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月给德妃娘娘请安。”乌拉那拉氏今儿穿的是颜色比较浓厚的服饰, 目的是为了将自己一身稚气给压下,德妃娘娘是她未来的婆婆,她务必要时刻恪守规矩。

  “不必紧张, 本宫又不会吃了你。”芷嫣笑了笑, 她还念着将来能和儿媳妇好好相处呢,哪能将关系闹僵, “本宫得了皇上允许将你召进宫来,只是想看看本宫未来的儿媳妇是什么样子。”

  “眼下你和胤禛都还未成婚, 何必在本宫面前小心翼翼, 就算成婚后也不必如此。”

  这道声音实在是太温和了, 乌拉那拉氏不由抬起头来, 身子放松了许多,“是, 娘娘。”

  芷嫣在儿媳妇面前的仪态还是过得去的,加上多年养尊处优的娘娘生活,她目光总有一道说不出的安定感, 乌拉那拉沁月小心翼翼的看了几眼德妃娘娘, 脸上有些红润,也是害羞所致。

  她只是没有想到宫里的娘娘这么好看,风姿卓越, 肤白胜雪,一点都不像生养过几个孩子的妃子, 一双眸子像是蕴含着星光点点, 她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看的眸子了, 在这种目光下, 她就像一个在娘娘面前无所遁形的稚儿, 什么想法都隐瞒不了。

  起初在收到皇上圣旨时, 他们家族的人都是很欢喜的,毕竟四阿哥是皇子,宫里还有一个受宠的额娘,德妃娘娘膝下儿女众多,加上养子养女都有四子三女了,四阿哥兄弟姐妹这么多,将来肯定是新皇上位后重用的对象,以后一个亲王位是少不了了。

  兄弟间相互扶持也好,儿女连枝连脉,将来自家夫君也能有人帮扶。

  而且就算四阿哥只是一个普通的阿哥,能出一个皇子福晋也已经是他们乌拉那拉氏的幸运了,与她同等身份的贵女也不是没有,但她有幸被看中,她心里是激动雀跃的。

  乌拉那拉氏同皇家扯上关系就是莫大的惊喜了,这一代的乌拉那拉氏着实是没有能干的子弟,说不定在阿玛逝世后家族就没有顶梁柱了,趁现在阿玛还在,和皇家有一层姻亲关系在,对家族也好。

  就算皇上也将侧福晋瓜尔佳氏一并下达旨令,她都能受得了,妻是妻,妾是妾,她不信自己嫡妻的身份还比不过身为妾室的瓜尔佳氏,她有这个信心,况且她是一定比瓜尔佳氏早进门的。

  “等过会儿胤禛来了,你跟他说说话吧。”芷嫣笑眯眯道,和儿媳妇在空气中晾了半天,彼此眼对眼有什么意思,得要这对新生夫妇一起眼对眼才好啊。

  乌拉那拉沁月脸在一瞬间更红了,在得知未来夫婿后,她心里哪能不对其泛起一些涟漪,那可是大清阿哥,是她一生的依靠和陪伴。

  少女都有怀春时刻,沁月红了脸以后,芷嫣会意一笑,也不说话。

  直至胤禛被他额娘叫来,沁月站在他面前不敢抬头,这一对未来夫妇总算见面了。

  尽管胤禛整张脸都板起来了,芷嫣还是温声催促,“快去陪沁月说说话吧,你可不能疏忽以后的嫡福晋。”

  胤禛不太习惯这样的见面方式,明明在成亲后就能长久在一起,那何必非要在婚前见面,不是多此一举吗。

  只是在额娘期待的眼神下,胤禛还是免不了心软了,放缓了声音,“那就走走吧。”

  说完就看了一眼沁月,向宫门处走去,沁月立马跟上。

  芷嫣看着胤禛刻意放缓脚步等人的模样,心里还是忍不住笑了,原来还以为胤禛对自己嫡福晋没什么感觉,结果是她多想了吗?

  ……

  朝廷之上,太子的婚事再次被索额图提起,皇上目光炯炯,将下方的朝臣动静全收揽在眼中。

  佟国维上前一步,“皇上,太子婚事事关国体,务必要再三延迟,等礼部、内务府等皆准备齐全了才是太子正式迎娶太子妃之时,不然就是误了太子婚事。”

  索额图简直没被他这话气死,“佟大人还是多虑了,三阿哥、四阿哥即将要迎娶福晋,太子是两位阿哥的兄长,岂有底下的弟弟成亲了,就兄长还未成亲的道理。”

  “此言差矣,”富察马齐上前一步,“太子是储君身份,哪能同其他阿哥一视同仁!”

  “好你个马齐,你是非得和老夫作对了!”一个两个都跟他唱反调,索额图哪还忍得了。

  “还是此言差矣,”马齐理直气壮,“赫舍里大人怎么不为皇上多多考虑,皇上费心费力想让太子婚事尽善尽美,怎么在赫舍里大人口中就非得赶着鸭子上架,你也不看看皇上是否乐意,还是说你问过太子了,太子殿下说要将婚事提前?”

  索额图气都被气饱了,马齐这老匹夫非得和他作对,“在你口中难不成老夫还存心想害了太子?”

  “这可就说不准了。”马齐头也不回,面色不改,义正言辞道。

  朝廷上两位大人闹得厉害,在场的阿哥们都当作没听见,特别是被提及的当事人三阿哥和四阿哥。

  胤禛目光定定,哪里都有可能被他看到,就是不看堂上闹起来的朝臣。

  这两位臣子都是皇阿玛颇为重视的朝臣,索额图还是太子母家顶梁柱,各自立场不同。

  只是佟国维跟索额图逆着来,他能理解,可马齐是图什么?富察氏可没有和任何皇子有牵扯。

  胤禛不由陷入了沉思中。

  一旁的胤禩可不管这么多,他看的有趣极了,还附和道:“两位大人且停下来吧,这样吵闹不济事的,不如下了朝亲自打一场,小爷帮你们断定谁输谁赢。”

  他是嫌乐子不够大了。

  这话一出,两位臣子都不吵了,反而各自集火起这位八阿哥。

  “都说八阿哥拳脚功夫厉害,哪天等臣讨教一番可否?”这是马齐。

  “八阿哥不如亲自和奴才打一场?”这是索额图。

  眼前这这场战火是开始蔓延了,胤禩一点都不慌,反而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关键是小爷比较忙,可能两位大人是不太凑巧了,不如下了朝立马来?”

  马齐顿时无语了,这位八阿哥可真是浑不吝啊。

  索额图、索额图看起来已经被气红眼了,他性子急,本就被人气得心火上涌,再多出一个阿哥堵他,这并非一两句话就气消的事。

  康熙咳了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回来,“胤禩你想打闹等下了朝再去,别在这里胡闹。”

  胤禩拱了拱手,“儿臣知道了。”

  儿子有几分懂事,康熙莫名有些欣慰,只是立马又醒悟过来,这个儿子分明是给他添堵,好好的朝臣之事他扯进来干什么,想到这里,康熙脸色微敛,这小子得下朝给他过来一趟了!不教训是不行了!

  “诸位爱卿莫要恼气,太子婚事改日再说吧。”

  康熙显然是不太想讨论这件事了。

  身旁的太监立马大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位大臣齐齐跪下,“奴才/臣等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朝吧。”康熙留下这句话就起身了,剩下跪拜在地上的臣子阿哥。

  当然转头皇上在乾清宫将马齐、佟国维等臣子留下来。

  胤禩以为自己能回去休息一下,结果皇上下一个就将他叫过去。

  大阿哥胤禔忍不住嘲笑几声,“八弟你还是乖乖去吧,皇阿玛罚起人来还是挺仁慈的。”

  再仁慈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得被罚!

  胤禩叹了一声,对四哥说道:“四哥,小弟屋里还有额娘亲手做的糕点,为了不浪费你就替小爷吃了吧。”

  这话说的可真过分了,整的他哥好似给他收拾烂摊子的。

  说完这话就赶在他哥忍不住要动手打他之前迅速躲开了,跑的比谁都快,胤禛摇了摇头,这小子还真是一天不闹事都不行。

  太子将手搭在他肩膀上,问道:“老四和八弟的感情可真好啊,孤是自愧不如了。”

  胤禛心一凛,面上笑道,“太子二哥,咱们兄弟几个的感情不是一向都好吗,不只有我和八弟。”

  太子似笑非笑,“但愿如此吧。”

  大阿哥懒懒道:“老四和老八感情好不是很明显的吗,同母所出,你再过几年过来问问五弟和九弟,又或是等十四长大了,看看他们感情好不好。”

  “太子啊,你是太闲了。”

  “孤懒得理你。”太子冷哼一声,直接走人,跟在太子身边的臣子不少,大阿哥也哼了一声,“得意什么?”

  三阿哥拍了拍胤禛,“老四走吧,愣在这里干什么?”

  胤禛点了点头,跟着出去了。

  而在乾清宫内,胤禩奉命留在殿门外,期间等的有些无聊了,上上下下不停的走,还时不时戳几下殿内的东西,梁九功就生怕这位主子将皇上喜爱的几件物品给弄碎了。

  那个花瓶可是前朝留下来的,八阿哥可得小心一点啊。

  还有那株花可是皇上亲手裁的,您别动手了!

  梁九功胆颤心惊,一惊一乍的看着这位大爷从东边走到西边,从西边走到北边,哪哪都碰,可他碰的不是那些物品,是拿他的心在玩闹啊!

  “八爷,您先停停可否,算奴才求您了,皇上很快就将您叫进去了,请您稍安毋——躁——”

  最后一个字拉长了声音,梁九功眼睛瞪大了,眼看着八大爷的手就要触碰到那高高挂起的壁瓶……快了,就快了,就快被砸地上了——

  “胤禩,你给朕滚进来!”一道厉声从里面传出。

  胤禩收回了手,“好嘞,皇阿玛。”

  说完就迈着大长腿进去了,徒留在原地抹汗的梁九功,真是好险。

  按常理而言,康熙本应该在叫儿子进来以后让他在地上跪半个时辰的。

  只是现在情况不同,两位臣子都还在身旁,康熙一向是帮亲不帮理的,儿子丢脸可以让自己看见,但是让别的臣子看见就不行了。

  因而康熙只是轻咳一声,“胤禩你可知错了?”

  “儿臣知错了。”胤禩倒也干脆利落,低着头将内心的吐槽都说出来了,“儿臣不该在朝堂上提供让索额图和马齐相争的地儿的,儿臣就应该默默看好戏,欸,皇阿玛您说,他们两个怎么不打起来,光吵起来有什么意思,那得打起来才有意思啊!”

  康熙气急,“朕就没觉得你知错了,给朕将你今儿学的书本抄百遍,别说你不会,不会就给朕学到会为止!”

  “咳,皇上,八阿哥性子质朴,怕是不能忍吧。”这是佟国维。

  只听见马齐继续说道:“八阿哥身手好,这些定不在话下。”他这话分明有些嫌事不够大的意思了。

  “朕觉得两位爱卿说的极有理,那就让胤禩再抄一百遍吧。”

  胤禩瞪大眼睛,原来马齐这个老匹夫还在这里,还给皇阿玛上谗言!一百遍已经够多了,还敢让皇阿玛给他再加一百遍,真是离谱了!

  可是皇阿玛看着很生气了,胤禩捂着胸口,心里抽痛,不想再理会帘子里面的人了,他不能再得罪皇阿玛了,两百遍啊,四哥也被他得罪了,今天他得一个人抄完两百遍了吗?

  他真可怜。

  “那儿臣告退了。”胤禩叹了一声,幽幽退下了,如果还有下次……

  他还敢!

  看乐子的事不闹起来哪还有意思!

  而转头康熙这边,既是摇头又是无可奈何,“让两位爱卿见笑了,朕就得好好训着他了,整天都不着调。”

  “皇上,八阿哥这是难得的对皇上至诚了。”换做是哪个阿哥会被皇上这样以不争气的口吻数落,怕是都难,马齐了然道。

  “别说他了,整日只会躲在他哥后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时候才立起来。”这小子,以后还得让他多盯着了,天天仗着胤禛护着他,啥事都不干。

  “八阿哥人中龙凤,迟早如皇上所愿的。”佟国维笑道。

  他们这会儿还是在说着太子的婚事何时开始。

  两人也并非像朝廷上反对让太子婚事提前,作为皇上心腹,自是任由皇上做决定,当时对上索额图也不过是乘兴发挥罢了。

  佟国维还算是有私心在内,毕竟六阿哥也算是他们佟家的阿哥了,让太子越迟成亲,嫡子就越迟得,还有成婚也就意味着太子有能力接手皇上权柄了,成家立业这个词可不是说笑的。

  太子失势,就代表其他阿哥有机会起来了。

  至于马齐,他心里自是另有打算,满打满算他膝下正有一个女儿,正好和宫里的几个阿哥年龄相符,像是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这几人,六阿哥自有佟家女儿作为嫡福晋,而七阿哥前途不好自是不被考虑在内,剩下的就只有五阿哥八阿哥了。

  他方才看着八阿哥不快,实则也是表现出来的,只有跟八阿哥唱反调了,这样谁都不会怀疑到他想让八阿哥当自己女婿的打算。

  抛开八阿哥性子不定一事,他还是挺满意八阿哥的,天潢贵胄,兄弟姐妹多,生母还是有宫权的妃位,满打满算哪哪都比五阿哥好,这么一支潜力股他可得好好拿着了,便宜了谁他都心疼,唯有流入自家那才是痛快。

  而且八阿哥又不是性子不好,这皇子阿哥还是挺厉害的,能文能武,又交友广泛,几个阿哥与他感情都挺不错的,就连与自己生母有间隙的皇贵妃的养子都能处得来,这不叫厉害还叫什么。

  最关键是想想看八阿哥不爽他,还得将他当成岳父相处,畅快。

  马齐心里美滋滋的,他闺女容貌端正,又品行贤良,配八阿哥足矣。

  这两人各有各的算计,唯独在一件事上有了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想方设法让太子婚事尽量更“尽善尽美”些。

  ……

  这边几位阿哥下了朝,便是各回各家,胤禛还是到了永和宫,只是难得和额娘说起朝廷之事。

  “额娘,太子似乎太敏感了。”

  兄弟之间相处好也要被惦记,那要是这么说,他们四兄弟经常聚到一起也要被太子数落了?可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就算不是额娘亲血脉的十三也养在额娘身下多年了,难不成还得成全太子心愿彻底分离?

  胤禛只觉得不可理喻,他要不是忠心储君的阿哥,哪还理会太子对这事的看不顺眼,他直接做个中立派了,省的在大哥那边讨不得好,在太子那边也讨不得好。

  偏生皇阿玛还只重视太子和大哥,他们这些阿哥在皇阿玛眼里还只是孩子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芷嫣安抚道:“额娘在这儿,你何须在意太子说的话,你们四兄弟要是那天分开感情断了,额娘首先将挑事那个人的手打断!”

  胤禛默默看了一眼额娘,原来额娘这么暴力的吗?

  芷嫣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话,还笑了笑,“你且再看看吧,皇贵妃那儿可耐不住了。”

  佟佳氏冷静了这么多年,总算将自己养子的心收拢,戴佳氏敌不过她,如今也只是被胤祚当成宫里的娘娘看待,据她前阵子打听到的消息,足以让她和几个孩子避开这次风头了,就比如在大阿哥和太子斗起来时,佟佳氏和其背后的佟家想渔翁得利。

  芷嫣低声道:“你就等着吧,额娘知道你是能稳得住的人,额娘不担心你这儿,只担心你弟弟太冲动了,凡事你看一部走一步,走得太急就可能被人套住了,你要知道不是人人都盼着你好的。”

  “皇贵妃身下有六阿哥,就算六阿哥兴趣不在那个位置上,整个佟家都会推着他往前走,他不走不行,但是你可以在身后观望,额娘不知道你对那个位置有没有兴趣,但是在那之前不动声色是门本事,你得清楚这点。”

  相比于原来没有额娘相助,没有兄弟帮扶的局面,大儿子这条路走得太顺,没有半点挫折也不是一回事,甭管到时的结局是什么,让儿子警惕些总没有错。

  胤禛心一颤,他知道额娘将诸事都考虑周全了,而哪个皇子不心动皇位的归属,但只要太子一日是储君,皇阿玛就一日将他当成是下一任皇帝,有时候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很重要,他暂且还能做到这一点,而且时机也不容许他将主意打到皇位上。

  他就像额娘说的那样,先学会隐忍,看时机行事,他现在慢慢观望先。

  “儿子知道了,额娘请放心。”胤禛深吸一口气,“所以儿子暂且不将太子私下的动作当成一回事。”还是先壮大自身吧,无论是学识还是各种能力。

  “所以你应该有时间和你嫡福晋相处了。”芷嫣笑眯眯道。

  胤禛显然是没想到她下一刻就将话题转移到这里了,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额娘,还是先想好怎么教训八弟吧,他也不是头一回在朝廷上呛声了,您瞧瞧看,今儿他又留在乾清宫了,这下子又得被皇阿玛罚了。”

  芷嫣表情凝固住了,“他又被罚了?”

  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省心!

  胤禛委婉提示道:“额娘,儿子觉得您的数落可能不太管用,要不试试拿根棍子?”

  “儿子屋里有一条长长的棍子,还没试过威力,但应该管用。”

  棍棒教育,额娘不是常常说这个词吗,但没一次实行,可能是怕八弟受伤,可没关系,他这个四哥还可以将他扛到太医院敷药的。

  想起这个弟弟给他添的麻烦,胤禛再软的心都狠起来了。

  弟弟不就是三天打一次,十天套麻袋的存在吗。

  爱新觉罗·记仇·胤禛如是说。

  作者有话说: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