扰。

  白天去曙光教会打扫卫生,修理教会花园里疯长的枝桠, 借此换来在教会祈祷的机会。

  哪怕是夜晚, 尤卡也会沐浴着月光,祈祷大主教送给自己的种子早日发芽, 然后许愿遇到自己的母亲。

  年仅八岁的尤卡只有这样一个小小又卑微的愿望。

  但他遇见了唐洲白,这个愿望被另一个愿望所取代。

  唐洲白他温和善良, 哪怕自己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唐洲白说话仍旧带着笑意和淡淡的宠溺, 若不是隔着玻璃, 尤卡甚至想贴着唐洲白。

  在薇洛没有出现之前, 唐洲白已经为自己讲了很多故事, 关于忠诚、守信、善良、感恩等等一切美好的品质。

  所有的故事都是好人有好报, 坏人得到惩罚。

  尤卡接受了曙光教会将近五年的熏陶, 再加上唐洲白美化过的故事,尤卡对这种信仰更是深信不疑,坚持做一个乖孩子。

  所以, 当看到唐洲白腰间因为缺失鳞片而泛着粉色的肉时,尤卡没来的心疼, 他大概能猜到鳞片是被奥尔科特公爵拔的。

  如同唐洲白为他讲述的海的女儿,唐洲白也应该是向往自由的。

  比起印象里的母亲,唐洲白是更加鲜活的存在,是在这个卑劣世界里给予自己温暖的人。

  所以,当那颗种子发芽后,尤卡第一时间抱着花盆去找唐洲白,想许诺他,只好唐洲白再忍一阵子,等种子开花,尤卡就可以把唐洲白解救出来。

  就像童话故事拯救公主的王子,自己也会拯救唐洲白。

  但,昆西,自己那性格恶劣、以取笑欺辱自己为乐的便宜哥哥,把刚发芽的种子踩在脚下,碾成烂泥。

  尤卡长久以来的信仰出现裂痕,如同一座白色的城堡,裂出黑色的墙纹。

  当唐洲白化为人形来找自己时,尤卡几乎没有思考就决定和唐洲白一起离开奥尔科特府邸,这里根本没有他留恋的东西。

  定居在海边小镇后,十年的时间里尤卡学会了很多在奥尔科特宅邸学不到的东西。

  脏话、打架、饮酒、算计和一切肮脏见不得人的事情。

  也听从乌鸦的建议,加入野魔法小队,成为一位神秘的巫师。

  幼时的信仰早已彻底崩塌,化为岁月里的尘土。

  他也发现唐洲白特别喜欢乖巧的孩子和生物。

  碰到听话亲近人的狗时,唐洲白会眼睛发亮的主动走上前去摸它的狗头,而遇到呲牙咧嘴的凶狗时会敬而远之,甚至绕路走。

  为了迎合唐洲白的喜好,尤卡面上总是笑着,从不反驳唐洲白的安排。

  事实上,也只有和唐洲白在一起,尤卡的笑容才会变多。

  接触人和事物越多,尤卡的性格越来越完善,在和唐洲白朝夕相处的过程,尤卡最终成长为一个健全的人,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渐渐的,尤卡把唐洲白的喜怒哀乐、唐洲白这个人作为了自己的信仰,活着是为了唐洲白,死也是为了唐洲白。

  只是,变质的又何止是对唐洲白的感情,还有自己不是吗?

  如同一个外表诱人的蛋糕,瞧起来香甜可口,切开后里面都是烂掉的果肉内馅。

  成年以后,尤卡甚至开始患得患失,害怕唐洲白在得知自己的真面目后会嫌弃自己,如同遇见路边的野狗,对自己敬而远之。

  但尤卡还是决定摊牌,尤其是在唐洲白回应了自己的感情后,尤卡更加不想对唐洲白有所隐瞒。

  现在的隐瞒都是未来的隔阂。

  尤卡断断续续说很多很多唐洲白不知道的事情,听得唐洲白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又一下,疼得厉害。

  “我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被幸运之神眷顾,让我遇到了你。”

  尤卡眼底的月光如同薄纱扫过唐洲白的心脏,把心脏捆得牢牢的,他摸着唐洲白的脸颊,缓慢而珍重:“真的谢谢你,谢谢。”

  唐洲白听完后,敛起眼底的震惊,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尤卡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成长,艰辛且酸涩。

  唐洲白任由尤卡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倾泻着无处安放的情绪。

  半晌,唐洲白抿抿嘴唇,把尤卡搂在怀里:“真是辛苦你了。”

  独自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你说的野魔法小队,我还挺感兴趣的。”

  “至于脏话什么的,我听得可比你多多了,多么不堪入耳的脏话我都在酒吧听过。”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存在。”

  唐洲白话音刚落,11432突然出声。

  【!!!】

  【恭喜玩家成功攻略尤卡!!!】

  11432说这话时,激动中甚至还带着哭腔,唐洲白心下没有多开心,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他还记得这个游戏的流程,攻略成功或者失败,会死遁离开这个世界。

  一想到这里,唐洲白甚至有种恶心和窒息的错觉。

  【死遁这事,玩家不必担心,11432会尽力运用这个世界的法则,让玩家能多活几年。】

  唐洲白:“几年?大概能有几年?”

  【三年零二十天,这是11432能做的极限。】

  唐洲白垂眼,眸色深深,他又问道:“死亡方式呢?可以告诉我吗?”

  【抱歉,不可以。】

  三年零二十天吗?

  也足够了,足够弥补这些年尤卡空缺的情感,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

  唐洲白站起身来,披着一身的月光对尤卡伸出手,他笑着说道:“我们回家,去办正事。”

  *

  没有回家之前,尤卡并不清楚唐洲白所说的正事是什么事,他还沉浸在唐洲白那温温柔柔的话语中。

  唐洲白是多么好一个人啊…

  他和唐洲白的住所一如既往的温馨,这个小小的家都是他和唐洲白的回忆。

  此刻,唐洲白正背对着尤卡,站在柜子前找什么东西。

  哪怕是听到唐洲白告白后,尤卡内心仍然无法平静,他迫切地想抓住唐洲白,把唐洲白抱在怀里,这样才能有实感。

  尤卡焦躁地摆弄手指,眼神始终不离唐洲白。

  唐洲白从柜子里翻出那瓶酒吧老板送的葡萄酒,听老板说,这是店里最贵最顺口的酒。

  又拿出两个杯子,缓慢地往里面倒着葡萄酒。

  石榴色的葡萄酒从酒口流出,唐洲白故意倒得很缓慢,他在稳自己的心神。

  没有玩这个恋爱游戏之前,唐洲白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方面是觉得恋爱麻烦,会为了某些事情迁就对方,被一些东西束缚起来,另一方面,唐洲白实在是没有碰到喜欢的人,提不起恋爱的兴趣。

  但尤卡太戳唐洲白了,不愧是唐洲白自己捏出来的攻略对象。

  起初,尤卡的样貌、性格和行为唐洲白确实都很喜欢,样样挑不出毛病。

  但时间久了,唐洲白也发现尤卡对待自己太过小心翼翼,只要唐洲白一挑眉,尤卡会换个话题或者停止正在进行的事情。

  宛若一个只会讨唐洲白欢心的人偶娃娃,好是好,但太过虚假。

  一想起尤卡方才讲的故事,唐洲白的心脏是真的疼。

  在唐洲白看不到的地方,尤卡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生命不能承受的东西。

  心疼之余,唐洲白也有一点庆幸,庆幸尤卡成为如今这样喜怒哀乐皆具的人。

  尤其是在尤卡对自己讲诉完他的故事后,唐洲白已经没了要攻略尤卡的欲、望,而是单纯地想对尤卡好,想让尤卡喜欢自己。

  毕竟,心动是骗不了人的。

  做够了心理建设后,唐洲白转过身来,他递给尤卡一杯葡萄酒,酒水在透明玻璃杯中摇晃,他垂眼问尤卡:“喝吗?”

  尤卡接过酒杯,到这时,尤卡还在猜测唐洲白说的正事是什么。

  是想后悔方才的告白?还是想安慰自己?还是要说着什么其他的事情?

  在唐洲白没有开口之前,尤卡的心始终高悬着,手里的葡萄酒也一动不敢动。

  唐洲白也没有说话,他率先喝了一杯葡萄酒,给自己壮胆,他能看出尤卡在担心什么,所以唐洲白决定主动出击,主动献身,让尤卡可以放下心,不再因为自己而担惊受怕。

  只是一杯酒,唐洲白脸色就变了,如同染上颜料的白纸,泛着浅浅淡淡的粉。

  唐洲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灌自己酒。

  接连几杯酒下肚,唐洲白的脸慢慢红了,眼睛也浮现了醉意,他喉结微动,看向尤卡的眼神又软又迷。

  唐洲白这一眼,导致尤卡握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水微晃,一时不知道自己在何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想亲唐洲白。

  但,显然,喝醉了的唐洲白想搞一个大的。

  唐洲白脚步悬浮地来到尤卡面前,右腿一抬,左手撑在椅子侧边,把尤卡落在他和椅背之间。

  只见唐洲白眼睛里闪过片刻清明,揪住尤卡的领子,露出尤卡白嫩的脖颈,葡萄酒的气息扑在尤卡脸上。

  唐洲白那双被酒水染成石榴色的嘴唇说出惊人的话语,他说:“要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