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就好。”言时玉心满意足,恨不得好好疼疼眼前的心上人,奈何今夜有大事要做,不能太放肆。

  方才的亲吻加上李淮的回答,足够他回味很久。

  “入夜之后,你让侍卫们稍微放松些,若是遇上赵岐的人,演戏演得像一点,就当是被他的人打败了。”李淮低声叮嘱道,说完便窝到言时玉怀里,后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惬意地闭上眼睛。

  “好,一切听你的。”言时玉点头,顺势抱住他。

  二人相拥到黄昏,直到最后一抹日光消失在西边,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心不在焉地用完晚膳,李淮坐在后殿盯着摇曳的烛光,耳朵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除了侍卫巡视有声响,其他时候安静得出奇。

  李淮拿起书翻看,翻了好一会儿,一个字儿也没看进去,只能丢到一边去。

  要不干脆躺床上装睡?

  李淮看了龙床一眼,轻轻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躺床上有些被动,也不便立刻看清楚来人是谁,还是继续坐在这里比较好。

  不过……干点儿什么好呢?

  李淮打了个哈欠,无奈之下只能又拿起那本书,继续翻看。

  昏昏欲睡之时,他恍惚间听到有什么东西摔到地上的声音。

  来了。

  李淮瞬间清醒过来,假装趴在桌上假寐,暗中眯着眼睛瞧殿门。

  外面又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黑影映在地上。

  李淮紧张得屏住呼吸,手脚有些僵硬,甚至连吞咽口水都觉得艰难。

  会是……赵岐吗?

  来人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迈出第一步,露出内侍的衣角,接着是一张熟悉的脸。

  李淮皱着眉头抬起头,心中疑惑:青林怎么鬼鬼祟祟的?

  “陛下,奴才方才收拾桌案时,不慎打翻茶盏,弄湿了几本奏折,还不小心把剩下的奏折弄到地上,还请陛下过去看看。若是因奴才的粗心大意耽误朝政,奴才真是罪该万死。”青林毕恭毕敬地行礼说道,头微垂着,眼睛往四周瞟,十分警惕。

  李淮以为这是言时玉的计划,起身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轻声道:“朕去看看。”

  二人移步到正殿。

  青林将打湿的奏折递给他,“陛下请看。”

  李淮接过来翻了翻又放下,“到底要做什么?”

  “言大人方才派人传话来说若是陛下一直待在后殿,那些人恐怕会怀疑陛下不在明宸宫,故而让奴才引陛下来正殿走走,为他们指明方向。”青林的声音极低,借着整理奏折将声音盖住,只有他们二人才听得到。

  李淮轻点头,又装模作样地拿起几本奏折翻动,甚至还摆弄了几下砚台和纸笔。

  “指明了吗?”

  “夜深了,陛下早点休息。”青林抬手做出“请”的姿势,送他回后殿。

  一入后殿,李淮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奇怪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他猝不及防吸入一口,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他似乎经历了一场宿醉,醒来时时头痛欲裂、双眼发酸,恶心想吐;紧闭双眼缓了好一阵子,直到凉风吹到额头上,他才舒服几分。

  五感回归,他感觉到自己在一辆狭小的马车上,双眼被蒙住,双手被捆住,整个身子还是麻的,没有一点力气;他想尝试着喊一声,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发声。

  失去意识之前,李淮记得殿中只有他和青林。

  与此同时,明宸宫后殿平静依旧。

  “李淮”好端端地坐在龙床上,贴身侍女雯兰奉上一杯热茶。

  “你该走了,等会儿赵岐的人就来了。”“李淮”慢条斯理地接过茶,状似轻松的模样难掩紧张;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雯兰,低头喝下半杯热茶。

  茶香沁人心脾,却让他心中变苦了。

  此次一去生死难料,这样好的茶,这样好的人,不知能不能有重逢之日。

  “是,奴婢愿陛下今夜好梦。”雯兰迅速抬手在“李淮”手腕上按了一下,垂眸引去刚浮出的泪光,躬身退下。

  手中的茶凉透了,“李淮”仰头将冷掉的冷水一饮而尽,还未放下茶杯便听到殿外有异响。

  来了。

  他赶紧脱了衣衫躺入被中假寐,在那人到床前时佯装惊醒。

  此人与他差不多高,一身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狭长的布满杀气的眼睛。

  “你、你是何人?”“李淮”惊恐地爬起来缩到床里,举起枕头挡在身前,大喊时声音颤抖:“来人!来人啊!”

  黑衣男人无视他的喊叫,自顾自地从怀中掏出一段大拇指粗的麻绳,熟练地把麻绳系成一个活结,甩手抛到他脖子上。

  “李淮”吓得脸色一白,仿佛落在身上的不是麻绳而是一条毒蛇。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绳子拿开,却被直接套住,瞬间脸色涨红,喘不上气。

  黑衣男人眼中满是轻蔑,像拉拽一条濒死的狗一样把他拉到床边,一记手刀搭在脖颈处,他将计就计,直接装晕。

  一阵天翻地覆,他被黑衣男人扛在肩上,从后窗离开明宸宫。

  “李淮”从袖中取出一包石粉,用牙咬出小口,捏在手中。

  黑衣男人的轻功极好,很快带他出了皇宫,奔走在京城大街小巷的屋顶之上。

  不知走了多远,黑衣男人终于落地,走入一间大宅院,七拐八拐走入隐蔽的房间,随后按下墙上的机关,进入黑漆漆的密室。

  密室并不是目的地,黑衣男人穿过一条细长狭窄的路,接着往下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目的地到了。

  “李淮”被客气地放到地上。

  “弄醒他。”苍老的声音响起,黑衣男人应了一声,提起放在旁边的木桶,将冷水泼到“李淮”身上。

  “李淮”惊得浑身一抖,抬头看清楚面前的人时仿佛看到救星;被恐惧填满的他已经不在乎什么帝王身份,哽咽道:“赵大人……救救朕……”

  微弱的烛光照在惨白衰老的脸上,面无表情的赵岐俯身冷冷看着伏在地上的皇帝。

  饶是“李淮”再愚昧,也明白他就是幕后主使。

  “赵岐,你竟然敢如此对朕!”“李淮”又愤怒又害怕,被冷水淋过的地方顷刻间结了冰,动弹不得。

  赵岐咧嘴笑笑,伸手拿起边儿上的纯金手杖。

  金光闪闪的手杖戳到“李淮”肩上,停留片刻又意味深长地按了按。

  “接近一年的时间,陛下养尊处优,看着瘦弱,实则也长了点肉。”贪婪的目光缓慢地掠过杖下身躯的每一寸,赵岐急不可耐地咽口水。

  “李淮”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你该不会是想……”

  “看来陛下并非愚不可及啊。”赵岐收回手杖拄在地上,颤巍巍地站起来,佝偻的身影笼罩在狼狈的帝王身上,竟显得有些“伟岸”,“陛下可知长生不老的秘诀是什么?”

  “李淮”沉默不语。

  “罢了,我还是从头讲起,免得您到了九泉之下还要来问我。”赵岐轻咳几声,“我的家乡有个古老的传说,一个人要是想长寿,就必须的人气。这个人气,就是指人的精气。从前我没把这个当回事儿,直到我来了京城。”

  “皇家滔天富贵,世家地位稳固,富商金银万两……自入官场,我见识了钱和权能只手遮天,可若是命不够长,拥有再多也没用。我必须要活得够久,才能享受这一切。”

  赵岐情绪有些激动,脸庞涨红,一副疯魔状:“我前半生无权无势,受尽世人白眼;我要我的后半生权钱皆有,无人敢欺!”

  “李淮”默默往后缩了缩,口不择言道:“你是穷疯了……”

  赵岐闻言脸色大变,举起金手杖想打他,举到一半又停下,咬牙切实道:“对,我是穷疯了,我要活一百年、一千年!等我吃了你、做了皇帝……”

  “其实你还想吃了你的儿子是不是?那些乞丐也是你……呕……”“李淮”干呕几声,艰难地扶着墙壁站起来,厌恶又畏惧地看着赵岐,抬手指他时手指一直抖,“你会有报应的!”

  “报应?”赵岐仰头大笑,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成王败寇,胜者是不会有报应的。你们李家坐拥江山几百年,也该换我坐坐了。”

  “李淮”眼珠一转,屈膝跪下,可怜巴巴地祈求:“赵大人,朕……我可以把皇位让给你,只要你留我一条命。我保证一定走得远远的,绝对不会出现在京城!你知道的,以我的资质根本做不了皇帝。等我走了,你杀掉言时玉,也能做皇帝。皇帝……天子是真龙,你成了皇帝自有上天庇佑,一定会长生不老,那就再也不用吃人了。”

  “不,”赵岐慢悠悠地朝他走过来,金手杖一下又一下地拄在地上,仿佛黑白无常的脚步,“做了皇帝不会长生不老,否则你们李家哪里用换这么多位皇帝?只有吃了真龙天子,我才会真的长生不老。”

  “其实原轮不上你,可惜先帝被言时玉杀了,我只能选你了。陛下,要怪就去怪言时玉,我也是无奈之举啊。”赵岐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语气中还真有几分无奈和无辜。

  “来人,把陛下洗干净。”他被黑衣男人扶着坐到太师椅上,喘着粗气吩咐道。

  “放开我!放开我……”“李淮”奋力挣扎,还是被人拖了下去……

  马车停下,李淮恢复了些力气,刚爬起来,门帘子猛地敞开。

  他用力一脚踢出去,结果踢了个空。

  马车一晃,有人上来了。

  极具压迫感的气息袭来,李淮一怔,那人将手伸到他脑后,随即眼上黑布一松。

  “言时玉?”他疑惑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他早该想到这都是言时玉的计策。

  “是我,你还好吗?”言时玉关切地问道。

  “如果我的手没被绑住的话,应该还算不错。”李淮回答。

  赶紧解开他手上的绳子,将他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扶他下马车,换到另一驾宽敞的马车上。

  一坐下,言时玉就把李淮牢牢地抱在怀中,低声说:“幸好一切顺利。”

  “你该早点告诉我。”他轻叹一声,转念想到青林,急忙说:“你让青林假扮我,万一赵岐丧心病狂……”

  言时玉举起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待李淮冷静几分才开口说:“若是我告诉你了,你一定会反对。”

  “我……”他哑口无言,抛开青林与雯兰的关系,他也不愿别人替他以身犯险。

  言时玉心疼地抚摸他手腕上绳子留下的痕迹,温声说:“你把赵岐逼到绝境,我负责最后一击,我们这是夫唱妇随。”

  李淮恨不得把他踹下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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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月的第一天!祝大家二月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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