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被人喜欢,必须漂亮,必须可爱。但又不能觉得自己漂亮。要温顺纯良,又不能太过聪明。要时常微笑,迎合奉承,要乖巧又善良。

  这就是曾经秀雅悲剧的来源,和姜美莱一样,活在了评判和框架中,将自卑刻在了骨子里。

  beady?

  ……凭什么?

  十指捏紧,视线模糊不清。她的胸腔起伏着,声线清冷而坚决:“我不会停下的。”

  男生反手将她的左手紧紧握住。

  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传来——

  “我也不会。”

  ——

  “代表,好像那里在进行一人示威。还下着雨,要不我带您进去看看?”

  “不必了,”罗彗星摘下墨镜,笑意惆怅地望着不远的前方,“能这样静静看着,也是种幸福吧。”

  朱秘书撑着伞将她送回车里。司机踩下油门,商务车往logne首尔分公司驶去。

  铅灰色的天如同无底洞般倾泻着水汽。罗彗星撑着下巴,视线飘散了去。

  十几年未曾踏足的土地,十几年没有再见的儿女……思念和担心汇聚成一个不太完美句点,让她时刻备受煎熬。

  所以,哪怕惹怒前夫,她也不惜回到这里,哪怕只是远远地望着景锡一眼。

  她揉着额角接过朱秘书递来的平板。

  “有学生将刚刚的事件整理后发布在了s上,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

  罗彗星滑动着屏幕,点开了实时新闻采访——

  “由于偷拍事件和韩国大学化学系庆典活动的不当安排,我们决定站出来守护自己的权益。”

  视频中的漂亮女孩湿透了半边身子,微微颤抖着,声线却异常清晰:“根据法律系吴善花学姐提供的法律帮助,偷拍当事人犯下了□□物品传播罪,并在公共场所进行当众猥亵,这是对女性的剥削和极度的不尊重……”

  她在这个女孩子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彷徨犹豫后,清醒地明白自己需要什么——尊重,平等,追求所爱的自由。

  太像当年重整旗鼓的自己。

  不想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家庭主妇的生活中被消耗人生,哪怕被暴力恐吓着,

  她的眼角温柔地弯着。

  下一秒,她在一晃而过的镜头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都景锡的脸。

  哪怕只有一瞬。

  她敏感地掏出手机打开了社交平台,果然,实时上升话题里已经有人打出了这样的tag:都相元都景锡。

  朱秘书试探道:“需要我联系处理一下吗?”

  罗彗星的瞳孔不安地晃动着。

  不删除,意味着记者会将镜头调转向这次竞选大津市长的都相元身上,对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操控舆论,深挖身处话题中心的景锡,只要他们愿意,总能发现可以攻讦的漏洞——名牌包、高中时期的专车接送等等。

  删除,意味着用权势抹杀了景锡的发声。

  车子停在了红绿灯前,车厢里只有轻微的雨刮器的声音。

  现在有一个可以报复都相元的机会,代价是可能将永远失去一双儿女的爱……

  哪怕这些年来他们几乎不和自己联系,在做母亲的眼里,她却是永远存了和解的希望的。哪怕平生都将活在对孩子们的愧疚中。

  根本没有必要犹豫。罗彗星一把抓过朱秘书举起的手机:“不用联系了。”

  “对了,我想见见这个女孩,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帮我约一下。”

  ——

  阵雨渐颓,不过转瞬间天光乍破,空气中都是雨后清新的泥土气息。

  延宇英联系了化科院管理层,出动了校园保安拦截了记者和蜂拥而至的人群。

  好不容易劝走了金泰熙等学妹,延宇英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半身湿透的玄秀雅披上:“一人示威也要注意天气吧?不要得不偿失。”

  都景锡收了雨伞,在他试图拉过玄秀雅时截获了他的手腕。

  气氛微妙起来。

  害怕引起误会,她礼貌地将外套脱下放到了延宇英的手中:“谢谢前辈。”

  都景锡挑眉,阴翳的心情一扫而空:“麻烦前辈帮忙查清楚论坛后台的ip,最好调取下监控,我会陪秀雅去做笔录的。”

  延宇英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插着腰哑口无言。

  都景锡几乎全身湿透,深色的衬衫贴在他的肌肤上,勾勒出矫健的身材轮廓。

  一瞬间不知道视线该如何安放,宋时真低着头道:“你赶紧回去洗个澡换衣服吧……”

  都景锡停下脚步看了看手表,语气清淡:“怎么办,柳真哥这个点还在休息。”

  “去我家吧,就在附近。”话刚说出口,宋时真就后悔地闭了闭眼睛。他就像是下了个套,等着自己往里面钻,偏生她还就没反应过来钻了进去……

  “嗯。”

  嗯什么嗯!

  ……

  都景锡躬身进门,接过玄秀雅递来的浴巾,坐在地板上打量着她的家。

  并不大的屋子,却收拾得整洁有序。唯一混乱的是靠着窗户的书桌,上面摊着各种练习题和辅导书。

  宋时真擦着头发,坦坦荡荡道:“我不是聪明的类型。”

  都景锡想起了什么,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书,不在意般放在了她的桌上。

  “《有机合成切断法》?”宋时真将毛巾搭在肩头,伸手翻阅起这本当初因为太过深奥被她放弃了的书。

  几乎每隔几页就有淡黄色的便签贴在空白处,仔细看去,他用清爽的字迹在公式旁出示了自己编写的例题和解法。

  “……”宋时真哑然,抬头望去,都景锡侧过身看向了别处。她伸手抚上那些凹凸不平的字迹,只觉动容,小声道了声谢。

  都景锡的耳背有些热,他抬起下巴转移话题:“你先去洗吧,不要生病了。”片刻又道:“我会放音乐的。”

  是怕自己担心他听见流水声,会没有安全感吧?

  礼貌男的魅力啊……

  快速地洗了个战斗澡,宋时真找出了一直没来得及归还的外套递了过去。都景锡背过身换上了衣服,将一直震动的手机还给她:“关机吧,今天好好休息。”

  都景锡拿过书包准备离开,被一股力气拖住了步伐。

  转过身,他的视线落在了她湿漉漉滴着水的发丝上。

  一贯冷静自持的男生轻叹了声,放下了书包。取过女孩手中的毛巾,轻轻地揉搓着她的头发。

  “为什么站出来?”宋时真抓住耳侧他的手腕,抬头望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吗,我从来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自己会报复那些欺负我的人,不需要你……”

  蜻蜓点水般,轻轻地,唇瓣覆了下来。

  “对不起。”

  他的气息缓缓抽离,让自己的心脏快要冲破胸口。

  慌张中,宋时真的视线闪躲着。

  “因为不想听你说不需要我的话。”都景锡垂眸,难得有了情绪般,声音有些淡淡的哑。

  “玄秀雅,我也不是善良的人,”他低着头,认真望着毛巾下双颊生晕的她,“我只会在意值得在意的事。”

  她觉得自己如同一团烧起来的红云,头重脚轻般站在那儿。她别过头强撑道:“如果是因为那次拍摄我越界了……”

  “喜欢坏坏的你,喜欢善良漂亮的你,喜欢帅气坦诚的你,喜欢危险的你……”

  “喝醉了说着真话的你太过可爱,让我想把你藏起来。”

  “还喜欢站在你的身边,喜欢你带我尝试不一样的生活,喜欢你的越界。”

  都景锡手指收紧,像是在刻意忍耐着什么:“对不起,没有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坦白我的心事。”

  “不要担心我的身份被曝光的事,”见她低着头没有说话,都景锡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眸光笃定,“不破不立。”

  他会让那些搬弄口舌的记者明白,他有权利表达自己的立场,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都相元议员的儿子。

  黑色的发丝半干不干的搭在他的额前,唇瓣微微湿润。突然很想看看这双漂亮的眼睛绽开好看的弧度,她垫起脚尖,在他的唇角落下一吻:“下次。”

  “下次重新告白吧,都景锡。”

  ——

  不过三四日,韩国大学偷拍事件及衍生话题在网络上发酵得飞快。

  平日里趾高气扬的金灿宇等人,如今被迫接受着女生们盛怒目光的洗礼,夹着尾巴过日子,异常憋屈。

  李文泰一拳砸向桌子,看着瑟瑟发抖的金成云道:“她们闹就算了,你跟着站那里是嫌不够乱?”

  对面站着的金成云吓得慌了神,趋于压力本想道歉,却突然记起了那日暴雨中玄秀雅的话——

  “男孩子累了也可以休息,想哭也可以哭,这都不是懦弱。”

  这句话让路过犹豫着离开的他脚下扎了根般无法挪动,他成为了这场示威中的第二个男生。

  此刻,望着金灿宇和李文泰令人生厌的嘴脸,他头一回挺直了腰杆,丝毫不惧地推开了门。

  “呀!你小子找死吗?”

  “消停点吧前辈们,想被录音还是拍下来惹麻烦?”金成云皱着鼻子大胆威胁了一句,趁二人没有反应过来,撒了腿就跑远了。

  延宇英拿着生活记录推门而入:“金灿宇,李文泰,去我办公室,警察需要面谈。”

  李文泰脸色苍白,金灿宇瘫坐着结巴道:“他……他刚刚说什么?警……警察?”

  ……

  连续数日的静坐示威让整个化科院安静不少,警方已经派人大力删除拦截了疯狂转载的偷拍图片,女生们再看向玄秀雅时,目光里也只有尊敬了。

  专业课后,崔儒真几人神神秘秘地拉过玄秀雅:“因为特别感谢你,姐姐们想了想,给你挑了一瓶香水。快打开看看吧?”

  金泰熙跟着双手合十,一脸期待的神情。

  宋时真拆开了香水的外包装,是logne的最新款中性香,“琥珀苔藓”。

  金泰熙肉嘟嘟的脸上满是美好的憧憬:“别看这款是清新的草木香,中后调特别干净清甜,像下过雨的午后,带着凉意……”

  “会勾起某些共同回忆吧?”崔儒恩带着善意笑着调侃,“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是斩男香。”

  斩男香?

  斩谁?都景锡那个讨厌香水的男人?

  哦,那难度还不如让她去斩鸭子。

  作者有话要说:都景锡:斩我不如斩鸭子?四舍五入我等于鸭子?

  ——

  1为什么这种恶心的案件总是会发生?

  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人们有没有学会尊重他人。

  康德说,人只能是目的,不能是纯粹的手段。

  一个尊重别人的人就不会把他人作为玩物,一个尊重人性的人,同样也能够尊重自己,而不会沉溺于这些败坏低级的趣味之中。——罗翔老师

  ——感谢在2020-03-2600:41:33~2020-03-2700:4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