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饭后,我陪你一起去找章明照博士?”霍齐乐难得见唐洲白有什么想要的,他小心翼翼地往唐洲白的方向移动,想贴一贴他金色可爱的小鸟。

  白色的木制秋千因为霍齐乐弄得咔吱咔吱作响,像是坐在晃晃悠悠的小船上。

  而在唐洲白眼里,靠过来的霍齐乐宛若一只只想和自己贴贴的巨型狗狗,多少是有点可爱的。

  “可以。”唐洲白望着太阳,心下竟然意外的平静,美景治愈人心这话总是没错的。

  “可惜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霍齐乐直勾勾地看着唐洲白,此时此刻,泛着金光的唐洲白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理应被珍藏起来。

  唐洲白偏头不明所以地问道:“可惜?可惜什么?”

  “太阳。”霍齐乐轻轻呼出一口气,指指刚刚升起的太阳,微微拉开和唐洲白的距离,离唐洲白越近自己的呼吸越快,他担心唐洲白听到他过快的心跳声。

  顺着霍齐乐指的方向,唐洲白多看了几眼刚刚升起的太阳,太阳周围的橘黄色红晕以一种肉眼难以窥见的规律运动着,确实有些奇怪。

  “这是人工模拟的场景,还有所欠缺。”霍齐乐语气低落,但又很快兴奋起来:“等这些污染物消失,我们再一起看真正的日出。”

  唐洲白没有答话,静静地看着太阳轮廓,心里惋惜,原本这么好看的景色是假的啊。

  也是,生活圈以及污染区,唐洲白去过的所有区域都有黑色绒球,哪怕是生活区内圈,只要抬头看,总能看到一层淡淡的黑雾浮在天中,又怎么会瞧见真正的阳光呢。

  *

  唐洲白陪霍齐乐在顶楼待了一个多小时,再三拒绝了霍齐乐邀请自己去他房间的请求。

  一个人慢悠悠地晃到了自己的客房门口,他担心团子一个东西在客房会出什么事情。

  然而,进入房间后,唐洲白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手下意识攥紧门把手,快速把客房的门关上,来到床前。

  原本拳头大的团子,此刻晕成一滩黑色流体状的水,将白净的床全部覆盖,床的边缘挂着黑色水帘,将掉不掉地要滑到地面。

  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细闻可以闻到驱散剂的味道。

  唐洲白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形态的团子,而且从这乱糟糟的一团中,他能感受出团子的虚弱,那种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虚弱。

  唐洲白跪在床边,伸手去碰床上的团子,语气泛着他自己都难以察觉到的焦急:“你没事吧?”

  团子一反常态地没有回答唐洲白,任由自己的躯体宛若黑色雨水般从唐洲白手指缝隙里滑落。

  唐洲白咬着嘴唇,试图用手将水状的团子重新聚拢起来,总觉得继续放任团子这样下去,他会永远的失去团子。

  或许,从一开始,他和团子就不该来生活区。

  唐洲白手下聚拢的动作越来越慌乱,越没有章法,眉头皱得更像是横卧了几座山,仍旧留不住团子半分半毫。

  【…】

  见唐洲白着急的模样,11432斟酌片刻,还是开了口。

  【玩家…】

  【团子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

  【在玩家外出的时候,客房内的空气流通通道按照每日的惯例喷洒了半小时的驱散剂,这种驱散剂虽然味道淡,对人体无害,但实际上对怪物或者团子的杀伤力并不比之前的驱散剂小…】

  11432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它看到唐洲白的脸色变得惨白,仿佛失去了什么心爱的东西。

  唐洲白闭了闭眼,又缓慢睁开,他停下了聚拢团子的动作,将手放置在黑水里,声音低沉沙哑地问114329:“怎么救它。”

  而不是还能不能救。

  11432脑子转得飞快,从数以万计的结果里抽出两个团子能活下来的方案,且存活率是最高的,都是百分之二十三。

  面对这种存活率,11432也不敢对唐洲白打包票一定能救会团子的命,但它还是开了口。

  【目前有两个方法可以救团子,一个是去向章明照求救,他从四岁起便一直从事相关研究,只要他愿意帮忙,有一定几率可以救回团子。另一个是…】

  唐洲白听得很认真,他鼻尖微耸,对11432突然的停顿很不解,些许不满从他眼尾流出。

  11432狠了狠心,语速变得飞快,仿佛这样子唐洲白他就听不清楚了。

  【另一个是需要玩家再喂团子一些血,虽然说团子已经可以靠吞噬同类进化,但现在它虚弱得没了吞噬同类的力气,而且这里也没有同类可以让他吞噬,所以只剩下玩家的血可以救……】

  11432的话还没有完,唐洲白已经握着从客厅桌上拿的金色水果刀割向了自己的手掌。

  11432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中又带着不解,它轻声问道。

  【玩家,值得吗?】

  值得吗?

  唐洲白在心里也这样问自己。

  说实话,自己猛然被投放到一个新的世界,即使拥有11432传输过来的回忆数据,唐洲白内心的一部分角落还是在抗拒,只是不明显。

  也多亏了有团子的存在,这种不明显的感觉变得越来越淡,以至于唐洲白直接忽略了它。

  然而,一旦没了团子的陪伴,只是想想,唐洲白竟然觉得窒息,甚至有种莫名的恐惧,不是对具体事物的恐惧,而是恐惧未知,接下来的路只能他一个人面对。

  血顺着唐洲白的手缝滑落,啪嗒啪嗒如同连绵不绝的雨水掉落在黑色淤泥里。

  那些黑色淤泥尝到了甜头,一点一点地聚集起来,从整张床大小逐渐缩成枕头大小。

  它们蠕动聚拢,追寻最甘甜美味的鲜血,渐渐地不再满足,开始顺着血液流下的方向进攻。

  如同从雪山顶峰涌出一座黑色石塔,团子沿着血液方向从白色床单里拔地而起,迫切急躁地想多喝一点唐洲白的血。

  “还要是吗?”唐洲白面带笑容,看着生机勃勃的团子,握住水果刀,又对着伤口横着来了一刀,血液的流速如同决堤的河坝,一股脑地淋在团子头上。

  团子已经恢复了意识,它浑身带着鲜血,流动的血液带着热意游走在它的皮肤表面,美味温暖的食物就在眼前。

  团子本想对着唐洲白撒娇,向他索要更多,然而,唐洲白苍白的脸一下子遏制住了团子浑身的欲望。

  那张脸比自己第一次见唐洲白还有可怕,不仅没有血色带着灰败,唐洲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像哭又像笑,眼睛却亮亮的,深处带着一股狂热,莫名地让团子感到恐惧,以至于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身子。

  团子分出几节触手,一只缠绕住唐洲白还在流血的伤口,另一只对着唐洲白手里的金色水果刀移动。

  唐洲白挑挑眉头,眼睛里多了半分疑惑,他抿抿嘴角,躲过团子伸过来的触手,将水果刀后撤说道:“再多喝一点,把身体养好。”

  团子像是被这句话激怒了,它用力拍点了唐洲白手里的金色水果刀,下一秒,金属掉落地板的刺耳声音冲击着唐洲白的耳膜,他的手背也泛起一片红痕。

  唐洲白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很好,很有力气,看来恢复的还可以。

  反倒是团子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它小心翼翼地圈住唐洲白的肩膀、腰身、手腕和脚踝,以缓慢的速度把唐洲白按在床上,为唐洲白手心止血的伤口贴得紧紧的,死也不打算放开。

  唐洲白被勒得很痛,但却意外地很安心,他第一次放任团子这样对待自己,也是第一次察觉到自己是在渴盼团子的触碰,这种感觉真好啊。

  在团子的控制下,唐洲白过于紧绷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困意也如山倒般向他袭来,只几息之后,唐洲白安安稳稳地进入了梦乡,嘴角甚至还挂着满足的笑意。

  相比于唐洲白的轻松惬意,团子边收紧对唐洲白的束缚,它真是大意了,吸了不该吸的东西,竟然让唐洲白担心了。

  团子轻轻抬起触手,摸摸唐洲白苍白的脸,无数细小的触手从团子身体里分离出来,它们宛若黑色鼠群窸窸窣窣钻进各种缝隙,带着主人的任务离开了客房、大厦、生活区。

  *

  唐洲白醒来时,伤口的血竟然奇迹般地止住了,唐洲白对此并不震惊,当初第一次见团子也是团子为自己止住了脚踝的血。

  团子见唐洲白醒过来,立刻跳到唐洲白面前,在床上左摇右晃,试图向唐洲白展示自己满月复活后的强壮身体。

  “嗯,知道了,你很健康。”唐洲白扯出一个微笑,配上他那张微微有了血色的脸,颇有种大病初愈病美人的虚弱美感。

  他伸出手摸摸团子的头顶,内心一片平和,真好,团子没事。

  【…】

  这次11432没有说话,它担心自己一说话一问问题,唐洲白会再次变得脆弱,一碰就碎。

  唐洲白起身,手里托着团子,侧目看了眼时间,刚好停留在八点半,这个时间点,章明照应该上班了吧?

  【玩家!】

  唐洲白停下脚步,被11432的语气惊到了:“?”

  唐洲白:“怎么?有事?”

  【没…没什么大事…】

  11432憋了半天,只说了句。

  【11432只是想提醒玩家一句,玩家你还没有吃早饭呢,这样对身体不好。】

  唐洲白:“…”

  “我不饿。”唐洲白只当11432一片好心,他确实不饿,没有一点食欲。

  而且按理来说,会有人来通知唐洲白开饭的,难道是自己补觉睡得太沉,没有听到吗?

  这时,在唐洲白手心里的团子扭动了几下身躯,绕住唐洲白的手腕,引着唐洲白来到四十八层的窗前。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站在窗前的唐洲白心头一震,黑色触手缠绕盘亘宛若千年古树般粗壮,它们如同黑色洪流以破竹之势攀爬着黑色大厦,直直停留在唐洲白窗前。

  “你这是做什么?”唐洲白拎起团子,带着怒气,他生怕别人发现团子的存在,这下子好了,团子直接把自己暴露了。

  面对唐洲白的呵斥,团子内心有些委屈,它伸出细小的触手,敲敲玻璃,透明窗瞬间如雪崩般碎了一地,一只触手从触手堆里伸出来,开始对着唐洲白吞吐。

  随着触手吞吐的动作,一颗粉色包装的糖果从触手里掉出来,像是为了哄唐洲白开心,那颗粉色糖果被递到唐洲白面前。

  仔细一看,是唐洲白最喜欢的草莓牛奶软糖。

  唐洲白:“…”

  弄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给他送糖?

  不,当然不是,其他触手也开始断断续续地从触手堆里出来,或在唐洲白面前吞吐或直接拎着什么东西走过来,然后放到唐洲白面前。

  如山的食物堆积在唐洲白面前,遮住了楼外吹过来的风。

  趁着唐洲白还没反应过来,团子剥掉了粉色糖皮,将牛奶草莓味的糖果塞进了唐洲白嘴巴里。

  好了,有了这么多食物,唐洲白一定能好起来,团子如是想。

  嘴里突然一甜的唐洲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