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现

  ◎无处躲藏◎

  今夜闷热,空气里的潮湿快超出丁玉的承受范围了。

  小风扇吱吱呀呀摆头,抹去额头冒出的汗珠,他将灯调亮才敢睁眼。从地下室出来,丁玉很怕独自在黑暗的地方待着,犯案者是心理医生,他几乎全靠自愈才挺到现在。

  水龙头往下滴水,窗帘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立着,雪白墙面只有一人影子,被灯光照得影影绰绰。

  他最怕在深夜醒来,这时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人,要不是兼职需要,他根本不会从宿舍里搬出来。

  两大排上几百件衣服倒影在对面白墙,他脱力般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筒子楼隔音不好,平常还能被隔壁收拾东西的乒乓声吵醒,可丁玉觉得整栋楼都陷入寂静,静到就剩他自己还在呼吸。

  不能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就会有坏东西出现。

  丁玉翻身像小时候躲进被子里,蜷缩成团不肯出声。这是他从书上看到的办法,说鬼不会伤害躲在被子里的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被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下去的薄汗又浮现,丁玉眼角控制不住发酸流泪。

  过了很久也只能听到风扇的动静,他伸手顺着被子角往上翻,偷偷露出一个小孔呼吸。

  又是几分钟过去,连水滴声都消失,这才松口气掀开被子。泪眼朦胧中,丁玉对上不知何时正坐床边低头看他笑的、一张男人的脸。

  灯光照得他如同鬼魅,深浅光影落在鼻尖像戴了张古老面具。

  “这才发现我吗?”云修然嘴角弧度越来越大,“真伤心呀。”

  鬼不会伤害躲在被子里的人,但云修然比鬼还可怖。

  浑身血液倒流,丁玉呼吸断续困难,他嘴唇颤抖,攥着被子的手指关节咔咔作响。

  时隔几年又能看到,云修然说不出心中是愉悦还是疯狂,他侧身打量丁玉,欣赏他因恐惧而跳下床跑到墙角的模样。

  “怎么,不喜欢见到我吗?”

  男人故作失落偏头,伸手随意拉开床头柜抽屉,袖口里的东西滑下又抽出:“还是喜欢这种东西吗?”

  他扬起手让丁玉看清那根细小金属链条,即便上面镶嵌的东西取下,丁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沉默以对,丁玉竭尽全力将自己情绪封存,为的就是不被云修然看清心思。

  “在礼堂时,我看到你的小女骑士,还在保护你吗?”云修然边说边将链子缠绕在手上,交叠双腿放下,起身站在床边打量愈发变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的青年,“可陪你去宿舍楼的,又是谁?”

  尝试开口都没成功,丁玉深呼吸后才勉强找到些许声音:“...你监视我。”

  “这怎么能叫监视,”云修然哑然,微微前倾身子盯住丁玉越来越红的眼睛,“我们俩之间被打断的次数还少吗?一次礼堂,一次办公室,但我相信你肯定不会忘记地下室那次。”男人声音低沉,身上沉重又呛鼻的古龙水令丁玉头脑昏沉。

  “一开始还能骂我是变态,后来却只能哭着让我滚远,”站在原地的男人开始移动,盯住丁玉哭红了的眼向他靠近,“真可惜,我去了国外。”

  “为什么要离我这么远?”

  鞋跟落地如暗处夺人性命切割声,他慢慢站在墙壁的青年靠近,铁链垂落身侧叮当作响。

  “你别过来——”

  衣服甩在云修然脸上,打断他的下秒丁玉被不知从哪放的棍子重重摔在地上,疼痛令他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云修然抬脚轻轻踩住他脚踝。

  身后人完全不会收敛力度,丁玉哆嗦着想去掰开他的脚,却被人一把抓住胳膊。

  感受冰凉顺滑的手感,云修然手指开始顺着丁玉胳膊慢慢往上爬,最后停在他肩膀处不轻不重往下按:“喜欢吗?”他脸上笑容越来越大。

  “你还真知道我的弱点在哪。”

  他声音变回当心理医生时的轻柔,但手上施加的力度令丁玉眼泪如断线珠串般往下掉。看着自己最为满意的作品,云修然压抑许久的欲望终于得到了纾解。

  他找过与丁玉模样相似的人,利用窒息来欣赏他们面部表情,就算这样也取代不了,只是捏住丁玉肩膀便能获得的快感。

  没想到丁玉比之前更爱哭,连带眼角都飞起深深浅浅的红晕,云修然险些控制不住力度,但也在丁玉肩膀留下几个深色淤青。

  “放开我!”

  不去想当年地下室带来的恐惧,丁玉浑身颤抖去掰肩膀上的手,身体传来的疼痛令他使不上力气,挥落在云修然手上的力气堪比挠痒。

  见丁玉哭得眼睛都红了,云修然难得松懈力度。趁机会丁玉想跑到洗手间,却忘记自己脚腕已经被人踩到失去力气,踉跄间睡衣下摆反而上撩,露出被李墨安按出来的十根指印。

  几乎瞬间便察觉这暧昧痕迹,男人呼吸猛地顿住,眼神透出不可置信打量他白皙腰间的青紫。云修然甚至都能猜到这人按压丁玉胯部的力度,腾起的怒火烧晕了他头脑。

  “谁!”

  被他怒气吓得不敢说话,丁玉又抽不出被踩住的脚踝,总算是找到了声音:“放开我!”

  无法想象那人将丁玉压在身下的模样,男人脚上施加的力气不断加大,狭长眼睛眯起盯住还在挣扎的青年,原本缠绕在手上的链子开始下放,最后垂在指印上方。

  丁玉快要被带体温的东西恶心吐了,他反手扯住那条链子狠狠一扯,顿时在云修然手背留下几道红痕。

  虽然很细微,不仔细看难以发现,但这是他第一次伤到云修然。

  似乎也没有料到丁玉会反击,云修然抬手惊讶看着手背上的痕迹,下压的嘴角开始上扬。趁这时丁玉恢复些力气,使出吃奶的力度踹开踩在脚踝的脚,一头栽进洗手间反锁上门。

  玻璃门并不能给丁玉带来多少安全感,他躲在门后的墙角不肯吭声。回忆起手机落在床上,连向外界求救都做不到。

  可他忘记立在对面的穿衣镜可以看向洗手间全部景象,云修然微微抬脚活动被丁玉踹到的脚腕,目光落在那扇镜子上。

  将自己反锁在洗手间的青年蹲地咬住手背,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被他踩过的脚踝早已高高肿起,白皙肌肤上浮现的青青紫紫令人心生暴戾。

  他抱臂欣赏一会儿才来到洗手间门口,云修然上提西装裤蹲下,手指停在玻璃门对准丁玉眼角处轻敲。

  “你看,我不监视你,就有莫名其妙的人找上门。”在国外他鞭长莫及,还能从旁人口中得知一二,不料他回国后有人趁虚而入,发现了这只想要人藏起的小奶猫。

  云修然深知他最害怕的,任何条件反射在无尽黑暗与折磨中都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建立。云修然轻轻屈起食指,在玻璃门偏下靠近丁玉耳侧轻轻敲着。

  节奏有急有缓,动静与女管理的敲门声无异,落在丁玉耳中宛若恶魔在深处呓语。

  困住他的地方就在诊所负一层,离门口近到丁玉都能听到访客推门时脚落台阶声。那时丁玉已经饿到除了呼吸没有任何力气,他混沌记忆里只有水龙头有节奏滴落的水声。

  就像现在云修然敲的一样。

  当水滴满池子,地下室的门被人打开,云修然会将新的搜寻报道念给丁玉听,再打碎他为数不多的期望。

  “他们甚至怀疑到汤家,却没有想过是学校里温柔踏实的心理老师。”云修然边念边观察丁玉神情,时不时用手指抚摸少年已经流干泪的眼睛:“你的小女骑士很聪明,她已经怀疑到我身上,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

  他强撑气力偏头躲开男人手指,眼睛里的恨意令云修然越来越兴奋:“现在还有没有人能找到你呢?”

  足有五年的时光流转,当年没有得到回应的话重新被云修然提起,丁玉捂住耳朵将自己缩在角落更深处,眼神木然盯住脚底瓷砖不吭声。

  玻璃门上的把手轻轻转动,细微吱呀声在寂静房间无限放大,云修然把门把手转到最底。

  随着门锁落下的清脆咔哒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