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PU003是突然失控，所以才朝着漩涡流的方向冲去的吗？”
约纳斯坐在长桌的一边，对面是一下潜艇后就被控制并单独看守的莱纳多。
所有出海参与此次任务的研究员都在回到基地的那一刻被分开控制了起来，莱纳多很不幸，这次他和克洛蒂尔的潜艇又是打头阵。
太平洋海底基地的总台能够在执行任务期间收录所有学员的通话讯息，只要潜艇处于运作状态内，期间的一举一动都能够被总台监视到。更何况除去那艘最后一刻突然冲向漩涡流的潜艇之外，所有潜艇都处在漩涡流最外围之外，并没有被卷入其中，黑匣子和潜艇各项机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约纳斯赶到太平洋海底基地的时候，二十台黑匣子的解密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而作为整个基地中职位最高且事发时并不在场者，他无疑是对各位研究员进行调查问询的最佳人选。
“……”莱纳多回想起那一刻。
他们原本已经脱险了，明明PU003与漩涡流最外围的距离比莱纳多和克洛蒂尔驾驶的那艘潜艇更加要远得多，按照常理来说根本不会被水流的吸引力所控制。
所以PU003冲进漩涡流中的举动，很有可能并不是因为仪器失控，而是因为驾驶员的故意操作。
“莱纳多。”约纳斯夹起手中的电容笔，指尖叩了叩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请回答我的问题，PU003是因为突然失控所以才朝着漩涡流的方向冲去的吗？”
“……”莱纳多垂眸，原本平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抱歉，教员，我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对面的那一排教员纷纷皱起眉。
莱纳多的反应超出了他们的预判，让人难免对他产生某种程度的怀疑。
约纳斯捏紧了电容笔，微微提高了些许音量盖过整间审讯室内的窃窃私语：“莱纳多·迪·伦佐研究员。”他正式地喊出了莱纳多的姓名，“你为什么无法给出准确的回答？”
“我不清楚PU003号潜艇的具体状况。”莱纳多抬头，直直看向约纳斯一人，“如果PU003号潜艇在出发之前通过了各项数据指标的检查，那么它根本不可能在距离漩涡流外围将近二海里的方位受到干扰。”
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PU003号潜艇的驾驶员有故意操纵潜艇进入漩涡流的可能性。
约纳斯放下电容笔，就这样直直看向莱纳多：“你知道你这样说代表着什么吗？”
莱纳多当然清楚。
五个月的培训时间，他和所有学员一样，早已将下潜守则烂熟于心。
当你下潜的时候，除去与你一同驾驶潜艇的研究员之外，掌握你生命的还有同样在海底的其他研究员。每个人都要做好时刻因为任务而牺牲的准备，更要做好时刻拯救队友的准备。
所以无论如何，只要一同下了海，他们就是过了命的交情。不管你认不认识对方，都要对对方保持完全的尊重。
而莱纳多刚才的那番话，显然没有做到尊重PU003号潜艇中那两名研究员，反而对他们抱有不应该存在的怀疑猜忌。
“你是在侮辱因公殉职的烈士。”约纳斯身边的随询员先一步沉不住气，拍了桌子站起身，就差抬手指向莱纳多的鼻子。
“冷静。”约纳斯八风不动，只是轻轻摆了摆手示意那位教员坐下，“PU003号潜艇和其中的研究员已经被卷入漩涡流中无法生还，黑匣子也随之丢失，基地监控室中留下的画面是事发前半分钟。”
他看向莱纳多：“我们没有证据，你也没有证据。”
“是。”莱纳多面色不变，“可漩涡流的生成是事实。”他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考应不应该说出那句话，“漩涡流中心存在磁石也是事实。”
“你不用和我拐弯抹角地给烈士抹黑！”刚才那位教员几乎要将手中的电容笔折断，但碍于刚才约纳斯表达的态度，没有选择过激的表达方式，“你的意思无非就是他们是为了取得漩涡流中心的磁石所以才选择在即将脱离危险的时候冲进去。”
莱纳多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对不起，洛尔教员，我从来没有这样说过。”
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获得这样回答的洛尔教员被莱纳多噎住，当场不知该不该翻脸，整个审讯室内都安静了几秒。
约纳斯知道这场问询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也不愿再让这样尴尬的局面继续下去，只好收了电容笔：“此次问询到此为止，先这样吧。”
他率先拉开椅子站起身来，收起折叠平板，一手按着椅背，意味深长地看了莱纳多一眼。
对方仰头与他对视。
那是一双极为少见的墨绿色眼睛，灯光从上而下投在玻璃球一般的眼珠上，甚至让约纳斯再恍惚间看见了如同绿宝石一样闪耀的光芒。
为什么自己会记不起他的样子？
约纳斯不由得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其他随询教员也纷纷站起身来，约纳斯来不及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垂下眼，将目光从莱纳多身上收回。
他按在椅背上的手指收了收，旋即又很快松开，抬脚朝问询室门口走去。
门外是两位太平洋海底基地的工作人员，所有参与问询的教员都从问询室中走出后，他们走进房间，将莱纳多带回了房间，对他进行严密看管。
约纳斯当然明白莱纳多对PU003号潜艇两位驾驶员的怀疑是面对异常情况时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克洛蒂尔那边的问询报告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中，她和莱纳多所驾驶的PU017号潜艇中的黑匣子也已经解密完成。
约纳斯坐在会议室长桌的尽头，按下航行记录播放键。
进度条被拉到克洛蒂尔向总台播报发现不明物体的时间。
由于在海中一定深度处，整个视频的画面显得有些灰暗不明，只能在潜艇缓缓靠近时看出探照灯下那一团灰白色的物体。
不用在场的所有研究员再去研究那到底是什么，克洛蒂尔便已经传递了后退的消息，再后来就是莱纳多突然提出让所有潜艇快速后退，并越过主驾驶员直接操作潜艇飞速后退。
黑匣子拍摄的潜艇内外画面的都在那一刻产生了剧烈的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