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及川彻和岩泉一离开的时候，七尾夫妇还在争执，完全无暇顾及两个后辈。七尾先生犹在挣扎：“万一明日海只是觉得两种语言相似，她顺便学一下呢？”
“别狡辩了，我看她还抄录了好几所大学的资料，你还不明白吗？那边可没有几个好大学！”七尾太太讽刺道，“虽然圣保罗大学还可以，她看中的牙科专业在全球的排名也相当不错……可我看她主要是想跑得离我们远远的，从东半球故意跑到西半球——也不想想那边的治安多差，多危险啊！”
“……就是你这种态度，才导致明日海跟家里关系疏远了！”七尾先生怒道。
及川彻快步离开了病房，速度快得让岩泉有些疑惑：“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阿根廷的官方语言是什么吗？”及川彻忽然问道。
“嗯？”岩泉怔了怔，随后他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可是她早在知道你去阿根廷之前，就在学西班牙语了啊！这肯定是巧合。”是的，他起来了，阿根廷的官方语言正是西班牙语。
西班牙语的确是巧合，及川彻想——
但葡萄牙语显然不是。
「第15话 分崩离析」
新学期开始，明日海升入二年级，照旧在努力学习；及川彻和岩泉升入三年级，他们在三月的县级大赛里拿到了四强的成绩，青叶城西排球部一如既往地在IH预选赛里成为了种子队，除了有进行招新工作，生活同去年也没有什么区别。
至于之前的跟踪事件，好像只是明日海的错觉一样，此后并没有出现过。但为了安全起见，明日海并没有因此放下警惕心，因为一旦养成这种时间上习惯，好像就没必要再更改了，反正她今年加入了外语社团，本来就会晚退。
不过相较于排球部，外语社团的部活结束的还是比较早。这天明日海去体育馆等及川彻和岩泉部活结束的时候，意外地得知及川彻扭到了脚。岩泉告诉她，他们跟乌野高校的排球部约了练习赛，点名让影山担任二传——少女顿时恍然大悟，再看向及川彻的时候不禁有些无语。
“哪有你这样的，专门为了试探影山的水平才进行一场练习赛，自己却先上不了场。”
“我这不是给学弟们多一些表现的机会嘛。”及川彻大言不惭地说道，“小七你的表情好像在说我‘活该’一样！”
明日海点头：“你知道就好。”
及川彻：？
她本来想适当地关心两句，结果一回头看到了秋山学姐。啊，学姐肯定因为得知及川彻扭到了脚，赶过来查看男朋友的情况。既然及川彻有人关心，那就不用她说什么了，估计接下来的训练，秋山学姐会陪着及川彻吧。
少女这么想着，对岩泉说道：“岩泉学长，那我先走啦。”
“嗯？今天要先走吗？”岩泉惊诧道。
“是呀，这都快两个月了，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啦。”明日海说道，“趁着现在时间还不晚，我得赶快回家。”
及川彻却有些不放心：“诶，小七——”但他的确扭到了脚。少年想要叮嘱两句，又怕耽误她时间，让她等会落了单，于是明日海到底是先回家了。
他皱了皱眉，也许是直觉在作祟，总觉得心底有点不安。
明日海没敢在路上耽搁，她走得很快。但即便如此，少了同伴的陪同，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唉，都怪及川那家伙，她恼怒地踢开了一颗小石子，却在下一瞬间猛然回头。
身后并没有人。
但之前经历过那种疑似被偷窥的感觉好像再度出现了……
明日海微微蹙眉，她盯着身后看了好一会，终究没有折返回之前的拐角处。到底只是她一个人在这里，还是不要直面未知的危险比较好。但少女并没有立刻回家，她不想被发现家庭住址，于是她先是绕道去了几家商店，等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之后，才敢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可未免太巧了，这段时间以来只有今天她无人陪同，跟踪的人怎么恰好再次出现了？又或者说……其实她一直在被暗中窥视？！
明日海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她习惯了把事情藏在心底。只是在此后她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习惯，每天跟着及川和岩泉一起上下学，就算他们结束的时间再晚，她也绝不落单，好像那次早走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青叶城西与乌野的练习赛如期而至，明日海跟外语社告假跑来看比赛，让她惊讶的是，影山居然还认识她——
“七尾学姐。”影山在东张西望的时候发现了她，跟她打了个招呼，引得乌野排球部的男生纷纷诧异地看他，仿佛在无声质疑：“影山这种女生绝缘体怎么会认识漂亮女孩子？”
少女对他点了点头：“在找人吗？”
估计是在找及川彻，她想。
“嗯。”影山丝毫没觉得他的话有些理直气壮，“七尾学姐肯定知道及川学长在哪吧。”
明日海：？
什么叫她肯定知道及川那家伙在哪？
虽然有些疑惑，但明日海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他在哪。他前几天出了点小意外，今天不知道能不能上场。”
影山点了点头，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望着影山没有丝毫懈怠的模样，明日海不由得想，天才本就拥有得天独厚的东西，而努力的天才，更让人忌惮。及川彻虽然总是对影山表现出一种轻视的感觉，但实际上他对影山重视的程度不亚于牛岛若利，不，甚至超出对牛岛的重视，毕竟影山和他打的是一个位置。
她明白的啊。
读小学时，有个转学生随便学一学就能考到年级前几，即使对方后面转走了，可明日海依旧记得那时她的恐慌与不安，以及在与此同时所产生的……令人战栗的兴奋感。
乌野在今天的比赛上展示出了令人震惊的快攻，就连明日海也看得出他们具有极强的进攻性。看来及川彻的想法果然没错，想必在后面的比赛里，之前不被在意的乌野，将成为青叶城西排球部需要重视的一个强敌。
秋山学姐倒没有来看比赛，她是社团的副社长，不是时刻都那么清闲。还好她没来，不然那么多女生给及川加油，也许学姐会不自在，明日海想。
只是在结束练习赛之后，明日海发现最后才上场的及川彻竟然不见了，她不禁询问岩泉：“及川呢？”
岩泉嫌弃地说道：“去找乌野放狠话了。”
“……”
明日海想，这就是她跟及川彻的不同了。
至少在这方面，她没那么幼稚。
及川彻很快就回来了，虽然他在第二局局末才上场，但练习赛毕竟不是白打的，青叶城西肯定需要开会进行总结。于是及川彻念叨着“深不可测的乌野，居然让小飞雄这家伙有了那么大的改变”走了回来，全然没有他之前在乌野那里放话时的沉稳帅气。
明日海合上手里的书，她想，虽然及川彻时常会有这样的一面，但她……不讨厌就是了。
因为这也是他那颗不服输的心的一种外在体现，是他平时用嬉笑与不正经所掩藏起来的，他没有选择白鸟泽的真正原因——
尊严。
秋山大概是及川彻交往最久的女朋友，因为她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她对及川彻的忙碌与身为男友的“不合格”完全不在意，忍耐力极强。于是这段恋情竟然神奇地持续了五个月，期间青叶城西参加了IH预选赛，在打满三局险胜乌野之后，在终盘败给了白鸟泽。
“影山这家伙成长的速度真可怕，感觉很快就要被他追上了呢。”在回去的大巴上，及川彻对岩泉感叹道，“还有牛若那家伙，可恶，实在可恶！”
又一次输掉了，身为三年级，他们的半只脚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因为在高中进击全国大赛的机会只剩下十月的春高预选赛了。但及川彻的斗志并没有消减，他会留下来参加比赛，他知道小岩会留下来，花卷、松川……大家都会会留下来。
排球不一个人的运动——既然队友们都决定继续努力，那他只会带着心中的不甘而与他们一起奋战，绝不会有任何想要放弃的想法。
不过除了比赛，有一件事他相当在意。
“小七今天怎么没来？”及川彻不禁问道，其实早在比赛之前他就注意到这点了，只是他以为明日海应该是迟到了，可是比赛结束向观众席致谢的时候他也没看到她，不应该啊！
虽然今天是月曜日，但对于学习成绩优异的明日海而言，她完全可以请半天的假来看青叶城西和白鸟泽的决战。此前除非她有别的事情要做（比如钢琴考试），否则即使是上课时间，她总会请假来看比赛。可是他没听她说有什么事情要在处理啊……
“连你都不知道，那我更不可能知道了。”岩泉说道。
事出古怪必有因……
及川彻皱了皱眉，但无论是邮件还是Line，明日海都没有回他。
在上课？
回到青叶城西后，排球部先对比赛进行了总结与反思。因为今天不是休息日，所以虽然输了比赛，可大家下午还是要去上课。本来就是没有部活的月曜日，于是教练就让同学们回去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及川彻专程去了一趟二年级，他随便拉了一个升学组里的学弟问话，结果他意外地得知，明日海今天竟然没来上课。
不对劲，很不对劲。
等下午放学的时候去小七家里问问吧？她是不是生病了？他担心地想着，结果在放学之后却被秋山叫住了。
“前段时间你一直忙着准备比赛，我们都没有怎么好好相处，现在你暂时可以休息了，不如我们去逛街吧？”秋山说道，她知道及川彻今天又输给了白鸟泽，看起来像是专门来开导他的，“正好你也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
“……”
确实，和秋山的交往其实跟早田差不多，只是秋山善解人意，从来没计较过他的失职。而且逛街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这时候再拒绝，实在有些过分了。
可是小七那边怎么办……
望着秋山的笑颜，及川彻只好答应下来，然后躲去卫生间给岩泉打了个电话：“小岩，我得陪秋山逛街，你等会能不能去小七家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呃……我不是重色轻友，先别骂我！我晚点会过去的！”
啊啊啊，爱情和友情就这么难以两全其美吗？及川彻郁闷地想。
总归秋山是女朋友，而且一直在迁就他，他总得做点什么。小七那边既然有小岩帮忙去探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他尽量早点跟秋山结束逛街，然后赶过去找小七吧。
明日海的确打算去看青叶城西的比赛，至少在今天早晨的时候，她准备请半天的假期时，她还是这么想的。然而意外，也是在今晨发生的——
七尾太太照例去信箱取报纸，却惊讶地发现了一个给明日海的信封，上面并没有邮戳和邮票，所以并非合法寄件，而是由人专程投过来的匿名信件。这信封鼓鼓囊囊的，让七尾太太顿时警觉起来，是谁给明日海寄的信？莫非是情书？
于是她并没有把这封信直接递给明日海，而是自己先把它拆开了。
于是正在吃早餐的明日海和七尾先生立刻听到了七尾太太从玄关处传来的尖叫声：“啊！！”
“怎么了？”七尾先生吓了一跳，立刻冲了过去。明日海反应也很快，她丢下碗筷，紧随其后走了过去，然后她就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极其可怕的一幕……
七尾太太拿着信封，一脸惊恐与慌张，而随着她之前慌乱的动作而散落在地上的，是无数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女身上未着寸缕，摆出种种让人难以形容的姿势，但最让这一家三口眼前一黑的是，那个女孩的面容——
“不是我！”明日海震惊地后退了一步，“我没有拍这些照片！”
“明日海，你好大的胆子！”七尾太太尖叫道，水壶烧开一般的声音盖住了明日海的辩解，“你居然敢去——”
“闭嘴！”七尾先生猛然说道，吓得七尾太太一时间不敢说话，他蓦然转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神情阴沉又充满痛心，“我们知道你一向有主见，但毕竟你还算听话，你妈妈跟我说你偷跑去看花火大会的时候我还不信，以为她在污蔑你……没想到你竟然敢做这种事情，家里短着你吃穿，少着你零花钱了吗？七尾明日海！”
“……我说了不是我！”明日海恼火地看向父母，“这个时候不应该报警吗？有人恶意给我们寄这种东西！”
“报什么警，你想让警察都看到这种东西吗，我们丢不起这个人！”七尾先生怒道，“再说了怎么就只给你寄这种东西，不给别人寄？你给我好好反思一下，就算这些照片有问题，那也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
“我什么都没做！”少女难以置信地看着说出这种话的父亲，她就算平时再冷静，毕竟也只有十六岁，被至亲说出这种话难免会一时间失去理智，“妈妈质疑我也就算了，你平时都不在家，怎么知道我做了什么？哪有你们这样的父母，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第一时间居然不相信你们的孩子——”
她的话硬生生地停住了，因为瞬间的头晕袭击了她。
“你在做什么？！”七尾太太震惊道，她被吓到了，因为她看到丈夫狠狠地给了女儿一耳光，直接把明日海扇倒在地上，“你怎么打她呢？”
“我……”七尾先生似乎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冲动之下做出了这种事情，但身为父亲，他显然很难跟女儿认错，他梗着脖子说道，“她没有错我会打她？我记得她今天要去仙台市体育馆看比赛是吧？看什么看，谁知道她是去看比赛还是去做点什么事！”
“今天就让她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里都别去！你去给她老师请个假，我上班去了。”
七尾太太心疼地看着女儿，过去把她拉起来：“你这孩子，你说你跟你爸吵什么啊，你老老实实认个错不就行了？非得让他大动肝火才行？”
“我没有错。”明日海捂着脸，冷眼看向母亲，“那我为什么要认错？”
“你！”七尾太太也有些气急败坏，她也不再理会女儿，只是明日海这副模样确实没办法去学校了，于是她打电话联系老师帮明日海请了一整天的假，然后出门上班，“今天你就在家待着好好反省吧。”
“……”
听到门被从外锁上的声音，明日海抹了一把在父母离开后才落下来的眼泪，嘴巴里尝到一股铁锈味。
她把嘴巴咬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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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花了两个小时彻底冷静了下来，她不想吃东西也不想喝水，只是在想今天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直觉告诉她，这恐怕跟自己之前被跟踪的事情有关。这些照片只要细看，就能发现技术合成的痕迹。应该是平时有对她进行偷拍，另外还从学校网站上扒下来了一些学校拍摄的活动照……
她原本想发消息跟及川彻道歉说她今天不能去看比赛了，可是早晨摔倒的时候，她的手机不慎从口袋里滑出，就此摔坏。
虽然家里还有座机，她也会背及川彻和岩泉的手机号，但这个时间比赛已经开始了，手机肯定都在更衣室，她现在打电话过去也没用。
那……报警？
明日海犹豫了一下，如果报警，警察肯定会问她脸上被打的痕迹是怎么回事，上升到虐待子女的程度那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把父母直接传唤到警局，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肯定要骂死她吧……虽然明日海情感上真的想这么做，但理智告诉她，如果能等他们冷静下来，下班回来之后好好商议此事再去报警，或许会更好。
对她而言，色/情照片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在这件事里所暴露出的家庭关系的隐患。尽管她一直知道父母因为小时候的事情在这方面已经达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但她万万没想到居然到了这种程度……明日海垂下眼眸，她想，她一定要在读大学的地方找工作。
这个家庭已经分崩离析了。
请让她快点长大吧……
TBC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对家庭的描写了多次，就是在铺垫本章，不能否认父母对她的爱，因为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导致他们反应过激，而且父母是各有各的问题，是有区别的。这也是明日海工作和大学都在东京而非宫城的原因。她很清醒，家庭关系出问题就等到自己有能力时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