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司机送赵幼宁去学校,家里阿姨把厨房客厅收拾干净后,也回了自己房间。

  戚绥坐在书房的皮椅里,拿了件毛绒绒的毯子盖着,手里的书翻了几页就没动静。

  旁边秦知颂正在处理文件,看上去是补回这几天找戚绥的工作量。

  敲打键盘和鼠标点击不时发出声音,整个书房都显得安静,尤其是放在桌上冒着热气的杯子。

  前一天还一个藏一个找的两人,这会儿倒是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窝在一起开始过冬。

  秦知颂停下笔,抬眼看向戚绥,“所以你就自己冒险去查?”

  戚绥终于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不算聪明,还有点冒险的事,缩了缩脖子,试图降低存在感。

  “嗯,我觉得他们肯定是有阴谋,但你不是在忙港城的事?他们的手伸再长,那也不能伸到港城,我就想,要不干脆就那段时间搬出去,然后悄悄查,其实——”

  “那为什么要瞒着我?如果告诉我,我不是能给你提供更多帮助。”

  “我——”

  戚绥抿唇,“我只是有点怕。”

  怕事情的真相查出来,他不知道怎么面对秦知颂,秦知颂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连最坏的结果他都想过了,如果最后真的和秦家有关,那也只有他和苏蓉知道,他会当作不知道。

  说他恋爱脑也好,还是别的也好。

  他没办法和秦知颂完全割舍,除非——

  秦知颂是真的害死了他父母。

  “幸好你没事。”秦知颂对上戚绥的眼神,只剩下这句话。

  在戚绥失踪的那段时间里,他想过很多种可能,直到一点点查下去,知道戚绥没有危险,他才放下心来。

  只是戚绥不在他身边,那种失控的感觉令他也跟着情绪失控,不能停下来,每时每刻都在找戚绥。

  秦知颂笑了下,问:“怎么想到去找我妈的?”

  “感觉阿姨好像没有那么讨厌我诶。”

  戚绥想了想说:“之前去秦家那么多次,虽然感觉你们都不怎么说话,看上去和普通母子关系也不像,可是我觉得,大概是本能,趋利避害,所以冒险试了试,结果还真的成了。”

  说到后面,戚绥语气还挺骄傲。

  秦知颂点了一下桌面,抬头看他,“下不为例。”

  戚绥瞬间泄气:“哦。”

  “不过这回表现得很机灵,至少没有让出主动权。”秦知颂一鞭子下去又是一颗糖,才蔫了的戚绥又活了过来,头上那根呆毛都精神不少。

  “真的吗?”戚绥眼睛亮亮的。

  秦知颂按捺住想要去呼噜一下他头发的冲动,这一周积压的工作不少,今天能处理一部分是一部分,毕竟接下来的年会才是大头。

  一边低头处理工作,一边将戚家的事情经过,和目前手里能查到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戚绥。

  捧着书的戚绥,认真听着。

  昨天在小出租屋里,根本没怎么说。只是越听戚绥越觉得,幸好他没有眼盲心瞎,不然真的上了戚东方的当。

  他那个二叔,胆子大到编瞎话去敲傅荆言的诈。

  不过傅荆言也不是吃素的,把人打发走了,这下戚东方是什么依仗都没了,还有败家儿子,得了别人一辈子可能衣食无忧的财,眼看着就要败光。

  听到最后,戚绥皱了下眉,一阵唏嘘。

  自作孽,不可活。

  戚东方典型的自己作死,拦不住。

  “果然人的贪念是一切的源头,有的人能扼住,懂得收手,所以结局比较好,但有的人就放任贪念横行,被贪欲控制,最后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戚绥叹了声,抱着膝盖坐在椅子里,下巴搭在手臂上,情绪不高地说。

  他没想到,家里的事情最后会是这样子的真相。

  掀起眼看向秦知颂,“你会不会觉得我——”

  “在担心什么?”秦知颂接过他的话,问:“难道你认为我会因为戚家,或者你父母的事,对你的看法有所改变?”

  戚绥抿抿唇,他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眼前的秦知颂,和自己在一起,仿佛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他会不会拖累秦知颂?毕竟——

  “戚绥。”

  “在。”

  戚绥一下从自己的胡思乱想里抽身,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但他没办法控制自己。

  “多信任我一点。”秦知颂放下手里的笔,看着戚绥,起身走到他面前。

  戚绥的病情好转,但一直都没有根治。

  更何况忽然之间让他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哪怕是受人引诱,但最后是输在自己的贪欲上,一时间谁都接受不了。

  “我只是——”

  “绥绥,你说过我是你的家。”

  戚绥眨眼,任由秦知颂托起自己的脸颊。

  “让过去的,彻底过去吧。”

  秦知颂吻了吻戚绥的额头,然后是眼睛、鼻尖、嘴唇。

  戚绥的不安来自于过去,他想借着这次的机会,让戚绥彻底和过去告个别。

  二十岁,才过去不多的人生,不该被上一辈的事情拖累,绊住脚步。

  他想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心里只有他的戚绥。

  戚绥的心随着秦知颂的动作颤动,他微微合着眼,眼睫轻颤,过了许久,才凝视着秦知颂的眼睛,小声却坚定的回应。

  “好。”

  室外寒风刮过,云城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秦知颂抱起戚绥,让他蜷缩在自己怀里,带着人回了房间。

  “小叔叔,好像下雪了。”

  经过走廊的时候,戚绥望向外面的玻璃,黑色眸子眨了眨,“今年的第一场雪?”

  秦知颂顺着看了眼,“嗯。”

  戚绥抱紧秦知颂,靠在他怀里,赤着的脚蜷了蜷,忽地想了半年多以前秦知颂出差回来的那天。

  他好像也是这么被秦知颂抱着回房间。

  不过——

  搂住秦知颂的脖子,戚绥低笑了声,忍不住道:“小叔叔,我好喜欢你呀。”

  夜深雪重,回到房间,戚绥黏在秦知颂身上。

  “这么粘人?”

  “这几天的专属,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戚绥对自己的情绪有了一定的认知,听出秦知颂的戏谑,抬眼瞪了下他,在被子里踢了一下他腿,被无情镇压。

  “那我要珍惜点。”

  “本来也是。”

  戚绥笑了一下,对上秦知颂的眼睛,忽然想起什么问:“你说戚东方被傅荆言赶出云城,那他怎么回去?”

  傅荆言能做出这样的事,肯定是不会给戚东方任何资金的。

  该不会要走回去吧?

  秦知颂看一眼戚绥,就知道他在脑补什么,关掉了灯带,把人搂紧了一些,失而复得后的情绪,还未完全疏散。

  “大概是自己买票走的,不过也就这一两天的事。”

  想到父母去世前,戚家的索取无度,到后来父母不在,戚家人丑恶的嘴脸,戚绥不太关系他们今后的生活。

  咎由自取而已。

  尤其是戚东方,生了害人的心,以后就是穷困潦倒也是活该。

  戚绥闭上眼,安心靠着秦知颂,“晚安。”

  “睡吧。”秦知颂拍拍他的背,语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