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年的大学生涯远比中学过得快,似乎只是经历几场紧急复习的考试,旁观几回操场上的小型歌会,看过一届世界杯,又发疯两次半夜叫人一起去吃火锅,几年便过去了。

  沈烬和顾屿莫名成了大学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的小情侣,偶尔被西街的街头采访拍上短视频平台,都会有人认出来:我艹,C大那俩帅哥,TMD又幸福上了?

  不过在社交平台上,沈烬一直是游戏战绩发得更勤,不常分享日常生活。

  顾屿却不知道在哪学了一堆“摄影小技巧”,变本加厉更爱给他拍照。

  沈烬连低头啃桃子都可能被他发到朋友圈去,他也不管沈烬是不是被他拍得像只小猴子,反正他觉得可爱就是唯一标准。

  要是下午没课出门约会,周边所有朋友都会全程受到顾屿的照片轰炸,哪怕有课,顾屿也会在下课后第一时间跑来沈烬所在的教学楼,假装路过抓他一块吃饭或者去图书馆,比警察逮小偷还积极。

  几年来,秦逐给出的评价一再败退:今天校园墙上又有人捞顾大校草了你注意点头顶颜色→你俩就住在一起他为什么还要学别人给你寄那么大箱礼物→下次聚会让顾屿别喝了他要是再当众亲你我们都得瞎→你能不能和那个傻子分手?

  顾屿大三结束时便修满学分,并成功通过H大的硕士招生意向初试,沈烬也结束了在C市本地的实习,再休整几个月,他就得去G省的战队工作,参与本年度的夏季赛。

  一切都如他们预想中一样顺利,但此后,他们就得分隔两地一段时间了。

  拿到通知这天,顾屿抱着沈烬沉默许久,嘴里只剩一句话:“我不想去了,学长。”

  现在放弃去H大复试这条路,往后再报考别的学校也来得及。

  “都20多岁了,能不能成熟点?”沈烬反手揉揉他脑袋,“好不容易有G省的战队教练组看上我,你要是能顺利去H大读书,以后我俩也就隔着一个海关,又不是没机会见面。”

  不过G省很大,申请港口往返一趟也挺麻烦,再加上夏季赛一旦开启,他在教练组的工作和顾屿的学业都会很繁忙,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能有多少见面时间。

  对这一点,顾屿自然比他更清楚。

  对方从背后把下巴搁在他肩膀,像一只即将出门流浪的小狗:“可是我现在改考更近的大学也来得及。”

  “你是为了读书,不是为了和我粘在一起。”沈烬假装推推他,“分开一两年有什么好怕的,等你学成归来还要给学长买大房子呢。”

  可倔强的alpha却搂着他晃了晃:“不学了,我想跟学长回F区找个地方种土豆抓螃蟹,一辈子在一起。”

  换作从前,他成熟强大的alpha肯定会满脸平静地告诉他:分离在漫长人生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学长等我回来就好。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印象中的典型酷哥款alpha逐渐学会了向他撒娇,即便平日再怎么克制,这时候也会对他说出一些无理取闹的话。

  沈烬转身抱抱顾屿,认真回答:“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学长愿意回F区种田,学长小时候最喜欢下河摸螃蟹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同意顾屿放弃学业,自然是要装可怜的:“可是学长身体不好,这辈子怕是只能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了——所以我们都得朝这个目标努力,好不好?”

  对方哼哼唧唧地压住他后颈拢过他,总算听话了:“那……学长要每分钟都想我。”

  沈烬点点头,哄小孩儿似的:“每秒钟都想你行不行,小朋友?”

  听到小朋友几个字顾屿才浑身过电直起身,仿佛突然想起自己才是alpha:“咳,学长怎么这么幼稚。我还得去把不常用的东西收拾好,今年就不续租了,过段时间搬走。”

  沈烬满头问号想问谁幼稚,顾屿却转移话题保持高冷,只问他某样东西要还是不要。

  为了沈烬有更好的居住条件,大学几年顾屿都努力兼职和拿奖学金,也算足以支付租金和学费,不过去H大读书是一笔不小的额外开销,沈烬劝了许久,希望他就用家里留下的那张银行卡,但他还是摇头,准备申请贷款完成学业,将来再还。

  如今分开的日子一天天逼近,沈烬也一天比一天担心,只好采取迂回战术:“我们以前不是老因为钱的事意见不统一吗,以后干脆建个共同账户,把全家的工资都上交,谁想用都可以,记账也一目了然。”

  顾屿从衣服堆里抬头,显然没有轻易上套。

  目前就沈烬有工作,全家的工资不就等于沈烬的工资?

  沈烬见他不说话,又心虚补充:“G省那支战队还算有钱,包吃包住每月各种奖金,谁进了队都得胖十斤起步,平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真的。”

  对方默默叠好衣物,好一会儿才坐回他身旁,说:“学长不用担心我,更不用想着供我读书生活,我自己会处理的。”

  在alpha的倔驴脾气面前,沈烬偶尔也会束手无策。他规劝半天说不动,都快气哭了:“可是那边消费很高的……”

  顾屿抱着他拍拍背,却没松口:“再高消费的城市都有低消费的活法,我又不是去旅游享受的,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要这个效果吗?”

  “哼……”沈烬蹭了蹭他肩头,“还十年寒窗苦读,高中没见你放学后多留一分钟,大学一进来就跑外面住,你什么时候寒窗苦读过?”

  被揭穿的顾屿轻笑起来,逗他:“我晚上点蜡烛在被窝做数学题的,学长没看见而已——另外……学长怎么知道我高中每天放学就走?”

  “……”沈烬扭开肩膀,气鼓鼓的,“我不管你了。”

  顾屿戳戳沈烬微微鼓起的脸颊,眸子里荡起笑意:“管我,求求学长了。”

  除了撒娇,这个alpha他好像还学会了勾引。

  沈烬禁不住面色一红推开他,只说:“赶紧收拾你的东西去。”

  最后留在大学城的日子转瞬即逝,沈烬和秦逐许停云一块去办了剩下的毕业相关手续,路上有不少人拖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跟几天前的他们一样。

  大学的离别和高中是不同的,没有誓师大会,没有毕业典礼,没有高考前的纪念合照,甚至没有聚餐活动,所有人零零散散离开校园,这段时光就算是草草结束了。

  “想当初你生病不能参加军训,天天让我和老许给你带吃的,跑腿费好像还没给。”秦逐看看手里的就业登记表,总觉得在食堂排队帮沈烬带饭的那一幕就在昨天,“以后也吃不到三食堂三楼的砂锅了。”

  沈烬因为大学生锦标赛的执教表现被职业战队教练组看上,已经决定去G省,许停云打算留在本地,而秦逐则选择了游戏解说方向,将来多半会跟随赛制,奔波在各个城市主场。

  说起来还算一个圈子,不至于分道扬镳,但总归不会再像校园生活这几年一样,天天聚在一起了。

  “你也有伤感的时候,儿子?”许停云说,“等爹赚了大钱把你们都买过来,还能天天一起通宵。”

  这恐怕是许多人毕业时都会对朋友夸下的海口,秦逐第一个不信:“得了吧,别到时候连把排位都凑不齐……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话音未落,有人拦住了他们,许停云不用看就知道又是贺森洲。

  这几年他还是常常追逐在秦逐身后,想弥补当初的错误,但秦逐一向铁石心肠,直至毕业也没有任何回头的迹象。

  听说贺森洲家里准备安排他出国读研,以后再想见面恐怕也难了。

  “学长……”他好像很少敢这样主动拦住秦逐的路,“等我三年后从国外回来再来找学长,可以吗?”

  “这话你自己信?”秦逐淡淡回答,“在外面一次少谈几个,身体健康要紧。”

  贺森洲赶紧摇头:“不会的,我只喜欢学长——”

  可秦逐却连他的话都不想听完,马上快步离开,沈烬和许停云没办法,拍拍贺森洲肩膀就赶紧追上秦逐,谁也不敢问他怎么想。

  身后的少年似乎也想追上来,却不得不在秦逐不留情面的警告手势里停下脚步,留在了艰涩的风中。

  沈烬和许停云只敢用极小的音量讨论一句“好惨的学弟”“不知道是不是见最后一面了”,秦逐睫毛微颤,却终究眼皮都不抬便转移了话题:“游泳队那帮人到了没有?”

  天色暗了,按计划他们要去南门和体育系那帮人会和。

  正巧那边发来信息:快过来,老板答应我们包场。

  烧烤店里,严泽难得没跟以前一样不着调,而是闷头喝着酒,偶尔提醒他们微信都备注上C大校草(升级版),别过两年忘了他是谁,给他误删了。

  “就你?”其他人都在笑,“想忘也TM忘不了啊。”

  “这TM是夸我吗?”严泽给他们倒上酒,又转头问沈烬,“你能不能喝?”

  自从后来知道沈烬是个体质偏差的omega,他也算客气不少。

  但沈烬却摆手表示无须多言:“别废话,今晚全给哥趴下。”

  冒着泡的杯子一杯接一杯满上,交错着几年时光,似乎更容易醉人。

  余生的路还很漫长,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恐怕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

  不论是刚进校时意气相投,还是后来误会重重又重归于好,所有年少气盛都留在了酒中,月光倒映进来,仍如四年前初见时一般清澈。

  第二日,几个人便收拾好剩下一点杂物,准备离开寝室。

  最后关门拔出钥匙那一刻,许停云敲了一下门牌,只说:“走吧,希望新来的学弟能参悟我挂在床头的钩子是搭充电线用的。”

  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上床下桌和阳台透过来的夕阳一起消失在他们眼前,这扇门或许很快就会被另一群少年重新打开,但此后,门后容纳的便不再是他们的青春了。

  *

  2032年,10月。

  秋风南下,冷空气几乎席卷全国,但整个G省的气温仍旧高达30度,其中S市体育中心也在这高温之下,彻底被冲破天际的人声包围。

  时隔多年,全球总决赛再次在这里举行,热搜也随着比赛结果沸腾到了顶点。

  【Karin五杀时的表情】

  【lonesay职业生涯大满贯】

  【certain哭了】

  【ATG让二追三完成绝地翻盘】

  【ATG战队获得2032年世界冠军】

  比赛现场来了不少明星和知名退役选手,以及大家都认识的,ATG主教练沈烬的丈夫,闻名于新兴青年富豪榜的那个年轻总裁,顾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