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 唐洲白脖颈的毛发直立起来,危机感席卷了唐洲白的全身。

  等唐洲白反应过来时,剧痛已经从脖颈传到脚趾, 唐洲白身体里的血液逆流,完完全全冲向脖颈。

  无力感迫使唐洲白跪在地上, 双膝砸在青石板上, 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声, 视野也变得模模糊糊, 像是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

  他这是怎么了?

  唐洲白费力地晃晃头,试图让自己的脑子和视野一同清晰起来, 冰凉的触感从膝盖处传来, 但收效甚微。

  看到唐洲白晃头的动作后,头戴红绳的小女孩猛吸了一口唐洲白血管里的血, 继而从唐洲白无力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蹦蹦跳跳地站在唐洲白面前。

  不愧是金丹期修真者的血, 和凡人的血完全不同,现在的自己充满力量。

  看这家伙的样子, 还想挣扎, 逃出自己的掌控, 简直是痴心妄想。

  为了彰显自己的强大, 小女孩微微偏头, 红衣衫飘飘荡荡, 对着跪在地上的唐洲白说道:“啊~大哥哥,你的血真好喝。”

  此刻小女孩脸上不见半分天真,她的小乳牙上带着血, 牙缝里的血迹更明显,是难看的黑红色, 仿佛一凑近就能闻到她嘴巴里的腥臭味。

  她俯下身凑近唐洲白的脖颈轻轻嗅着,吞咽着口水:“大哥哥,你身上好香。”

  闻着唐洲白身上的花香味,小女孩的胃里突然升起饥饿感,明明刚喝了一大肚子血水,怎么会又饿了。

  不过,现在唐洲白的生死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小女孩继续用小孩子无害的声线说道:“我决定了,我要把你吃干净。”

  “是那种连皮带骨的吃法哦~”

  “大哥哥的骨头一定也是香香的。”

  灿烂的笑容在小女孩血呼呼的脸上绽放,她满是瞳孔的眼睛里装着唐洲白惨兮兮的模样。

  唐洲白白皙的脖颈和冒着血液的伤口形成诡异的美感,勾引着人去撕裂扩大他脖子上的伤口。

  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唐洲白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额头沁着细小的汗珠,像细雨中一朵被摧残的娇花。

  唐洲白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失血过多后他竟然有了片刻清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困境,到了生死攸关的关头。

  他脑子里回忆着自己学过的法术,翻遍了自己整整四百多年的人生,竟然没有学任何一个保命的法术?

  曲鹭曲宗主送给自己的法宝符篆之类的保命东西都在储物袋里,唐洲白难以保证自己能在这小女孩的眼皮下顺利打开储物袋。

  更有可能,会惹怒小女孩,直接丢掉性命。

  事已至此,唐洲白甚至开始后悔没有插手李济安和巫寂灯的恋爱,做什么旁观者,自己直接做红娘多好。

  还有赤鸾…

  没了自己,不知道赤鸾的下一个结婚对象是什么样子的人,会不会像自己一样把赤鸾养得这般好,开出七八九朵花,虽然不是以什么正经方式开出的花吧…

  唐洲白的双手无力地向下垂着,手指关节触碰到冰冷潮湿的石板,他还有一丝生机。

  只要重创了眼前的邪祟,唐洲白就有机会从储物袋里召唤出保命的法宝。

  唐洲白的手指关节缓慢移动,小女孩从自己身上吸的不仅仅是血,还有唐洲白苦苦修炼了许久的修为。

  迫于灵力枯竭的现状,唐洲白把身上所剩无几的水木灵力聚集在指尖,小心而谨慎地掐着一个极具杀伤力的攻击法术:青藤玄冰术。

  哪怕是化神期的修真者,只要挨了这种攻击,也得掉层皮。

  唐洲白指尖微闪,诀还差一点就可以完成,一只粉嫩嫩的绣花鞋踩住了唐洲白的右手,左右拧着。

  小女孩全黑的眼睛里装着唐洲白垂死挣扎的模样,她伸出手指勾勾自己红头绳,撅着嘴抱怨:“唉呀,大哥哥不要白费力气了,一会变得不好吃了,我会伤心的。”

  “大哥哥也想让我开心对不对。”

  “毕竟我这么乖巧可怜,对吧,大哥哥。”

  说出话有多甜,小脚下用的力气就有多狠,唐洲白的食指和中指以诡异的姿态扭曲着,现在的唐洲白连修复手指的灵力也没有了。

  一口一个大哥哥的,唐洲白听得都要吐了。

  下次再有人喊他大哥哥,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但小女孩可不顾忌唐洲白的想法,她伸出舌尖舔舔嘴角的嘴唇,拽着自己头上的红绳,小脸皱成一团。

  总觉得把唐洲白吃掉自己很吃亏,像唐洲白这种长得好看又好吃的人,怎么能只吃一次呢?

  于是,小女孩再次挂上甜甜的笑容,竟然浮现出几分羞涩,她继续说道:“等我长大了,我当大哥哥的新娘怎么样?”

  “我养着大哥哥,大哥哥只给我一个人吃怎么样?”

  “我会慢一点吃,大哥哥长出一点,我啃一点,怎么样?”

  失血和丧失灵力的双重打击让唐洲白整个人连跪着的力气都快消失了,他听完小女孩的话后,第一反应是,自己已经嫁人了。

  不,准确来说,是嫁给一朵花了,一朵惊世无与伦比的漂亮花。

  想到这里,面对生命的流逝,唐洲白竟不觉得可怕,而是轻笑出声,嘲讽眼前这个侵占着小女孩身体的邪祟:“你比季珵差远了。”

  是季珵,而不是赤鸾。

  唐洲白不再把感情寄托于一朵花,而是季珵这个人,这个亲了自己的人。

  “季珵?季珵是谁?大哥哥的道侣吗?”小女孩撇撇嘴,语气变得不开心:“管他是谁,大哥哥喜欢,我杀了便是。”

  唐洲白:“…”

  有些后悔提季珵的名字了。

  唐洲白和小女孩周旋间,除了他们所在的北方,其余东、西、南三个方向几乎同时亮起血红的光芒。

  血光只冲云霄,整个青城被笼罩在一片猩红色的血光下。

  看着远处的三束血光,小女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下一秒,她扭过头,语气又变得兴奋,对唐洲白说道:“大哥哥,一会你可别吓到啊。”

  已经快昏过去的唐洲白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的视野一明一暗,生命流逝的感觉格外清楚,仿佛只要他闭上眼,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一点也不关心小女孩的话。

  被唐洲白这般忽视,小女孩也不生气,虽然主人说了要用整个青城的人血祭,但自己偷偷保下一个金丹期的修真者应该也没事吧?

  毕竟,主人的目标除了青城的百姓,听说还有一些来参加百花宴的修真者,其中甚至不乏元婴期和

  化神期境界的门派大能。

  自己偷偷拐跑一个,一定没事的。

  自我安慰结束以后,小女孩的右手伸到自己头颅后方,手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从后脑勺一直移动到脊椎尾端。

  人类幼童的肉皮掉落在地,如同一件衣服坠地,发出沉闷的声音,肉皮边缘带着血迹,戴着红绳的小发髻落在肉皮最上面。

  两息之间,地上的肉皮完全腐烂,散发着恶臭,明显已经死去了多时,十分不新鲜。

  唐洲白面上没有说话,内心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很恶心,甚至想吐。

  竟然披小孩子的皮?

  真的是丧尽天良。

  与此同时,一束血红色的光束以小女孩的皮、肉为据点,缓慢地扩大着。

  血红色的光束中,一团半透明的血雾从肉皮里飘出来,停在唐洲白面前。

  这什么东西?

  仿佛看出唐洲白的疑惑,那如同披风一样大小的血雾飘到唐洲白面前,在唐洲白晃来晃去:“看来大哥哥没见过魇妖啊,好巧不巧,我就是呢。”

  魇妖话很多,现在它已经发挥了阵眼的作用,现在只剩下偷偷把唐洲白拐回家。

  “大哥哥是喜欢女子还是男子?我都可以变,魇妖没有男女之分,只要大哥哥肯让我吃你,那我是男是女无所谓的…”

  “大哥哥乖乖听话不逃跑就更好了…”

  “大哥哥…”

  说话间,魇妖想要怀抱唐洲白,俯身想用身体包裹住唐洲白,打算带着唐洲白离开青城。

  被接近的那一刻,腥臭味钻进唐洲白的鼻腔,唐洲白所剩无几的生命力要被这股恼人的味道夺走。

  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季珵一面,怎么说也是自己养了三年的花…

  真是可惜了…

  血雾缓慢地将唐洲白吞噬,唐洲白眼睛闭上的瞬间,鼻腔里的腥臭味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香味。

  只是这股香味不复平日的感觉,香气里涌动着危险和警告,以及强烈到难以忽略的杀意。

  抱着唐洲白的血雾忽地消散,连连后退数十步,眼睁睁看着唐洲白跌入一个陌生男人的怀抱。

  那男人一身白衣,模样比唐洲白还要好看,只是看一眼,就想把他占为已有。

  当然,魇妖想把唐洲白和眼前的男人都拐回家,但这突然出现的男人不知什么来头,竟然让自己产生了臣服的想法,又怎么敢拐回家?

  意识到实力差距的魇妖,不再维持血雾形态,而是凝聚在一起,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季珵并没有在意魇妖的小动作,而是在生气,而且很生气。

  季珵不喜欢任何生物,也没有特别钟爱的东西,因此季珵很少以人的姿态出现。

  而且,季珵发现人的姿态能容易贴近唐洲白,把唐洲白搂在怀里,所以季珵还是偶尔会出现几次。

  半个时辰前,唐洲白把自己独自扔在客栈里,久违的孤独感笼罩了季珵。

  他猜测了无数个可能,包括唐洲白厌倦了自己,讨厌了自己,抛弃了自己等想法。

  积累起来的焦躁差点让季珵当场暴走,掀了整个青城。

  于是,季珵在难捱的焦虑中选择了幻化成人类寻找唐洲白。

  人群中的气息各种各样,香的、甜的、苦的、臭的,都和唐洲白的气息不同。

  唐洲白的气息清冽纯净,总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寻着空气中唐洲白的气息寻找唐洲白。

  可,季珵没想到,他找到的唐洲白了无生机,气若游丝,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

  他怎会不生气?

  感受到季珵周身的杀气,魇妖雾气的身子扭成一团,底气不足地对着对季珵放狠话:“屠魔阵的四个阵眼已经完全启动,是人是鬼都逃不掉了,有两位绝世美人给我陪葬我也知足了。”

  不知何时,方才只有磨盘大小的血色光束已经演变成一个河塘大小,周边的木制建筑物被席卷其中,吹得季珵的白衣猎猎作响。

  “是吗。”季珵微微抬头,随口应了魇妖的威胁,他伸出手指尖摩挲唐洲白的脸,当着魇妖的面,直接了当地吻上了唐洲白的嘴唇,完全不顾忌魇妖的威胁和感受。

  魇妖:…

  当了一辈子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刺激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