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画像 ◇

  ◎握住他了◎

  昨晚跟画廊负责人谈了不少合同, 又处理不少李墨晟发来的东西,离开前还直接买了张三米大床。

  等李墨安准备回家时天边已经由黑夜转为透亮,好久没有这么高强度工作过, 跟丁玉呆久连作息都正常, 猛地来这么一下还真让他吃不消。

  为了避人眼目, 他特意将车换成了普通车的外壳,车里面却还是按照先前顶配安置。等李墨安关门上车,坐在前面两位保镖对视,又从后视镜里打量他现在心情如何。

  最近过的都是平常日子, 他们甚至忘记当年在枪支炮弹中穿梭的时光,唯一能使得保镖肾上腺飙升的只有每周五下午去商场疯狂采购。

  “有事?”

  没有青年跟在身边,李家二少纯粹就是一个人形制冷机,甚至都不需要在炎热夏季开空调,都能将保镖冻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少爷。”

  开个头不知道怎么接下去, 坐在副驾的保镖大哥推了推黑色墨镜, 面色一本正经进行汇报:“丁大爷出门了。”

  猛听到这么个称呼,李墨安脸上一片空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丁玉。

  “别这么喊他, ”揉了揉眉心, 他准备在回去的路上闭目养神, “有人跟着吗?”

  “有。”

  似乎觉得保镖说的都是废话,李墨安抬手准备升起隔音板,保镖这才如黄豆射手附身:“少爷进了富人区最后衣衫凌乱跑出来。”

  车内空气沉默,直到保镖面面相觑,后座少年才一撩眼皮, 声音是淬了冰的冷意:“怎么, 还要我吩咐怎么做?”

  立马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没等他们再次开口,隔音板将车内环境分成两个世界。

  汽车缓缓发动,李墨安闭目养神,头靠在椅背上不吭声。

  懒得放任地头蛇肆无忌惮在连城撒泼,要是他有天因李家吩咐迫不得已离开,说指不定丁玉再被毒蛇反咬。除了云修然,就剩口口声声说着对丁玉好的汤家。

  就连这部分资料也像约好似的,李墨安第一次经手的全是所谓包装后的虚假信息。

  友人意外去世,留下遗孤独活,含泪帮忙打理公司事务,几年后发家搬离了先前住宅。看到这些李墨安都想笑,难不成还真有人信这套说辞不成?

  对于汤家来说别人信不信不重要,汤父心里能得到安慰觉得自己没错就可以了。

  实在不知道他们这些人打着什么算盘,李墨安兴致缺缺翘起二郎腿,眼中满是看弱智的嘲讽。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笔电,滑动几下调出丁玉所在位置发给保镖。

  正巧李墨晟又传来十几封有关国内行业发展情况,只扫了眼李墨安便百般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你确定这些要我处理?】

  ——

  【画廊交接完毕,有关服装和模特的公司已经交接完毕,我再帮你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去分析这些压根不着调的数据?】

  【你要去时尚圈混?父亲知道吗?】

  不等李墨安回复,又是一连串消息弹过来。

  【之前不是还讨厌这个行业,你不是说里面都是毫无技术含量的快钱与暴利,完全没有成就感?】

  有时候丁玉的糊弄回复手段挺好用,李墨安随手发过去一个句号合上笔电,任由对面人胡乱琢磨。说到这个,他还得给想一个理由给丁玉解释哪来的钱买的家具。

  就算是拿遗产挡枪,也不能动不动就买个六位数的床吧?

  从不肯降低自己生活标准的李墨安叹息,随便跟丁玉扯个画被看上出大价钱卖掉好了。他是真将小别墅当成自己未来跟丁玉的家,一点点慢慢往里面填补东西。

  可惜后来,他终究没能在拥有漂亮阳台与花园的家住太久,甚至短到在他生命里激不起任何波澜。

  只要步入夏天,连城热的连狗不愿意在白天出来,挤挤攘攘的商场与步行街成了人们避暑的最好去处,人流量不是一般的大。所以在路边坐了位眼眶通红的青年,也没有引起多大注意。

  将自己淹没在人群之中才会获取些许安全感,丁玉不敢靠坐在长椅背,他的后腰现在还火辣辣地疼,不用看都知道肯定青了一大片。

  手腕已经被他搓到泛红,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到些许血丝,可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般固执重复相同动作。直到落手下去便会疼到五脏六腑,丁玉才默默松开手指垂在半空,盯住脚尖的菱形石砖出神。

  就算他再傻,也能察觉云修然跟汤家绝对有点关系。

  为什么偏偏他那一年学校突然将心理医生换掉,为什么明明很容易就能找到的地下室却要拖了近一星期,为什么汤亚会突然变得极其警惕,生怕他会被其他陌生男人带走。

  这些种种都堂而皇之表明汤家从他高中开始,不或许更早,便有想让他被云修然带走的念头。

  多年来的陪伴变成梗在喉咙的苦涩,就连心中最后一点愧疚消失殆尽,小时候的记忆随着一场高烧遗忘,丁玉不知道在他被带离家之前都发生过什么。

  他偶尔会向汤父提起父母的遗产,得到的都是丁父千欠钱已经没多少财产,还有不少是汤家帮忙还上的。说他衣食住行都依靠汤家,还要惦记那些值不了多少钱的东西。

  正在念初中的丁玉脸皮薄、眼眶浅,被汤父这么阴阳怪气一说,本就寄人篱下敏感的心更加不安。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算得上是狼心狗肺,所以丁玉从那天开始,便想着怎么以最快的速度赚钱还汤家这些人情。

  眼下看来,好像也不需要他还,汤父已经找到最快速还钱的办法了。

  无法表达出来心中欲哭无泪的滋味,丁玉吸吸鼻子抬头,目光落在上方弧形的显示屏,盯住一条丑丑的小鱼游动。

  落单又孤独,多像他。

  不知盯了多久,原本人来人往的街道发生拥堵,直到在前面围城了小圈,围观的人都快挤到丁玉身边,他才恍惚间回神起身。

  “哎哎哎,小帅哥别走啊!”

  见丁玉想要离开,守在他身边的大妈慌忙张开手臂拦下他,扬扬下巴示意他不要动:“人家小伙子还没画完呢?”

  什么画?

  丁玉一脸茫然,勾住帽子的手晃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嗨呀,感情你没注意到呀,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大妈嗓门洪亮,挥舞双手示意众人散开,“喏,就是那里,有个小伙子画了你好久,就差最后一点了。”

  她的声音像是符咒,人们听着她的指挥一层层转开身子,露出坐在最里面慢慢移动右手的少年。

  少年黑色发丝随动作晃动,望向丁玉的蓝眼睛专注的可怕,仿佛周围人群都不存在,只能看到小小的他。大妈说的最后一点真的就是一点,等铅笔放在画架上的声音传来,少年旋转画架将素描人像正对丁玉。

  不同于现实丁玉身边的空无一物,画中有好几条或趴或卧的伯恩山,已经站在他身后默默陪伴他的少年。

  “哥哥。”

  就算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可丁玉还是透过人群的掌声与惊叹听到李墨安的声音,像往常一样声调微微上扬,最后落在丁玉的心尖上。

  他眼眶没由得有些发酸。

  这是他二十多年来,从未享受过不夹杂任何情/欲与目的,只是少年人一腔热情的真挚对待。

  虽然李墨安无法给丁玉带来多少优渥的物质生活,当然了,丁玉以后发现是没几个人能赶得上他的生活水准,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表达喜欢的,也只有李墨安一人。

  见没有什么热闹可以看,围在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离开,摆放在李墨安身边的画架就这样露出来,上面全是摆放着还没卖出去的画。林林总总,密密麻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画的。

  少年坐在小马扎上笑,举起手朝丁玉挥了挥:“哥哥,你来啦!”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丁玉神情有些异样,李墨安推开画架没吭声。他起身站在原地展开双臂,怀抱对着的方向正是丁玉所在位置。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互动,丁玉抬手擦了下眼,不小心又碰到遍布血丝的手腕,本就止不住的眼泪如断了线风筝般噗噗向下落。李墨安无奈,还以为丁玉这么容易就被感动,走近一看青年的手腕已经红肿不成样子。

  “怎么回事?”

  未曾想过保镖说的衣衫凌乱是这么个凌乱,他顿时觉得只是让汤家股份暴跌简直是给汤父面子,李墨安伸手揽住青年单薄的肩膀,小心翼翼避开他受伤的手腕。

  “前面有个医务室,我们去抹点药。”向来喜欢牵住丁玉手腕,此刻李墨安却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弄痛丁玉。

  察觉少年手足无措的窘迫,丁玉弯起眼睛,睫毛挂上泪珠。

  动作间,他伸手轻轻握住李墨安的手腕,熟悉的电流从两人接触的肌肤上慢慢游走,丁玉不知道能让他心底开心的东西是什么,他下意识勾住李墨安的小拇指。

  随之而来的,是少年更温暖、更有力的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