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后,应辛是再也不敢晚上出卧室门了。

  巴着邵臣睡着,第二天吃饭都有些恹恹的,哪怕面前摆着他最喜欢的云锦绿豆糕,也只是用鼻尖闻了闻,双手抓着桌沿,下巴软乎乎地磕在手背上,不大有食欲的样子。

  经过一天的相处,邵臣问出缘由,见状有些着急。

  虽然知道想长高光许愿肯定是不行的,但他见不得小卷毛萎靡不振,便出主意:“谁说只有晚上才能许愿,大白天许也行。”

  应辛立时起身看他,漂亮水润的眼睛似是在问——真的吗?!

  邵臣斩钉截铁:“当然。”

  不是真的也必须是真的,他决定过几天就往小卷毛的鞋子里塞一块鞋垫。

  应辛眼睛马上就亮起来了,恨不得立刻实验一下,跑到墙边,使劲去够邵臣留下的那道刻印。

  邵臣拉住他,拿起一块云锦绿豆糕在他眼前晃了晃。

  短暂离家出走的食欲重新占领高地,应辛嗷呜一口咬住,嚼着吃,表情美滋滋,小脸容光焕发,精气神全回来了。

  老管家啧啧称奇对旁边人道:“小少爷这一手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哄人,智商情商都在线,以后肯定家宅和睦,未来的另一半有福了。

  扭头却见崔阿姨面上不见喜色,郑重地跟他请了一天假,忧心忡忡往回走,似乎在盘算什么……不由纳闷,这是怎么了,大家都莫名其妙心情不佳,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下午邵臣照例陪邵老爷子下棋。

  应辛看不懂,回书房看书,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心神不宁间遇到个不认识的字,下意识转向一边:“哥哥……”

  旁边空空荡荡。

  应辛发了会儿呆,以前在乡下的时候他也经常一个人玩,假装有很多朋友,一人饰两角,一人饰多角,想到这里应辛放下书,爬到邵臣的座位上,在宽阔的椅子里翻了个身,适合邵臣的桌子对他而言有点高了,他学着印象中哥哥的样子绷紧脸和脊背,翻开最上面的一本书,嗯……不认识,装模作样地翻了几页,索性这两天跟吉帆玩过家家,掌握了些演戏的技能,无中生有道:“这道题答案是13”。

  说完用眼角瞥了旁边的位置一眼,好像另一个自己就坐在旁边,抬起懵然的小脑袋。

  应辛觉得有些新奇,原来从哥哥的角度看下去是这样的,感觉自己瞬间变高大了许多,他握着小拳头抵在下巴,学着哥哥的口吻:“很简单,先这样,再那样……懂了吗?”

  懂了吗?应辛。

  耳畔好像响起哥哥的声音,应辛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酸酸软软的,摸了摸扶手,他准备去找哥哥。

  蹑手蹑脚来到邵老爷子门外,应辛探出头,看向专心致志在下棋的爷孙两,邵臣侧脸专注,似在思索,脸上没什么表情,并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邵老爷子倒是往外看了眼。

  看了会儿邵臣,应辛觉得没那么想他了,注意到邵老爷子的眼神,缩回脑袋,不想打扰他们,转身去后山喂狗狗。

  萨摩耶今天格外活泼,在草地上跳来跳去,应辛跟着它跑,不时被扑一脸雪,高兴得咯咯直笑。

  它脖子上有条牵引绳,应辛没见过,以为是在哪儿套上的绳子,想给它解下来。

  在他手指快摸到的时候,萨摩耶却突然一顿,耳朵扇动,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扭身跑向草丛。

  “狗狗!”

  应辛追着爬进草丛里,却发现在树丛掩映间,有个狗洞,比他肩膀都宽,对面传来萨摩耶吃痛的叫声,应辛从洞里望出去,原来是萨摩耶跑得太快,狗绳挂在了树梢上,又挣脱不开,叫得格外惨烈。

  “你别怕,我来救你。”

  应辛趴在地上,不顾湿润的泥土和雪把衣服弄脏,从洞口钻了出去。

  他没发现萨摩耶早就不叫了,反而摇起尾巴,只以为它是看到了自己格外高兴,帮它把绳子从树枝上解下来。

  萨摩耶一下子窜了出去。

  应辛跟着转身,还没看清就被人一把死死抱住:“还想偷我的狗,我抓到你了。”

  应辛:……诶?

  书房内。

  邵老爷子老神在在地落下一子,邵臣的白子落入四通陷阱,得势的星位被占,回天乏术败局已定,他放下棋子,收拾棋盘上的黑白棋。

  邵老爷子喝了口茶,在他看过来时摆摆手:“今天就到这儿,爷爷也累了,去找应辛玩吧!”

  邵臣小手一顿,有些不放心,邵老爷子这段时间精力不济,他想多陪陪他。

  邵老爷子转向身后:“应辛人呢?”

  崔阿姨笑道:“在后山喂狗呢。”

  邵臣不自觉看向玻璃,那里正对着后山的方向,不过因为距离看不清情况。

  “我这把老骨头很久没动过了,”邵老爷子笑了笑,驻着拐杖站起身来:“听说你们养了条小狗,爷爷也想看看,顺便陪你们逛逛。”

  就在这时,老管家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老先生,应辛不见了。”

  邵老爷子大惊:“什么叫不见了?”

  老管家也着急:“说是一个晃眼没看着,人就不知道跑哪……”

  话没说完,旁边一个人影风一样窜了出去。

  “……邵臣!”

  老爷子没喊住人,加快脚步:“让保镖翻监控,赶紧找。”

  ……

  偷狗,谁偷狗了?

  狗洞外,被抓住的应辛懵然又小心地说:“我没偷狗呀”

  语气软糯糯的,像是在跟人理论。

  钱昱杰一愣,皱了皱鼻子:“还想赖账,我都抓你好久啦,妈妈说偷狗是犯法的,抓到了要让你去警察局坐牢。”

  边说边在他身上到底乱嗅,香香的,这股味道似乎在哪儿闻到过。

  应辛吓得缩起爪子……坐,坐牢?!

  除了看动物世界,动画片外,电视偶尔也晃过法制节目,应辛知道做坏事的人会被警察叔叔抓到大牢里,剃光头发。

  他惊慌失措地护住自己的小卷毛,连连摇头。

  萨摩耶在他两身边转来转去,以为两个小主人在玩,时不时用尾巴打在他们身上,毛茸茸的触感让人心头发软,但想到有人想抓这么可爱的狗狗卖了吃肉,钱昱杰就非常生气:“去去,旁边去,人家都要把你拿去卖了你还贴过来。”

  应辛眼眶湿润:“我没有做坏事,不要抓我。”

  ……也不要剃我的头发。

  钱昱杰冷哼一声,听到远处保镖们叫自己的声音,高声应了,放松圈住应辛的手臂,改而抓住他的胳膊,因为刚才抓应辛抓得太急,手被树上的小刺扎了一下,钻心的疼,但他十分爱面子,不肯让别人看出来,逞强道:“没做坏事你哭什么?”

  应辛吸了吸鼻子,他没哭,只是听到对方要抓他去坐牢有点害怕,但听到身后隐忍的“嘶”声,扭头看到他手上的划痕,担心道:“你的手流血了,我们去找大人吧,要贴创可贴的。”

  说着还噘着嘴给他呼了呼,这种事他给邵臣做多了,熟能生巧,并不觉得有什么。

  钱昱杰只觉手背痒痒的,脸飞快红了,垂下眼睛,怀里的小孩皮肤白,瞳仁又圆又亮,圆圆的杏眼非常可爱,一头毛茸茸的小卷毛翘着,看起来又乖又软,毫无攻击力。

  心里头有股莫名的喜欢冒上来,钱昱杰不自觉放松了点力道,戳了戳他白白嫩嫩的小脸:“这样呢,还疼吗?”

  应辛摇摇头。

  钱昱杰放下手:“那以后就不要做坏事了。”

  这回连声音都软了下来,语气变成规劝,哪还有一开始怒气冲冲的样子。

  然而应辛却摇摇头:“我真的没有做坏事。”

  没做过的事不能承认——爷爷教过他的。

  “撒谎,”见他反复,钱昱杰又摆起脸色,不过这回没再加重力道,只抓住他两只手:“你敢说不是你拿东西偷偷喂我的狗?”

  卖狗的第一步就是用吃的引诱狗狗,宠物店老板都说了,别以为他不懂。

  应辛大惊失色,他不知道喂狗狗也不行的。

  钱昱杰见他表情变换就知抓住了把柄,仿佛高高在上的大法官,正义凛然道:“你知道错了吗?”

  暗地里却打着小算盘,好乖啊,香香软软的,比他的娃娃漂亮多了,带回去抱着睡觉一定很舒服。

  应辛含泪:“我知道错了”

  他下次再也不喂狗狗了。

  钱家的保镖也找过来了,见自家小少爷抓着个软乎乎的奶娃娃,集体惊吓……这,这是哪儿来的漂亮小孩,小少爷该不会拐了哪家的孩子吧!

  明明此行是捉拿拐卖狗狗的小偷,行正义事,钱昱杰却仿佛打劫归来的山大王,提溜着手里的小白兔,眉眼飞扬,小手一挥:“回家。”

  保镖们拦在前头,苦着脸:“小少爷,这娃娃是哪儿来的,我们得给人还回去。”

  附近的可都是有钱人,万一被找上门他们都担待不起啊!

  钱昱杰眉头一竖,带着几分小心思:“他偷了我的狗,我要把他带回去算账。”

  保镖们集体低头看向那只撒欢的萨摩耶,狗,狗不是在这儿呢嘛?

  “……差点被他偷走。”

  钱昱杰强词夺理:“反正他是我捡到的,就是我的了。”

  保镖们看看不可理喻的小少爷,又看看被他拿在手里垂头丧气的小孩,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干坏事的那个。

  走是肯定不能让他走的,保镖们胆大包天地围住来路,不肯让他带走,苦口婆心,这是要结仇的事,不能干啊!

  僵持了没一会儿,邵家也不是吃素的,通过监控发现应辛失踪的地方,很快邵臣就带着大批保镖找了过来。

  他走在人前,面上焦急非常,呼出来的气变成雾气,氤氲了眉眼,汗水都顾不上擦。

  直到看到应辛才松了口气。

  应辛哽咽着红了眼,将手伸向他:“哥哥,我不要坐牢!”

  邵臣:“……”

  众保镖:“……”

  坐……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