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十八岁的生日, 自然要好好办,虽然尤卡没有邀请同学们,但唐洲白还是认认真真准备了食材, 而且是尤卡从未尝试过的新鲜食物。

  因为海边小镇没有东方的调料和食材,唐洲白和尤卡平日大多时候也只是吃些炖菜、面包和甜点。

  只有逢年过节时, 唐洲白会花费一两周的时间搜集一些和东方调料、香料味道差不多的植物和其他食材, 给自己和尤卡改善伙食。

  而今天唐洲白做的是麻辣鱼片火锅, 唐洲白特意尝了尝锅底。

  锅底又麻又辣又香, 撇开浮在表面的红油和辣椒,汤底还是奶白色的, 尝起来还真有股以前唐洲白吃过的味道, 唐洲白对此很满意。

  而此刻更是深秋的季节,恰好可以尝试一下, 等到了冬天,说不定可以隔三差五吃点火锅暖暖身子。

  唐洲白边向尤卡介绍怎么吃火锅, 边往锅底里下尤卡喜欢的鱼片:“这些都是你爱吃,也都可以进火锅里。”

  乌鸦跳脚, 黑色鸟腿扣着自己的小白盘子:“偏心!偏心!我也爱吃鱼肉!给我吃!给我吃!”

  小腿扣得盘子啪嗒啪嗒地响, 唐洲白将鱼肉在清水里涮了涮, 减减鱼肉的辛辣味。

  唐洲白担心这辣椒会辣坏乌鸦的嗓子, 这乌鸦也跟着唐洲白和尤卡生活了十年, 口味很刁钻, 不喜欢吃虫子和生肉,反倒喜欢吃人类的食物。

  临海就不缺的就是新鲜的鱼,尤卡又格外喜欢吃鱼, 所以唐洲白准备了三盘子鱼肉:薄如蝉翼的白色鱼片、微微泛黄的厚切鱼片以及一些清洗的很干净的鱼块。

  袅袅朦胧的水汽从锅边升起,鱼肉在红色汤底里翻滚游弋, 很快被红油和汤汁包裹。

  尤卡点点头,熟练地拿起筷子,学着唐洲白的模样,将鱼片从锅里捞出来。

  鱼肉很嫩很滑,骨刺也很少,舌头轻轻一抿,鱼肉就会在嘴巴里融化干净。

  其实,尤卡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也并没有唐洲白想象的那么喜欢吃鱼。

  只不过,那时尤卡还小,没有跟乌鸦学本事,而在这座临海小镇里,只有鱼肉相对来说便宜一些。

  每逢唐洲白做煎鱼排、炖鱼汤或者其他鱼类菜肴时,尤卡总会特意多吃一些,借此减少唐洲白买猪肉、牛肉这

  些奢侈肉类的次数。

  久而久之,唐洲白以为尤卡喜欢吃鱼肉,餐桌上的鱼类菜肴自然也多了起来。

  没关系,只要是唐洲白做的,尤卡总会笑着吃下去。

  尤卡咬了几口鱼肉,嘴唇变得酥酥麻麻,过于刺激的味道让尤卡的嘴唇微微红肿,如同染上一层玫瑰花汁。

  他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恰好看到唐洲白正在瞧自己。

  “太辣了吗?”唐洲白的嘴唇同样火辣辣的,平日里很少见到唐洲白嘴唇这般红润。

  尤卡拿起一旁的白帕子,优雅得体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眼神落在唐洲白的嘴角。

  隐藏在白帕子下的手指微动,尤卡决定随心所动,拿起另一条干净的帕子,去摸唐洲白的嘴角。

  唐洲白吃得正香,冷不丁突然被摸了一下嘴角,筷子悬在小碗边,疑惑的看了一眼尤卡:“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你嘴边有油。”尤卡顺势把帕子塞进唐洲白手里。

  “啊,我擦擦。”唐洲白没当回事,顺手接过尤卡手里帕子,擦拭嘴角,又催促尤卡:“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多吃一点。”

  尤卡没说什么,按照唐洲白的意愿,又夹了一片鱼片,细细吃起来。

  “啊对对对。”唐洲白离开餐桌,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瓶果酒,酒瓶上系着一根金色的绸带,绸带被系成漂亮的蝴蝶结形状。

  唐洲白眉眼弯弯,微微泛黄的灯光摇曳在唐洲白满是笑意的眼睛里,他起开瓶塞,淡红色的液体顺着杯壁流入透明高脚杯里。

  鼻翼下涌动着淡淡的樱桃味道,尤卡望向唐洲白说道:“这是酒?”

  “对。”唐洲白说着继续说道:“我特意去酒馆买的。”

  听隔壁的玛格丽特阿姨说,毕业舞会上都会有酒水,唐洲白担心尤卡酒量不行,在舞会上出什么乱子,毕竟这十年来,尤卡收到的情书快堆满地下室了。

  一旁的乌鸦闻见酒香,放下鸟嘴里的鱼肉,跳到唐洲白手上,鸟头扎进酒杯里,只露出两只黑色的小鸟腿,直接变成了樱桃味的乌鸦。

  肉眼可见的,乌鸦的身子僵住,细小的鸟腿绷得又直又僵硬,怎么看也不像活物。

  唐洲白:“…”

  不至于吧?

  这只是普通的果酒啊。

  为了照顾尤卡,唐洲白特意买了度数低的樱桃酒…

  唐洲白的手有点抖,他抬头看向尤卡:“你的宠物不会死了吧?”

  尤卡伸手过去,手指附上高脚杯的底座,触碰到唐洲白温热的手指,小心翼翼又格外珍重地摸了一下,把乌鸦和那差点溢出杯体的樱桃酒拿过来。

  他对此习以为常,安慰唐洲白:“哥,没事的,它只是醉了。”

  唐洲白:“那就好。”

  没死就行。

  “给你,少喝一点,当作你成年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唐洲白又重新为尤卡倒了一杯樱桃酒,递给他。

  喝了几杯后,尤卡脸一点也不红,反倒是唐洲白脑子晕晕乎乎,有点微醺,右手扶着额头,他嘴唇红艳艳的,仿佛刚啃了一口樱桃,只见唐洲白目露疑惑看向尤卡:“你难道是喝多少也不会醉的体质?”

  尤卡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神情,说了三个字:“或许吧。”

  在唐洲白触及不到的地方和角落,加入野魔法小队的尤卡学会了脏话、打架和暗杀,喝酒只不过是其中无足轻重的一角。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唐洲白和尤卡把最后一点樱桃酒分完后,唐洲白的脸彻底变得红扑扑的,以至于最后尤卡把那块切好的草莓蛋糕递给唐洲白时,唐洲白的手碰到了蛋糕边缘的奶油。

  碰到奶油后,又慌忙着想撤离,又触碰到了尤卡的手。

  滑腻腻香甜的奶油摩擦在唐洲白和尤卡的手间。

  唐洲白缓慢眨眨眼,喝醉后脑子也不灵光,他反手握住尤卡的手,想把他拉到浴室,边握着边说:“手脏了是要洗的。”

  那语气俨然是把尤卡当作了孩子。

  而今天,尤卡并不想做一个孩子。

  于是,尤卡反客为主,把唐洲白按在椅子上,逆着头顶光对眼神迷离的唐洲白说道:“坐下,好好等着。”

  哪怕是喝醉了,唐洲白的叛逆仍然存在,他开口就怼:“不坐,不等着。”

  嘴虽然硬,但后背已经靠在了椅背上,一副慵懒的模样。

  尤卡:“…”

  尤卡去浴室打湿了毛巾,温热的毛巾细细抚过唐洲白的每根手指。

  在这种过于周到的服务里,唐洲白的酒意也渐渐散去,眼神也逐渐清明。

  只见一个金发俊俏的青年坐在红色矮脚凳上,唐洲白能看到灯光穿过他额角金色的发丝,落在他金色睫毛上。

  格外虔诚地捧着自己的手,如同世间最珍视的宝贝,缓慢而仔细地擦拭着。

  唐洲白喉结微动,老脸蹭的一红,比方才喝醉了的模样还要红,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总觉得现在的氛围很怪很热,唐洲白一时也说不清楚奇怪在哪里,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在和尤卡相处了。

  他立刻起身,催促尤卡去房间或者出去找朋友玩,一个人略显慌乱地收拾餐桌上的残局,把盘子和酒杯弄得嘭嘭作响。

  尤卡故意装作没有看到唐洲白泛红的耳垂和脸颊,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不急,他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让唐洲白心动沦陷,然后成为自己的爱人。

  *

  时间来到晚上十点钟,忙碌了一天的唐洲白窝在沙发里休息。

  他旁边有一个供两人使用的小圆桌,白色打底的桌布上印着蔓越莓色的小碎花,在灯光的照射下,小碎花的颜色变得略浅了一些。

  唐洲白捧着一本故事书,身后的壁炉里空空的,可惜还不到烧壁炉的季节。

  唐洲白很喜欢看跳跃的火星,听噼里啪啦木头爆裂的声音,也喜欢闻木头燃烧的味道。

  故事讲的是王子历经千难万险拯救仙女教母,唐洲白看得正入迷,左手捧着书,右手摩挲着书角,微微抬起,要翻到下一页。

  只见视野里出现一双鹿皮颜色的靴子,唐洲白没抬头,视野悬在书本某处:“有事吗?”

  不刺眼的灯光下,唐洲白瞧起来慵懒舒适,尤卡有种冲动,一种想趴在唐洲白腿上,听他讲故事的冲动。

  不过,尤卡忍住了,他稳住手里的茶杯,端到唐洲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茶,你喝。”

  泡茶的杯子边缘镶着金边,其余皆为白色,一些玫瑰花和它的枝叶在杯体上凸起,摸起来凹凸不平,但又格外顺手。

  这杯子是唐洲白和尤卡在小镇上一家卖旧货的商店买的,他们在那里淘了不少东西。

  破旧的油画、黄色的花盆以及一些稀奇古怪的餐具…

  唐洲白将茶杯凑近嘴边,闻了闻,很清香的味道,刚好驱赶了唐洲白那零星一点醉意。

  在尤卡的注视下,唐洲白的后背离开靠椅,抿了一口,惊喜地抬头,对尤卡说道:“好喝。”

  “这什么茶啊?”

  岂止是好喝,是特别好喝。

  茶香味十分浓郁,还有一点淡淡的奶味,和茶香味不分伯仲,又融合得很好,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

  见茶杯里的红茶见底,尤卡脸上的笑容前所未有的灿烂,他随便编了一个名字应付唐洲白:“卡利亚红茶。”

  卡利亚是一只漂亮的金色的带点翡翠颜色的南方蝴蝶。

  “确实好喝。”唐洲白又忍不住夸赞了一次,而站在尤卡肩膀上的乌鸦鸟嘴一噘。

  能不好喝吗?

  不仅好喝,还能昏睡呢,还能让尤卡做点坏事呢。

  唐洲白也发现了乌鸦,他放下茶杯,微微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微眨,指指乌鸦问尤卡:“它…没事了吗?”

  话音刚落,唐洲白又打了一个哈欠。

  “嗯,它没事了。”尤卡弯下腰,抓住唐洲白的手,他凑近唐洲白脸侧,轻声说道:“我扶你去睡觉。”

  被熟悉的药草味气息包裹,唐洲白感到很安心,在逐渐模糊的视野里点了点头。

  *

  唐洲白的房间内,尤卡坐在唐洲白床边,月光爬到唐洲白身上,宛若撒下一层甜甜细腻的白色糖霜。

  此刻的唐洲白正在床上熟睡,双手放在薄被外,两截雪白的手腕从黑色睡衣里露出来,隐隐勾得尤卡指尖发痒,他想去摸摸唐洲白手腕上微微跳动的青筋,一定是鲜活有力的。

  但尤卡忍住了,他看向唐洲白今晚还未被月光吻过的嘴唇,这将是他十八岁的礼物。

  一定柔软甘甜,如同蛋糕上的草莓,饼干上的糖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