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钰在九月结束之前返校上课了。
刚回到学校那天, 褚钰把行李收拾出来,才忽然记起自己在环球影城买的粉色水晶球。
这枚水晶球一直被他收纳在盒子里,盒子密封得也不算太好, 打开的时候, 光滑的球面都起灰了。
于是, 褚钰用打湿的餐巾纸, 小心擦拭,直到水晶球干净得能反照出他的脸来。
粉色的水晶球摆放在一堆厚厚的眼科书旁,显得突兀, 但宿舍的位置狭窄而有限,除了这里, 褚钰实在想不出别的位置了。
第二天课间,他忽然接到的一个电话,说是有一个来自海外的邮件。
褚钰好奇问是来自哪个国家, 邮递员翻找半天才说是东南亚那边的,经港城的海关过来的。
闻言如此,放下电话的褚钰直接翘课跑去取包裹。
一路上,他期待又紧张, 这段时间说完全把周牧戒掉是假的,再一次听到关于周牧的消息, 哪怕只有一点点沾边,都能让褚钰兴奋幻想半天。
然而, 现实却处处与他不对付。
他接收邮件后找了一个角落就拆封, 映入眼帘的落款,瞬间浇灭他的满心欢喜。
不是周牧的邮件, 是Elton的,他首先翻出来一张明信片。
整张明信片, 只有褚钰的名字是中文字,其他的Elton都是用英文书写,大致意思还是邀请褚钰再次到新加坡去玩。
另外,还给褚钰塞了满满一包的冰箱贴,全都是当地的风景名胜缩小版,什么鱼尾狮,金沙酒店,植物园等等。
褚钰在通讯录是与Elton加过好友的,但其实对方并不常用华国的通讯软件,发信息过去半个月不回复都有可能。
当天中午,褚钰回到宿舍后,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发邮件感谢Elton。
邮件发完,褚钰合上电脑,再次瞥见桌面上被他擦得锃亮的水晶球时,暗自叹气。
周牧自上次在会议上提出,愿意作为代表去接受媒体采访后,这段时间,陆续被一些股东联系。
好消息是原本股东们的抱团开始松动,各自打算也好,各怀鬼胎也罢,这样的分化,对于周牧一个新加入的成员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坏消息便是,目前联系周牧的都是些小股东,即便形成坚实的联盟,也还是无法撼动以周夫人为首联合冯先生的组合。
林律师称之为“小胜”,算不上“大捷”,但周牧也不需要他提醒,自然不会掉以轻心。
当晚,周牧和团队在讨论股权收购的事宜。
眼看周氏集团的股票连续跌了一个多星期了,从原来的四十多元的高价股,直接腰斩成了二十多元的中等价位。
然而周牧似乎对这个结果还不算满意,迟迟还没出手大量收购。
曾秦看着都替他着急,当着全团队的面,就是一顿输出:“周牧,差不多得了,再等下去股票要回弹,我们更加没有机会了。”
林律师深知,扭转老板早有打算的事情既费心费神又容易吃力不讨好,但都到这个截点了,也不由替自家老板操心,毕竟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不会不懂。
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试探道:“周老板,你打算股价到多少才开始收购?”
这次周牧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不假思索:“跌破十块。”
此话一出,团队的人都惊了,不由抬头看向周牧,神色古怪又怀疑。
对于周氏企业这支一向优质的股票来说,跌破十元是什么概念,即便是目前企业丑闻缠身,概率也是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就好比一个平时在班上都拿第一的学霸有一次考试突然生病了,即便是发挥不好,也不至于跌到年级倒数。
“不现实,”曾秦首先提出异议,“周老板,周氏企业的股票跌破十元是不现实的。”
虽然林律师早有心里准备,但在听到周牧的目标股值的时候,他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周老板,当企业的估值跌到这么低的时候,企业也会面临很大危机了。”林律师说道。
周牧颔首,他似乎早就想过这一层:“我们现在在企业内部实际上是被孤立的,上一次会议有多少人表面上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如果再一次站队,他们还会站到周夫人那边,即便不这样,也会犹豫。”
“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这趟水搞混了,由我们建立新的秩序,这有这样,这个游戏我们才有机会玩下去,不然出局是早晚的事。”周牧补充道。
林律师是聪明人,这番话不费功夫就能明白过来,周牧这么做其实就是把众人逼到绝境,然后由他来悬崖勒马,确实是一个快速有效掌权的方法,但潜在的风险也很多。
“夜长梦多啊,周老板。”曾秦已经劝不动了。
可周牧却一点儿不着急,翘着二郎腿,悠悠道:“不妨再等一等。”
周牧所说的的等,只是针对收购低价股的,其他方面他是完全没有闲下来。
关于私家侦探莫白的死,以及“榆林车站”的匿名发件人,他仍派团队密锣紧鼓地追踪。
甚至还让林律师托关系联系当地的警局,对莫白的事件搜罗更多的信息。
不得不说,林律师的效率是确实高,如果说曾秦是“地头蛇”,那林律师就是当地的“百事通”,三天两头就能带回来一些消息。
首先,莫白的确是意外身亡,警局那边已经下定论了,确实是意外,当时莫白经过的路段是施工路段,而且施工单位也有明确标出来,是他自己没看清楚,然后发生的意外。
但林律师的小道消息是,莫白在生前最后见的人是周夫人,他与周夫人交谈后,夫人还给了他一笔钱,这点也是可以确认的。
但这些信息,都只够往周夫人身上“泼脏水”,都无法确定周夫人与莫白的直接关系,以及与周父的死有关。
另外一边是曾秦,他每天都在变着花样去搜刮“榆林车站”的匿名账号,许是他锲而不舍,最终还是有些回报。
在曾秦多次交涉后,对方竟然主动提出,可以见一面,但有要求。
周牧本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团队汇报,但在听到匿名者愿意见面的时候,神色还是动了动。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这钢笔帽,抬眼望向曾秦,问道:“要钱?”
“不,”曾秦摇摇头,“他想让我们帮他出国,并保证他的安全。”
还没等周牧接话,林律师反应极快地打断了:“周老板,要小心,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案底,他说的出国,到底是真的合法离境还是偷渡尚未有定论,可能会是个陷阱。”
周牧颔首,思忖片刻,忽而轻嗤,道:“就先答应他呗。”
林律师和曾秦都愣住了,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周牧这属实是越来越“老狐狸”了。
后续团队又讨论了一会儿,周牧提出散会,这段时间大家几乎每天都是超负荷工作,今天便早点歇息。
搬砖很累,所幸老板还算体恤,团队的人陆续开始收拾桌面的东西离开小房间。
林律师出门接电话,曾秦则到厨房去看看晚餐准备得怎样了。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原本坐满人的小房间就只剩下周牧和几个助理秘书了。
周牧缓缓合上手提电脑,眼睛扫过小秘书时,停住了。
许是感觉到了老板的目光,小秘书不自然地抬头,果然,老板望着自己。
“问你个事情。”周牧没有拐弯抹角。
“是?”小秘书赶忙停下手里的活儿回答。
“这一届实习生评优的名单是谁起草的?又是谁审核的?”周牧只是用平常的语调问她,但冷淡的气息,总能让人毛骨悚然。
小秘书闻言浑身一惊,那天周老板在宣布“最优学员”的时候,脸就已经黑成锅底了,但结束后又没问什么。
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这笔账老板一直记着,等着秋后算账呢。
“医院教育处的李主任起草的……”小秘书不敢不说实话,“董事会那边审核。”
周牧眉心一蹙:“怎么不交给我审?”
平常按照流程,这个优秀的名单根本是不需要通过董事会的,审核也是由周牧这个院长进行,今年显然是绕过了周牧。
而且,在最后一刻才把名单交给他,周牧其实是被摆了一道。
小秘书垂下眼不敢看他。
就在这时,不偏不倚,打完电话的林律师回到房间来了。
周牧这才从小秘书身上退回视线,淡道:“算了,你先回去吧。”
小秘书如蒙大赦,麻溜就跑了。
林律师一进门就察觉到屋子内的气氛不对了,他目送小秘书离开后,目光悠悠回到周牧身上。
他与周牧合作多年,这个表情,就是老板生气了,还是因为私事儿。
他忽然来了兴致,拉过来一张椅子,坐到周牧身边来:“你干嘛对人家小姑娘发脾气嘛。”
周牧心里暗骂着他多管闲事,但嘴上还是客气:“我下次注意。”
“是不是因为你家小朋友对你发脾气啦?”林律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