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宿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玉端着枪的手还在颤抖着，他咬着下唇，像是想要反驳但又不知应该从何而起。
宿云看见对方这个样子，继续说道：“你在巡逻队里面的成绩依然良好优秀，并且非常迅速就和周边的队友们打成一团，中途也曾经帮助星际联邦总会完成过几次危险任务，但就在每一次你要升迁的节点上，都会出现一些意外导致你的升迁失败，更有一次，你不小心放走了一个高危级别的犯人，这才导致你现在会来到雷小凡这个不成熟的小队伍里面。”
“如果后续的悲惨都是莫家人的报复的话，那么苏玉，我很好奇，在学校里面一向与人为善的你，怎么会突然间对一贯都行事嚣张的莫家人动手。”
苏玉的瞳孔骤然紧缩了下，他扣住狙击枪枪把的手猛然收紧。
天空纷纷扬扬下起雪花，打落在沉默三人的肩头上。
气温好像是又降低了。
宿云可以感觉自己脸颊冰凉，下意识想把双手揣进兜里面，结果下一秒就被余径面不改色地捞过去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alpha的体温还算是挺高，勉强能做个暖手炉。
没多少挣扎，宿云便就安心将手揣在了余径的口袋里。
“……莫家的人行事嚣张，我在读书的时候就看他不爽了，想着本来什么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时候就算是把他打一顿也没有关……”
“你没必要骗我。”宿云皱眉打断了苏玉的话，“你忘了我前身是审判塔的审判长吗？苏玉，你的谎言太拙劣了。”
苏玉再次沉默了下来，他偏着脑袋，beta额前的发丝已经沾上了几粒雪碎。
在三人对话的时候，白雾模糊着三人的视线。
也不知道怎么的，宿云突然间抬眸看向苏玉的方向。
在什么都看不清的白雾之间，宿云隐隐约约好像看见苏玉肩膀颤抖着，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委屈的事情，为此还滚落了几滴眼泪。
青年瘪着嘴，满脸都是委屈。
雾气在咬着唇瓣的抽噎声中消散，等到两人看清的时候便就只剩下了泛红的眼眶。
像是在极力忍耐什么，苏玉长长地叹了口气，再继续说：“……我是莫家的私生子。”
这可是个重磅炸弹，余径不了解莫家对新星球意味着什么，但在看见宿云满脸震惊的时候也大概可以明白莫家的地位。
宿云很快就把自己从震惊中扯了出来，他垂眸，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看见这样，苏玉才会犹如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
“我的妈妈是莫家一个分支家族掌权人的情妇，说是莫家的分支，但实际上你们也知道，除了莫家本家，这些分支大部分也不过都是在狐假虎威而已，大多都是依靠后代的alpha来献入主家献殷勤。”苏玉说：“但很显然他们的后辈都不这么想。”
“相对比一出生就能获得所有家族培养资源的alpha，我不过是一个情妇生下来的beta，在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必须要加倍努力才可以获得别人的认可。”
“在很小的时候我便就努力学习，争取能让我的妈妈不要因为生了一个beta而受到其他情妇的虐待。”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玉停了下，再是苦笑了声。
“很奇葩吧。明明大家都是人，有的人能三妻四妾，情妇之间竟然还因为自己的孩子有一条歧视链在，这也正是我一直都弄不明白alpha到底强在哪里的原因，分明在战场上，他们容易受到omega的信息素影响，每个月还会出现固定发信期影响战况，尽管他们在平时里可以依靠信息素和执行力高过beta一头，但架不住那几天的虚弱期。”
“可惜的是alpha的数量不多，却大多处于精英的中心位置，把控着alpha的顶级地位，beta便就只能往下走，于是这歧视就在无形之中形成。”
“说实话，宿队长。您还真的算得上是我的偶像。”苏玉掀眸看向宿云。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了。”苏玉说：“我所有认识你的老师都认为你是一个不得了的传奇，明明是个omega，却可以以最优异的成绩一路披荆斩棘到审判塔内部，并成为审判塔中的审判长。”
“也就是因为你，我才是更加努力。只要能够复刻出你的脚步的话，我一定可以爬到更高的位置，学生，士兵，小队长，中队长，队长，少将，中将，上将……”
苏玉将升迁的职位一一说了出来，在谈到这些的时候，眼中尚还带有一丝希冀的光辉，一眼便就可以看得出来这确实是他在学生时代所希冀的路线。
宿云心下一沉，他当然知道自己从某种方面来说，确实是开辟了一条过去很多人从未设想过的道路，但在这旅途中到底有多少是他的运气，又有多少是他的实力，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特别在现在触及到粉红兔子头套和哈里曼事件时，宿云甚至怀疑过，自己会成为审判长的主要原因，会不会就是那个人想要近距离获取自己的血液。
当然宿云不会在这个时候将这个虚无缥缈的结论抛出来。
在握紧拳头又松开的时候，宿云瞄了眼身边的余径，对方像是也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悄悄咪咪用掌心抚摸他的后背。
“——我一直都在按照您的来。课程的第一，毕业的优秀论文，甚至比起周边大部分alpha先一步收到了飞船战斗系教授的招揽，只需要再就读一年时间，就可以直接拥有登录飞船的资格，多好啊，前途一片光明。”
苏玉微微闭起眼睛，嘴角微微勾起，脸上浮现出幸福的神情。
“那你的妈妈呢？”余径开口问。
这个问题也许是苏玉的想象与现实的碰撞，宿云看着苏玉的唇角慢慢垮下来。
“我的妈妈是个很好的人……”苏玉的声音很小，“她是被骗的。要不是莫家那个杂种骗她的话，也许我就不会出生了，在知道我是个beta以后，那个男人几乎再也没有来过我们家，甚至是我们两人生活下去的物资和钱也没有。”
“在我毕业的时候，她生了一场重病，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大概是为了不拖累我，她上吊了。”苏玉的声音变得逐渐冷硬，在谈到这颇显沉重的死亡时，他反倒是没有显露出更多的情绪，像是要依靠这情绪自我保护一般。
“她死了。”
“在我推开门想和她分享我被那名教授招揽的好消息时。”苏玉说：“她死了，瘦骨嶙峋地挂在天花板上，就差一点。”
“也许我再早一步，她就可以活下来。”
“……这不是你的错。”宿云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以安慰对方的话，嗫嚅了两下嘴唇，只能这么安抚。
苏玉摇头，难得没有应下宿云的安慰，“那段时间我的状态很差，大概是知道我的成绩，我名义上的父亲在我妈妈葬礼那天来了我家，想要将我带回家去，我没有同意，还大骂了他一顿。”
“大概是这个原因，那名原本被他所看重的alpha看我就是处处不顺眼，三番五次在学校里面对我进行挑衅。”苏玉深呼吸了下：“我本来不想搭理他，直到他开始侮辱我的妈妈——”
“我没忍住。”
这轻飘飘的四个字，谁也没想到就决定了苏玉这短暂的未来。
宿云拍了拍苏玉的肩膀，示意对方不要太难过，“因为这样，所以你才会被莫家的人处处针对，导致无法升迁？”
苏玉点头，随后他又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算了，反正我现在也不指望升迁了。特别是在看了星际联邦总会还有审判塔里面实际上都是群什么东西以后。”
“我又不是什么关系户，也没主角命，实在是没必要再去争夺了。”
“确实。”余径在旁点头：“你看像新星球这个几年都没攻下地球还让地球发展起来的这个吊样就知道了，还不如直接跟我到地球的队伍里面去。”
宿云“喂”了一声，余径才是装做什么都没说过一样吹了声口哨。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宿云顿了下：“我不太会安慰人，但只要你相信我，要是可以活着回去的话，你一定可以达到你妈妈想要你达到的位置。”
“学生，士兵，小队长，中队长，队长，少将，中将，上将。”宿云重复了遍：“为了你自己，再做一个梦吧，没准就实现了呢？”
苏玉大概是没想到宿云会这么说，在愣了很久以后，才是颤颤巍巍抬起手抓住宿云的手腕，豆大的泪珠从他眼眶中滚落出来。
怕吵到不远处众人休息，他哭泣的声音几乎是压抑在嗓子眼里面，呜呜咽咽的，仿若一只受伤的兽类。
余径本想上前拦住苏玉的动作，可在看见对方哭得像是个傻逼的时候也忍住了，再是没好气地双手环胸，将视线偏向一边，当做是什么都没看见过。
过了会儿，苏玉才收敛了情绪，他蹭去眼中的泪水：“……谢谢您。队长。”
宿云朝着另一边偏头：“先去休息吧。”
“嗯。”
苏玉擦拭着泪水，便就朝着一边去了，空旷的地界顿时安静了下来。
“刚才有人在旁边偷听。”宿云目送苏玉离开后，瞥向余径：“知道是谁吗？”
“一个蠢货而已，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余径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