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舒窈突然停下脚步。

  孟鹤眠一下子没跟上,淅淅沥沥的雨就落了温舒窈满身。

  她把伞往那边递:“温舒窈?”

  温舒窈一惊,如梦初醒般匆忙躲进伞里。

  奈何雨实在大,这么短短几秒身上的衣服就湿了,风一吹就更冷。

  她睫毛上还挂有水珠,脸颊却染着不正常的红。

  “抱歉,我只是在想事情。”

  在想,到底是什么导致了现在这种情况。

  她的身体仿佛食髓知味,记住了当时的感觉。明明只是被孟鹤眠碰了一下腰,她就敏感到发软。

  尤其是现在,腰上的酥软仿佛在催促她做出点事去解决这个问题,以至于生出无端的焦躁。

  “走快点吧,回家把衣服换了免得着凉。”见她满脸心不在焉,孟鹤眠出声提醒道。

  “哦……”

  孟鹤眠不说还好,一说温舒窈就真觉得冷了。

  她忍不住想靠近身边的热源,比如往孟鹤眠身上贴。

  热乎的体温透过湿漉漉的衣服传递过来,她不自知地抓着孟鹤眠的手臂,汲取唯一的暖源。

  就这么紧挨着,内心的焦躁不安竟然慢慢消失了,甚至连打雷都不能引起她注意。

  路灯有些昏暗,孟鹤眠拖着这只大型挂件走,得时不时地出声提醒她哪有台阶,哪里要拐弯。

  她感觉现在的温舒窈像毛绒玩偶,身体绵软又温热,说什么做什么,就黏着她不肯放手。

  不会是被打雷吓到了吧?

  孟鹤眠想说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就听见身边传来细弱的、像小猫一样的声音。

  “我好像把你的衣服也弄湿了……”

  温舒窈戳戳她的肩,抬头望着她,黑润的眼睛里盛满歉意。

  临到家门口雷声渐渐远去,贴久了理智也已经回笼。

  她松开方才抱紧的手,发现孟鹤眠另外半边肩膀也湿了。

  孟鹤眠把大部分伞让给了她,自己淋了不少雨。

  温舒窈愧疚得不行:“我待会儿去给你洗了吧。”

  “没事。”

  孟鹤眠并不在意,她拿出钥匙开门,顺带打开玄关和客厅的灯。

  四周一下子变亮了。

  她回头想喊温舒窈,却突然一愣,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温舒窈身上的包臀裙布料轻薄丝滑,当然淋湿了也更贴身。

  剪裁看似简单,实际上该收的收该紧的紧,完美贴合身体曲线,硬生生给温舒窈换了种风格。

  明明还睁着茫然失措的眼睛,却把自己傲人的身材展露无疑,仿佛误入猎场的迷茫小兽。

  刚才在街上太黑看不清,孟鹤眠这才惊觉这不像普通的睡裙或者连衣裙,更像参加晚宴的小礼服。

  温舒窈也对着玄关的穿衣镜呆住了。

  这已经是涂山袖给她的衣服里,最普通,最简单的一件了。

  其余的不是露背就是露腰,裙摆和胸口都在省布料,穿出去都凉飕飕的。

  她当初只觉得这条裙子好紧,哪曾想穿上身是这样的。

  那现在该做什么?她下意识地想把裙摆拉下去一点,又觉得不太对。

  于是不上不下的,整个人就跟吓呆的兔子一样僵在那里。

  孟鹤眠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去换件衣服,别着凉。”

  随后垂眸小声嘀咕:“最近怎么老在淋雨。”

  她没问温舒窈为什么穿成这样,表现得无比正常,反倒让温舒窈有些失落。

  孟鹤眠是不是不吃这一套呀。

  这一想法刚出现在脑子里,旁边的人就打了个喷嚏。

  孟鹤眠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有点低烧。

  常年加班导致她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如今又是风吹又是淋雨的,感冒发烧也就不奇怪了。

  “别在哪傻站着,再站下去要生病了。”她嗓音微微发哑。

  温舒窈霎时回过神,理智在此刻占据上风。

  “明明要生病的是你吧,”她嘟嘟囔囔的抱怨,又忍不住为孟鹤眠担心。

  这下也不管裙子有多短,要做什么才能吸引到孟鹤眠注意力了。

  她连鞋都没换,赤着脚跑到客厅找医药箱。

  温舒窈半跪在地上翻抽屉:“为什么要把伞让给我。”

  “你本来没必要出来接我。”

  “现在好了,两个人都湿透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孟鹤眠和温舒窈都是一愣。

  半晌,又极其同步的笑起来。

  孟鹤眠弯弯嘴角:“听起来真傻。”

  温舒窈不置可否,她找了一圈没找到,有些焦急。

  “上周做家务,我好像把药箱收到自己房间里了。”

  她忽地站起来,往孟鹤眠身前凑。

  后者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对上温舒窈担忧的神情。

  而后一只温热的手贴上额头,停顿几秒后又大着胆子去摸她的脸。

  看来真的是混熟了,明明之前想拉她袖子都要问一问。

  温舒窈蹙眉:“是有点发烧,我去给你冲杯感冒冲剂。”

  她一路小跑着上楼,鬼使神差地,孟鹤眠跟了上去。

  温舒窈的房间和她的人一样,是清新温暖的田园风,有明快鲜亮的蔬菜抱枕,还有按颜色摆放的书籍、挂在窗帘上的毛茸茸的挂饰。

  “稍等,我找找药箱在哪里。”

  温舒窈匆匆忙忙地拉开柜门,没注意地上放着东西。

  于是没来得及收拾的纸袋被带倒,衣物散落在地上。

  而那只黑色的皮质项圈,就这样骨碌碌地滚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滚到了孟鹤眠面前。

  “……”

  孟鹤眠盯了它两秒,莫名感觉它和温舒窈今天穿的裙子很配。

  等等,住脑!是不是烧糊涂了,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些什么。

  她看似面无表情,实际上狠狠地谴责了自己。

  温舒窈也看见了,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是、这是……”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小脑袋瓜已经彻底停转。

  那两个字对她而言,实在难以说出口。

  孟鹤眠云淡风轻道:“没事,年轻人喜欢不同风格的衣服很正常。”

  如此一派正气的言论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的。

  孟鹤眠三番四次警告自己,不就是choker吗,还是不要无端联想了。

  哪怕和温舒窈风格不符,那也是温舒窈爱穿的。

  她弯腰把项圈捡起来,拿在手里,然后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

  温舒窈咬着唇,感觉更糟糕了,孟鹤眠一定会以为自己是喜好涩涩的人了。

  因为涂山袖给的这种小东西,就不是正经的饰品!

  她不知道色/诱应该是什么样子,反正不是现在这样。

  再怎么、怎么也得让孟鹤眠抱抱自己吧?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从柜子里翻出药箱,然后找到两包感冒冲剂递给孟鹤眠。

  “你怎么还在看我呀,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去吃药换衣服睡觉!”

  温舒窈直接上手,推了孟鹤眠好几下。

  有什么好看的?

  可孟鹤眠就是想看看她,今天的雷雨是场意外,可这意外因为温舒窈的到来变得无比生动。

  温舒窈就像焦急找囤粮的小兔,在几个地方间来回,没给她带来半点糟糕的情绪。

  可温舒窈有点生气了。

  她头一次这么严肃:“孟鹤眠,你是不会兑冲剂吗?”

  孟鹤眠闷闷地开口:“会。”

  温舒窈朝她伸手:“那就去做正事,顺便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一起洗。”

  孟鹤眠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半袖衬衫,慢条斯理地问:“我现在脱?”

  这会儿的天气不刮风就不会冷,她也就只穿了这一件衬衫。

  温舒窈眨眨眼睛,霎时红到了耳朵根。这人居然会和她开玩笑了。

  不对,她背地里就是那种会捉小兔来玩的“坏蛋”!

  孟鹤眠晃了晃手里的药,又恢复到一本正经的模样。

  “谢谢,衣服待会儿我自己放脏衣篓里,你早点睡。”

  随后贴心地带上了门。

  她回到自己房间,换衣服、兑冲剂,慢悠悠喝苦得要死的药。

  等一杯苦药见底,她才想到,是不是刚才自己说不会,温舒窈就会亲手冲好药,送到自己房间里来了?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孟鹤眠在心里义正辞严地告诉自己:“骗人不对,骗温舒窈就更不对了!”

  她收拾好躺床上,听这窗外淅沥沥的雨声,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温舒窈撑伞走过来的景象。

  别的情绪暂且不提,至少那时她其实是开心的。

  孟鹤眠头一次觉得,回江楼真是个好决定。

  *

  接下来的好几天孟鹤眠都在养病。

  她依旧每天上午练习做点心,下午接点私活,抽空喂兔子。

  每天都会被温舒窈监督着喝药,她知道温舒窈好心,到也不嫌烦。

  至于那天看见的小饰品,更是半点没提。

  她自觉和温舒窈的关系还算可以,但还没好到什么事都可以过问,更没有立场去管别人的穿着。

  孟鹤眠烦的另有其事。

  不知道为什么,兔栏里的兔子们都不敢凑上来吃她手里的东西了。

  只有她把蔬菜和牧草放下,走远了,那些兔子才肯慢吞吞地靠上来。

  孟鹤眠怀疑,是自己上次补栅栏把它们吓到了,才会如此排斥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总找不见那只淡黄色的小兔。

  早晨看、中午看、甚至连小木屋都打开来看过,都没有。

  孟鹤眠问过温舒窈,后者也只是告诉它:“没事,或许过段时间就回来了。它只是不爱被关在笼子里。”

  孟鹤眠思考了一下,轻轻道:“这样吗。”

  她还没说什么,可温舒窈立即警觉起来,生怕这个人多想,觉得小兔天性喜好自由,不适合家养。

  事实上比起自由,温舒窈现在更喜欢孟鹤眠一点。

  去外面指不定吃不饱饭,但在孟鹤眠家她一顿可以吃三碗。

  孟鹤眠不介意。

  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温舒窈咬牙编了个理由。

  “明天,明天你再看看呢?她一般也就跑两三天。”

  所以今天一大早,孟鹤眠就按照温舒窈的说法等着。

  她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翻外婆的笔记。

  太阳出来以后晨露逐渐蒸发,院子里的花开了不少,每一朵都娇艳欲滴。

  灌木丛里悉悉索索地探出一只小兔脑袋。

  孟鹤眠手中的笔转了一圈,轻手轻脚地站起来。

  小兔见四下无人,放心大胆地咬了口粉蔷薇的花瓣。

  让孟鹤眠摸一下怎么了?

  反正、反正舒服的是自己。

  她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站起来尝了口自己好久没吃到的,甜甜的蔷薇花瓣。

  可惜还没吃多少,一道阴影就出现在身后,等她反应过来早已经四脚腾空了。

  孟鹤眠把兔子抱起来,翻来覆去地瞧,百思不得其解:“你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

  明明栅栏被她钉得密不透风,地上也没有挖洞打穴的痕迹。

  孟鹤眠把小兔放到桌子上,手法熟稔地捏捏温暖的肚子,翻来覆去地顺毛。

  她拿干净的纸巾把小兔裹起来,擦掉灰尘与草叶,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而后端详几秒,突然冷不丁开口:“兔卷。”

  温舒窈:……

  她就知道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