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眠把小兔拎回兔栏,放进了其中的空格子里。

  刚落地,方才的傻兔子就拔足狂奔,一个急转弯钻进小木屋,吧唧一下把头埋进爪爪里。

  从外面只能瞧见淡黄褐色的毛团,和一点白尾巴。

  好像胆小又怕生的小面包。

  孟鹤眠的指尖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和细微的痒。

  她对这只小兔挺满意,暂且将它选入了自己的候选名单。

  来这里之前,她曾联系到外婆的遗嘱见证人,试图确认那只“兔子”的范围。

  可得到的回复是“孟女士并未告知。”

  眼下不止一只兔子,孟鹤眠也并没有多着急。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那群小兔被温舒窈养得很好,很让人放心。

  没等多久,修窗户的师傅到了。

  下午的天气不算太热,师傅干活更麻利,三两下就换上了新玻璃。临走前还绕着别墅走了一圈,把其他松动的窗户一并固定好。

  孟鹤眠转账时多加了钱。

  师傅没收,连原本的维修款都没要,拎起工具箱就要走。

  “你这丫头,都是乡里乡亲的,客气啥,”他笑呵呵地摆手,“我从前没少喝你外婆的茶。”

  孟鹤眠下意识地问:“你认识我外婆?”

  “认识,这条街的人谁不认识她。”

  他轻飘飘地抛下这么一句,随后熟稔地穿过花园离开,徒留孟鹤眠匆匆道谢后愣在原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和不熟悉的长辈住一条街,比与同事合租更可怕。

  一条街的长辈,可怕程度超级加倍。

  好想现在就回尧城。

  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瞬,孟鹤眠赶紧打住,毕竟答应了万羡鱼要帮忙。

  她还不太习惯闲着,当即就决定去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记录下来的菜谱可供参考。

  用钥匙打开门,老人的房间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日光给家具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暖色。

  孟鹤眠千般仔细万般小心,连翻过的纸张都要理齐整后,再重新放进抽屉里,尽力保持物品原封不动。

  就在这如同“考古”般的缓慢作业下,还真让她找了。

  一本泛黄的老旧笔记,封皮早就不知掉到何处,斑驳纸面上写着五个清秀的字——

  “兰茵点心铺”

  孟兰茵,这是她外婆的名字。

  孟鹤眠抿了抿唇,操持葬礼时她没哭,眼下却忽地觉得眼酸。

  故居未改、春花如旧,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外婆没走,还在花园里浇花、厨房里和面。

  见她翻出这本菜谱,会笑着问:“鹤儿,要不要和外婆学做点心?”

  可那时的孟鹤眠一心想要离开江楼,并没有把外婆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想学也无人可教了。

  “咔嚓。”楼下突然传来门锁开合的声音。

  孟鹤眠小心地收好笔记,走出房间。

  客厅里多了抹明艳的身影,温舒窈正往花瓶里插花。

  听见楼梯上的动静,她歪头看过来,手里抱着的花枝娇艳,明显是新摘的。

  “孟鹤眠,”温舒窈抿嘴笑笑:“你回来得这么早呀。”

  孟鹤眠:“嗯,万羡鱼临时有事先走了。”

  “那要吃晚饭吗,我买了新鲜的五花肉。”

  温舒窈把最后几枝玫瑰插进瓶子,眼睛眨也不眨,期盼感都要溢出来了,教人说不出一个“不”字。

  孟鹤眠下意识地点点头。

  她对温舒窈干活的麻利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这才回来多久,竟然就完成了摘花、放东西、收拾花瓶等一系列操作。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

  落日西斜,街上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饭菜香,孟鹤眠正在尝试给温舒窈打下手。

  择菜、洗菜、递东西,当然最重要的是旁观温舒窈做饭。

  她将头发挽成丸子,系着碎花小围裙,在灶台前有模有样地颠勺。

  姜蒜爆香,五花肉煸炒出喷香的油脂,依次放入调料。

  温舒窈单手拎起那笨重的大铁锅,将五花肉盛盘,留底油继续翻炒辣椒。

  最后热油一激,荤香夹杂着辣味扑面而来,不断地刺激着味蕾。

  一盘家常的辣椒炒肉,然而色香味俱全,一看就很下饭。

  温舒窈的动作也如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她微微翘起唇,细密睫毛下是温柔如水一般的目光,仿佛注视的不是嫩豆腐白菜汤,而是心爱的珍宝。

  而后眼睛一眨,这般目光滑向了孟鹤眠,看得后者好不自在。

  她问:“为什么突然想看我做饭?”

  太突然,孟鹤眠几乎毫无准备,脱口而出:“主要是想学,我不会做饭。平时工作很忙,我都点外卖。”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至少帮单身社畜节省了许多时间。

  没想到回江楼吃了几顿温舒窈做的家常菜,居然想学做饭了。

  “这样呀……”温舒窈搅拌着锅里的汤。

  “吃不吃柠檬?”她偏头询问,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冰箱,“我想再做道柠檬鸡腿加餐。”

  孟鹤眠有些迟疑。

  两菜一汤已经足够,可被厨房里浓郁的鲜香包裹着,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都行。”

  温舒窈动作很快,柠檬鸡腿也不难,没多久今天的晚饭就端上了桌。

  新鲜凉拌的鸡腿点缀着柠檬片和小米辣,饱沾香油和白芝麻。

  孟鹤眠尝了一口,就听见温舒窈问:“味道合适吗?”

  不知道是不是连日的关心给了她错觉,她总觉得温舒窈其实是想说——

  “好吃吗?好吃你就多吃点。”

  她颔首,专注于碗里的饭,不敢抬头,生怕又撞上温舒窈关切的神情。

  大概是一个人在尧城呆久了,她总不能适应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吃饭,一时间餐厅里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尤其是温舒窈,一筷子一口白灼生菜,不多时盘子就见了底。

  孟鹤眠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沉默寡言了?害得人家只能埋头苦吃来避免尴尬。

  她好不容易想了个共同话题:“你和万羡鱼怎么认识的?”

  温舒窈夹辣椒炒肉的手一顿,温和地回答道:“她经常来看奶奶。”

  孟鹤眠了然,万羡鱼有社交牛逼症,路过的狗都能追着侃两句,何况是好友家新来的租客。

  而温舒窈和万羡鱼又不太一样,至少后者不会这么客客气气、温温柔柔地和她说话,更没有这样一双江南春水般的眼睛。

  “万羡鱼也时常提起你,”温舒窈突然开口:“她说你人很好的。”

  她轻轻笑了笑:“昨天见面,果然没说错。”

  孟鹤眠有些心不在焉:“客气。”

  呵,她才不信,万羡鱼指不定说了她一箩筐的坏话,也就温舒窈太腼腆,不好意思提罢。

  温舒窈竖起耳朵等了会儿,再没等到孟鹤眠说话。

  她有些失落地垂眸,嗷呜一口,又吃掉一大筷子辣椒。

  *

  天刚擦黑,孟鹤眠在自己的房间里自闭。

  她还是不知道要和温舒窈聊什么,洗完碗、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看笔记了。

  外婆的笔记里记录了好几道甜点心,从有名的藤花饼、桂花糕,到常见的双皮奶、凤梨酥,看得孟鹤眠眼花缭乱。

  她能把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然而对一份小小的点心感到麻爪。

  正想要不要去问问很会做饭的温舒窈,外面又响起规律的敲门声。

  “孟鹤眠,有空吗?”

  想什么来什么,她起身去开门:“……什么事?”

  刚拉开门,温舒窈便把一只灰色小兔举到面前,嘴角挂着羞赧的笑,黑润润的眼睛望着她。

  “我教你怎么抱兔子吧?”

  孟鹤眠:?

  温舒窈连忙补充:“其实是我最近有点忙,想拜托你照看一下小兔。”

  孟鹤眠没多想,又把人让进来。

  吃了人家两顿饭,怎么能不帮忙,更何况她以后也要养一只小兔。

  “怎么抱?”

  温舒窈把小兔放之前的桌子上,摸了摸它的头。

  随后一只手穿过小兔的前爪下方,往上抬,另一只手趁机托住小兔屁股,轻轻地把它抱起来。

  而灰色兔子打了个哈欠,半眯起眼睛,看起来没睡醒。

  温舒窈不紧不慢地开口:“兔子不能拎耳朵,最好也不要像小猫一样拎后颈皮,它们会疼哦。”

  孟鹤眠面不改色地点头。

  幸好下午自己拎兔子的时候没被温舒窈看见。

  “我想拜托你抽空给它们换水,补充干净的牧草。”

  孟鹤眠微微皱眉:“只用添牧草吗?”

  她明明记得那只淡黄色小兔会扒拉新鲜的玫瑰花。

  温舒窈挠了把小兔下巴,解答道:“嗯,兔子的主食是牧草,偶尔喂点蔬菜。但蔬菜也需要经过挑选,比如土豆淀粉太多,喂多了会消化不良,胡萝卜太甜,对小兔牙齿不好。”

  “那还挺讲究。”

  孟鹤眠思忖着要不要去网上查一下养兔子的要点,提前做好准备。

  她垂着眼睫,嘴角抿直,怎么看都显得漫不经心。

  这模样落在温舒窈眼里,就变成“滴滴”作响的警铃。

  她会不会觉得养小兔太麻烦?

  温舒窈咬了一下唇,小声道:“有一只特别好养的兔子,可以喂她胡萝卜。”

  话音落地,孟鹤眠果然抬眼看向她。

  “哪一只?”

  温舒窈的心跳得很快,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孟鹤眠的视线。

  说实话?这听起来就像在主动推销自己。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

  温舒窈略微低着头,努力比划形容:“淡黄褐色的,耳朵很短,前爪尖是白色。”

  她在灰兔子身上量了量尺寸:“比这只还要小,你有印象吗?”

  “她很听话,会自己吃东西,非常好养活的,如果你要带一只兔子回去,可以考虑一下她。”

  最后一个字说完,温舒窈才察觉自己的耳朵在隐隐发烫。

  好羞耻。

  她呼吸凌乱,说完这些就已经用掉了一整天的勇气。

  现在只想把自己的脸埋进抱枕里,藏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温舒窈的兔子饲养指南

  兔子的主食是干牧草,兔粮和蔬菜做辅助,及时更换干净的清水。

  含有生物碱、淀粉量高、糖分高的蔬菜是不可以喂的哦,会影响兔子健康。

  但是温舒窈不一样,温舒窈都能吃,毕竟唯有爱与美食不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