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能看不出来,这两人早就私定终身了。

  邵老爷子还是无法接受,他在两个孩子身上倾注了无数心血,看着他们长大,余生的希望就是看到两人成家立业,儿孙满堂。

  这样他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邵老爷子扶额,正想说什么,午夜12点一到,窗外“砰砰砰”烟花炸响天际,震耳欲聋,什么声响都听不到了。

  书房内被映照得如同白日。

  应辛看向邵臣,正好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小拇指不由自主动了动。

  新年的烟花一旦炸响每个半小时不会停歇。

  邵老爷子给应辛使了个眼色,应辛站起来。

  邵臣微动,立马被瞪了眼,视线随着两人移动,眉头蹙起。

  邵老爷子冷哼一声,不是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吗?紧张什么。

  两人出门。

  拐了个弯来到书房,这里的隔音效果非常好,邵老爷子原本想要长篇大论,但触及应辛乖软的眼神,只说了一句话:“你是真心想跟邵臣在一起的吗?”

  在长辈面前承认对邵臣的心意让他有些赧然,不过应辛还是点了点头。

  “对不起,爷爷”

  邵老爷子叹了口气,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老实告诉爷爷,如果是邵臣强迫你跟他好,爷爷会给你做主的。”

  应辛:“……”

  虽然不知道爷爷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还是摇摇头:“是我先喜欢哥哥,也是我先告白的,爷爷,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我请求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会证明给您看的。”

  看着他眼中的泪光,邵老爷子于心不忍。

  应辛从小就懂事,吃药打针不要大人哄,疼狠了就悄悄掉眼泪,也不出声,六岁开始能自己做的绝不要别人插手,不管是寄人篱下还是本身性格使然,都乖得让人心疼,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求人。

  邵老爷子拿他当亲孙子疼,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他也无法说服自己立马接受。

  书房中陷入一片沉寂。

  新年伊始,原本应该聚在一起跨年的祖孙三人在各自的屋子里,看着漫天绽放的烟火,神情都怔怔的。

  第二天一早,崔阿姨做好了汤圆,满脸喜庆地跟祖孙三人道“新年好”,末了拿出新年红包给邵臣和应辛一人塞了一个:“压岁钱,祝你们心想事成,身体健康。”

  应辛压下心事,笑眯眯地回应:“谢谢阿姨”

  邵臣没想到自己也有,原本想推拒,但听到崔阿姨的祝福语,嘴角难得扬起:“谢谢阿姨”

  两人不约而同拉开距离,分坐在邵老爷子的两边,默契的没有说话。

  崔阿姨迷糊了瞬,像是明白了什么,看向老爷子,也不敢说话了。

  餐桌上一片沉默。

  老爷子眯了眯眼,得了,这屋里就自己一个不知情的。

  他吹了吹胡子,轻哼一声:“明天我约了老朋友野钓,你们两个跟我一起。”

  应辛没有异议,连忙应好。

  邵臣却像是想到什么,看了邵老爷子一眼,得到对方略显心虚地一瞪:“怎么,你没空?”

  邵臣无奈:“有空”

  应辛没看出两人打什么哑谜,直到第二天到了场地后,看到两个身姿窈窕的同龄女孩,才知道爷爷打得是什么主意,竟然要他们两去相亲。

  “亏你想得出来!”

  得知事情前因后果的钱老爷子怒道:“你都知道他们两互相喜欢了,还让他们相亲,这不是白费功夫吗?浪费大家时间,人姑娘看不上你两个孙子还好,万一看上了,你不就徒增孽债了。”

  邵老爷子吹胡子瞪眼:“那不然呢,任由他们胡来?”

  他何尝不知道这是白费功夫,但心里仍旧怀着一丝希望,想看看两人还能不能转变,不过是身为家长最后一点无奈的尝试罢了。

  “胡来?邵臣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他会胡来?应辛什么性格你不了解,他会胡来?”

  钱老爷子冷笑一声:“我看胡来的是你,劝人的时候张口就来,事情到你身上就开始出昏招了,他们两在一起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你要改变的是你自己的观念,不是他们的。”

  邵老爷子说不过,将手里的黑子丢在棋盘上,钱老爷子拦得不及时,白了他一眼:“每次输了就耍赖,下次把邵臣带过来,我跟他下。”

  邵老爷子:“他没空,”

  钱老爷子:“你又怎么人家了。”

  邵老爷子:“什么叫我怎么他了,公司里的事情,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接手邵氏集团了。”

  钱老爷子收起棋子:“我看你就别折腾了,你这两孙子真是孝顺,为了不刺激你,让相亲相亲,让工作就工作,这几天彼此拉开距离,一心等着你接受。看看我家这个,不同意我走就是,他爸气得几天吃不下饭,现在想起来还摔碗呢。”

  邵老爷子回忆这几天,邵臣和应辛确实连眼神交流都很少,似乎把这几天的事当成了一种考验或者磨难,也明白,这非但无法分开两人,反而会使他们感情更加牢固。

  他长叹一声:“你说有没有可能,他们两是把兄弟间相依为命的感情错认为是爱情了?”

  钱老爷子瞅他:“你问过他们了?”

  邵老爷子郁闷:“没有”

  钱老爷子老神在在:“怎么不问?”

  邵老爷子没说话,钱老爷子却从他神色中得到答案,点头:“这就对了,你自己也觉得这个猜想不成立,却还用着这套来束缚他们,你不是磨难谁是?”

  钱老爷子不理对方纠结的表情:“应辛不是说让你给他们一点时间吗?我知道你是觉得两个男生在一起没有法律保障,还有社会的种种阻碍和不理解,万一发生点什么你死后也无法安生,但说句不好听的,你儿子儿媳的婚姻就有法律保障,也没有社会阻碍,他们的结果怎么样?儿孙自有儿孙福,顺其自然才好。”

  不得不说,最后一句话戳到了邵老爷子的痛处,可正因如此,他才彻底从往日的牛角尖里出来了。

  看着棋盘若有所思。

  钱老爷子点点头,听进去了就好,不枉费邵臣天天工作之余挤出时间陪他下棋,应辛焚香洗手后一壶又一壶绝佳的好茶,最有意思的是这两还岔着来,好像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行动。

  这也是两个孩子打动他的一点,说明他们都在为对方考虑,为了在一起而努力,真正意义上的双向奔赴。

  既然如此,他们这些老家伙还那么固执做什么呢。

  *

  年后在家呆了半月,越到后面越能感觉到老爷子态度的转变。

  临开学,将两人送上车前,邵老爷子拍拍两人的胳膊,对邵臣道:“照顾好应辛,以后不准欺负他,两个人过日子最要紧的是互相包容,互相理解,我和你奶奶在一起的时候,再生气也从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本以为只是寻常的叮嘱,但听到后面,两人对视一眼,欣喜若狂地抱住老人:“谢谢爷爷!”

  邵老爷子拍拍邵臣宽阔的肩膀,感觉应辛柔软卷曲的头发,心头也是一阵柔软,眼底发热:“行了行了,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你们记住了,缘分得来不易,时刻都要珍惜彼此。”

  从飞机上下来应辛还是美滋滋的,眼角有些红,走起路来却快要飞起。

  想到离开这里之前他还为爷爷无法接受他们而担心,没想到一个年过完,事情已经迎刃而解了,他们得到了家人的理解和祝福,没有比这更好的新年礼物。

  邵臣嘴角含笑地走在应辛身后,满眼都是他的身影,宠溺道:“待会儿想吃什么?”

  “盆盆虾,麻婆豆腐,水煮肉片……”

  报完菜名,应辛转到他身边:“哥,你别光顾着我,也做点你想吃的。”

  邵臣刮了刮他的鼻头:“还想着哥呢?”

  “那当然了,”应辛接过他手里的提包,被他绕了过去,也没勉强:“哥,前两天钱昱杰找不着你,让我跟你说东西发给你了,什么东西啊?”

  邵臣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茬,轻咳一声:“没什么。”

  “你这表情就是有什么。”

  应辛狐疑地看着他:“你们两个有什么事瞒着我,快说!”

  邵臣被他摇晃,不为所动,眉眼间有一丝笑意,似乎很享受被小卷毛撒娇。

  钱昱杰那么不正经,找邵臣还能有什么好事?

  没问出来的应辛坐在沙发上琢磨,不知怎的,想起初中吉帆搞出来的那场乌龙,人生中误打误撞第一次看钙片,吓得他们差点没了。

  脸色无比古怪,应该不会,他哥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会主动去要那种东西,肯定是自己想歪了。

  邵臣脱下围裙,就见应辛脸色变来变去,忍俊不禁:“想一下午了,这么想知道?”

  应辛有了点猜测,帮着他摆饭,立马否认:“不想。”

  邵臣亲手将饭碗放到他手里:“真的不想?”

  应辛埋头干饭:“不!”

  末了余光观察邵臣,他哥真的会私底下看?

  这段时间两人除了最后一步都做了,互帮互助已经习惯,但真要说最后一步,应辛打了个哆嗦,拒绝猜想。

  晚上,亲热完后,邵臣准备去浴室,却被一把拉住。

  床头昏黄的灯光下,应辛的脸色有些红:“你不是看过了吗?”

  邵臣神色微动,缓缓压下来,征询他的意见:“可以吗?”

  应辛抿了抿唇,被热气蒸腾得说不出话来,微微颔首,便感觉男人手里多了样东西,听到他轻轻吻在耳畔:“我会小心的。”

  *

  冬日的太阳打在脸上,给床上的人影披上一层火红的霞光。

  应辛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酸痛,整个人像是被大车撵过,无一处不难受,他动了动腿,腰部便一阵酸涩,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身体干爽,已经清理过了。

  昨晚被抱去洗澡时应辛已经睡着了,邵臣很小心很温柔,除了酸和挥之不去的异物感,不是太痛。

  他掀开被子,腿一软差点趴地上。

  进门的邵臣一把抱住人,放回原位,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还好,饿了吗?我把早饭端进来。”

  应辛当即拒绝,同时震惊他哥的底线什么时候下降到这种程度了,要知道在一个洁癖晚期的床上吃饭,无异于拿刀捅他的心肺啊,这也能忍?

  邵臣按住他的肩膀:“不舒服就别动,我喂你。”

  两人亲密之后正是黏糊的时候,应辛最终还是没在他哥的底线上蹦跶,坚强地爬起来:“哥,我腰疼,你给我穿衣服吧。”

  邵臣满眼宠溺,揉了揉他的脑袋:“好”

  耳边有笑声,应辛扭头,见到邵臣往日冷意的脸上挂着笑容:“哥,你笑什么?”

  邵臣垂眸附身亲了亲他的额头:“哥开心!”

  这还是应辛第一次听到他哥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开心,心里不由也开心起来。

  他抬起手,发现脖子上挂着一条项链,尽头一枚戒指,登时呆住了。

  邵臣握住他的手:“今年暑假,去国外领证,好吗?”

  应辛面皮一热,视线和他脖子里滑出来的戒指对上,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好啊!”

  再次见到宿恒,对方似乎已经彻底放下这段感情,神色如常道:“隔老远就看到你的笑脸,比外面的阳光还灿烂,看来过得挺滋润啊!”

  应辛“嘿嘿”两声:“你也不错啊。”

  宿恒笑着摇摇头,抬手想揉揉他的头发,余光瞥见什么,动作一顿:“你哥接你来了,去吧!”

  应辛抬手跟他碰了下拳头,见对方笑了也笑道:“再见”

  宿恒看着那道身影投向别人的怀抱,轻声道:“再见”

  “他怎么又来了?”

  邵臣收回视线,应辛拉着他出校门,往路口走去,好笑道:“我们都是美术班的,遇到很正常,你就别吃这种陈年的飞醋啦。”

  邵臣揉了揉他的脑袋,单手扶住他的腰,等着绿灯到来。

  就在这时,细小的飞雪从两人头顶飘然落下。

  应辛抬头看雪,厚重的围巾将他整个人包起来,小卷毛支棱起来,看起来小小的软软的。

  邵臣垂眸注视他。

  等应辛对上他的视线,两人便相视一笑。

  一如当年的两个小孩,也是在这样一场风雪中,不期而遇了。

  从此以后,彼此陪伴,互相救赎,认定彼此,许诺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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