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咔嚓”的关门声，门外确实传来了有人走动的声音。
宿云推了下余径，示意对方从自己身上下去。
余径却没有任何的反应，用手抓住宿云的手腕再又整个人埋在了宿云的怀抱里，他小声说：“是个alpha。”
“alpha你也得下去，总不能让别人审讯的时候看见我们两个在这里打情骂俏？”宿云轻轻揉捏着余径的耳垂。
闻言，余径才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宿云的身上翻到了地面上，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满脸都写着郁闷。
宿云看了眼似乎很是委屈的灰蓝色眼眸大狗，伸手抚了把对方的脑袋，再也从床上翻了下来。
不一会儿，那声音便就由远及近，停在了他们布置着双面玻璃的监狱门前。
从内部的花玻璃上面，两人只能隐约通过一片朦胧的黑色阴影分辨来人的位置。
对方是一个人来的，他站在玻璃之后，正安静地盯着房间里面的两人，只是他始终都没有说话，像是一尊被摆放在廊间的雕塑像。
在双方僵持了会儿，是宿云先开的口。
“雷队，人都来了，看见仇人，不打个招呼？”
回应宿云的是雷志勇重重打在玻璃上的一拳，很快隔壁便就传来他有些粗哑的回应：“看来omega的感觉性也不差嘛，隔着一层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玻璃还能知道站在外面的人是我。”
“算是吧。”宿云答：“雷队的恢复力不错，早先就怀疑过我和地球军是有联系的，杀死我没有杀成，肯定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放过我，也不会甘心在病床上把这份审讯我的任务拱手让人吧。”
在听见“杀死”两个字的时候，余径猛地转头看向那个模糊的黑色影子。
要不是宿云在场，只怕他会立刻冲上去将人撕个粉碎。
察觉到余径情绪的宿云下意识盖住了余径的手背，用指腹轻轻揉搓着使得对方静下心来。
站在玻璃外的雷志勇不言，算是默认了宿云的话。
“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无辜的。”雷志勇说。
“现在不过是更确定了而已，星际联邦甚至是默认了将你们两人捆绑在同一间牢房里面，你以为你现在还有狡辩的余地吗？”
宿云撑着床沿：“我没想过要狡辩后退，恰恰与你想的相反，我就是为了解决一些事情才会故意留下和被抓的，不然你以为就凭借你的那个小侄子，能抓得住我们两个吗？”
这话说的不错，雷志勇当然知道雷小凡的能力有多少，特别是在他来之前，他也已经通过监控眼的网路看见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可以说，如果没有宿云和余径在场，雷小凡会直接被那群眼高于顶的alpha打着从星际联邦总会赶出去。
但这也绝对不是宿云等人可以洗白的理由。
“哥哥。最近实验室里面分了很多物资给我，我全部都邮寄给你了，你在军校里面要好好加油喔。”
“哥。我明天就回家了，你们军校什么时候有假期啊？”
“又要上战场？那一定要注意安全！”
“哥，地球很冷的，你要不要多穿一点？”
“哥，你知道吗？最近我们科研队伍里面发现地球上的温度与地球本身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很有可能是由某种外部物质导致……喂？喂？哥哥，你有在听吗？真是的，不是睡着了吧？笨蛋老哥？？还在吗？？——我挂咯！”
“晚安，哥哥。”
“哥哥，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啊——怎么哭了？别哭……啊。”
“……你哭的话，会吓到我不敢进家门的。”
穿着白色科研服的妹妹仿佛永远都是那么有活力地存在雷志勇的脑海中，将她与活着割裂开的则是在最后那刻躺在自己怀中的奄奄一息。
血。
满手都是猩红的鲜血。
要她命的人本身也许还带有一些怜悯之心，又或者是蓄意报复，叫她能活着坚持到自己的到来。
从小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妹妹总是很聪明，她在很小的时候便就已经收到了来自于审判塔的招揽，比同期生更是早了几年时间进入了研究所。
她好像永远都是那样善良，懂事，坚韧不拔。
像是永恒存在自己记忆崖谷边上一朵向阳而生的纯白花朵。
而有人趁着自己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将这朵花采摘并碾碎。
……他再也没有花了。
……他也再也没有……妹妹了。
潮水般的记忆将雷志勇浑身上下都倒灌上了浓烈的岩浆一般，他定定站在原地，那接近是要喷火的眼神早已落在余径的身上，将他千刀万剐了几十万遍。
雷志勇很清楚，那天晚上，就是面前这个年轻人将灾厄带到了他的家庭中来。
即便已经过去了九年。
九年！！
不用说九年，哪怕是九十年，九百年，九万年，雷志勇也绝对不会忘记这么一张脸！
同样的灰蓝色瞳眸，同样的行动服以及信息素，在那个夜色深邃的晚上，用一把小刀行如鬼魅般只身闯入审判塔，并且几乎是打通了一条出路而后全身而退。
雷志勇不会忘，不敢忘，不能忘记。
他右眼的伤疤偶尔在夜晚或者天气潮湿的时候会隐隐作疼，很多人都劝说他去医院将这个疤痕祛除，但统统都被他给拒绝了。
他要记得那些仇恨，才能日复一日地继续活着。
而现在则是来终结那些仇恨的时候了。
雷志勇深呼吸了口气，“小凡的事情就算是你们不出手，我看见了也会去处理。不需要你们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说着，他抬拳在厚实的玻璃面上猛地砸下一拳，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整个房间里面。
“我听小凡说你会申请审判折补，那么我在这里直接向你宣布。”雷志勇说：“你不通过。”
“与地球反叛军勾结出卖星际联邦，恶意放置炸弹炸毁审判塔造成多名犯人逃狱以及造成接近三十人的死亡，在过去可从来没有一个犯了这么大罪的人能活着走出星际联邦总会的人。”
宿云摁了一下余径的手背，再对余径摇头。
“我记得之前的时候，你告诉我是他杀了你的妹妹，并且划伤了你的眼睛对吧？”宿云指着余径说。
余径一顿，也眯起眼睛看向玻璃外的人影，时不时耸耸鼻尖，像是在确定自己记忆里面有没有这股信息素味道。
玻璃外的雷志勇冷哼了声：“怎么？想把队友卖了换自己跑路？”
“不是。”宿云沉稳地说。
“只是在想大名鼎鼎的雷队会不会这么多年追错了仇人，担心雷队要是报错仇了，会是一辈子都后悔的事情吧。”
“不可能。”雷志勇斩钉截铁：“他的那张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喔，是你啊。”还没等宿云回答，余径仿佛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余径抱臂靠在宿云的小腿上，眯起一双灰蓝色的眼睛，他这样懒散的动作只是换来了雷志勇气到磨牙的声音。
宿云只是用小腿轻蹭下余径的发丝，再看向雷志勇的身影：“他可能确实入侵过审判塔，也确实打伤过你，雷队。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血洗审判塔这件事，余径做不出来。”
“他做不出来！？”雷志勇拔高了音调打断了宿云：“这小子就是你手边的一条疯狗！只要你没有拽紧他脖子上的缰绳，他就会立刻跳出来咬死所有人！”
宿云将手心盖在余径的脑袋上，对雷志勇的评价不可置否。
“雷队，我记得当时你对我说，余径是独自一人入侵审判塔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应该知道审判塔的防卫程度，如果仅仅是入侵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必要伤害整个审判塔的研究人员。”
“哪怕当时你被打晕过去，他也没有趁着你没有意识就要了你的命。”宿云一字一句解释道。
“当时的余径想的根本就不是要杀光审判塔的人，而是想要将九年前从西塔入侵中失踪的地球军首领找到，可惜那时候我恐怕已经在植入记忆的恢复期中，也正是因此错过了他的到来。”
“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已经入侵了审判塔，为什么只是清理了一个研究所的人？为什么不把知情人全部杀死？这么多疑点，您没想过吗？”
雷志勇被宿云逼问得哑口无言。
宿云说的这么多他当然想过，他想过会不会是自己找错了凶手，甚至想过那次研究所的大清洗会不会是内部的命令。
只是那晚余径的信息素压迫感实在是太过于压迫，叫他一直都铭记到了现在。
如果仇人不是那个地球来的小子会是谁呢？
如果仇人是比那个alpha更为强大的alpha自己要怎么办呢？
太多的如果逼迫着雷志勇往一个死胡同里面钻，记得越清晰，钻得越深，在最后，他甚至亲手堵死了自己的回头路。
他用假想的仇敌堵住其他更有可能的真相的身影，妹妹死去的容颜与欢笑的容颜始终都在他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他要报仇。
给妹妹报仇。
这个偏执的情绪陪伴了他多年的时间，无论如何现在也不可能被人如此轻易地抹除。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合作，没准到时候我们能一起发现杀死你妹妹的凶……”
“别说了。”雷志勇打断了宿云：“我不会相信你们两人任何一个人的话的，如果你们确实还想要继续申请审判折补的话，就先通过斗兽场吧。”
宿云的表情在一瞬沉了下来。
没有给宿云继续说话的机会，雷志勇的身影便就离开了玻璃之后。
在确认对方离去之后，余径用手勾住宿云的小腿，整个人黏在宿云的身边，他懒洋洋半眯着眼。
“队长，你刚刚有句话说错了。”
“在你失踪的时候，我想的就是杀掉审判塔里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