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飘起淅沥的小雨,落进燃起的大火中,瞬间没了踪影。◎

  本着看热闹的心, 进了龙榭殿行礼过后,季清宴自觉拉着叶落落找了个好位站到了一旁。

  放眼整个龙榭殿,除了皇上是坐着的, 身旁站着皇后, 其余人都各自站在两边, 全都盯着跪在中间正低着头的沐黎和太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皇上闭着眼,一直掐着眉心不说话, 像是在等着谁。

  不一会儿,从门口处小跑进一个掩面的素衣女子, 刚跨进门槛, 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声哭喊道:“皇上可要给沐黎做主啊, 可怜我这侄女,那么小就没了爹娘……”

  一听到这话, 众人便知这是玉矶娘娘来了, 她所哭的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

  在场的人除了叶落落,其余的人大都在各类不同的场合听过五遍以上,耳朵都快要起茧子。

  皇后本就因为牵扯到太子快被气死,见到玉矶来后又使这白莲花的招数,眼中的怒火更是要溢出来, 双手捏着一块丝帕, 力气之大都快将其扯烂。

  而皇上更是被吵得头疼,吼出一句“够了”之后, 不耐烦地抬手拿起旁边摆放着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一瞬间, 哭声止住, 杯子碎片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充斥在了整个大殿之中。

  皇后连忙在旁边跪了下来, 众人一看这架势,也都跟着一起跪到了地上。

  顿时,整个大殿安静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晰听见。

  叶落落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不知所措,她偏头看了眼季清宴,恰好被他捕捉到视线,安慰似的捏了捏她的手,示意没事。

  紧接着,季清宴抬头轻轻瞥了一眼堂上坐着的人,见怒意只浮于面而未上心头,心知肚明他只是以此为借口来拖时间,抱着一线希望在等他娘过来,无奈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毕竟距离他们进宫也已经过去了大概有一个时辰的样子,他也没法确定他娘究竟会不会来。

  估摸着又等了一会儿,皇上大概也猜到李栖仁应该不会来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发出的声音也苍老了许多。

  “事已至此,搞得人尽皆知,孤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太子口中喊冤……”

  “皇上,长公主殿下来了。”

  老太监脸皮都笑皱了,边喊边小跑着进了大殿。

  皇上眉眼可见的舒展开,但依旧还是端着架子:“来得够巧啊,下面跪着的该起来就起来吧,又不是叫你们来罚跪的,一溜烟的全跪那,孤还没死呢。”

  话音未落,披着墨蓝色大氅的李栖仁迈步走了进来,背脊笔直,平视着前方,对着皇上行了个礼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对着季清宴和叶落落所站的方向扬了扬眉,然后睨着跪在地上的人,冷声问道:“皇兄让这么多人齐聚在此,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宣布吧?”

  “不错。”皇上并不打算直接下决定,而是想借着这件事与李栖仁重归于好,于是反问:“事情经过想必你也已经知晓,依你看,这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谁想这时太子忽然跪着往前爬了几步,到李栖仁的跟前,磕了好几个头,哭丧着脸道:“姑姑

  ,运成是被陷害的,求姑姑帮运成洗刷冤屈。”

  “人证物证俱在,太子怎可推得一干二净,可怜我这侄女哦,爹娘立下怎么大功劳,本该一家人整整齐齐过好日子,可……”

  玉矶好不容易逮到的这个机会岂能轻易放过,虽然她生的皇子还小,但能先把太子拉下来也终归是好的。

  她大声啜泣着,爬到皇上脚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皇上,虽说沐黎有时任性,可她也算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就算是没伺候过您,可也已经被您封了妃,这从小就是臣妾养大的干干净净的姑娘,如今被太子这般侮辱,这可要她怎么活啊皇上。”

  叶落落惊诧地看着玉矶,总算是理解皇后娘娘和长公主为何都不喜欢她了,这白莲花属性,恐怕就只有大直男才会吃这套。

  果不其然,皇上皱了皱眉,把目光放在太子身上,语气明显是压着火:“你说冤枉,那孤问你,你与沐黎是否有了肌肤之亲?皇后带着人进去时,你俩是不是衣衫不整的在床上?!”

  太子李运成低着头,颤抖着说道:“这……确实有,但是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从母后的殿中出来没多久,就感觉头晕目眩,一位眼生的小太监就扶着我,醒来时竟发现自己在清欢殿,身边还躺着黎妃娘娘,这儿臣是真不知怎么回事啊。”

  谁知一直未说话的沐黎此时开了口,她先是对着皇上磕了几个头。

  抽抽嗒嗒的说道:“皇上,沐黎自知从没入过皇上的眼,所以并不敢对您心存念想,昨日皇后娘娘来,说我以下犯上,说每日午时,我都得跪在院中,需跪满一月。

  昨日已经跪了一日,可我身体不大好,今日寻思跪之前去太医院拿两副药,谁想回来时在路上,刚好在清欢殿门口就遇到太子殿下,他居然一把拉住了我,不由分说就推我进了殿中。

  与我一同去太医院的宫女和太监,还有路过的一些宫女太监都能作证,太子殿下当时像疯了一样,还不停问我为何要同意当皇上的妃子。”

  此话一出,站着的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

  原因就在于,从前太子还未娶妻时,曾向皇上求娶过沐黎,只可惜当时皇上已经为太子定下了丞相家的嫡女,而玉矶又哭着闹着说她侄女是不会当侧妃的,此事才不了了之。

  所以沐黎这番话,完全有理有据,把太子塑造成了个受了伤爱而不得的样子。

  叶落落眯了眯眼,只觉得果然有其姨母必有其侄女,这二人的小白莲功夫真是炉火纯青,看来今日太子这一劫,是没办法躲过了。

  她把视线转向太子,一抬眼,对上了李栖仁看过来的戏谑眼神,似乎在说,这场热闹还是挺好看的。

  接着,李栖仁背靠在椅子上,坐得随意,勾唇轻笑着说道:“运成啊,不是姑姑不帮你,而是这事你们就做得不对,从前你想要她当妾她不同意,现在成了你父皇的妾你居然还觊觎,依你父皇的脾气,不杀你们已经算是大赦了。”

  “姑姑……您说的话运成也都好好听进去的,我真的没有再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今日就算是当不成这个太子,我也只求能查明真相,洗刷冤屈。”

  他这话说出来,叶落落猛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下一刻,就见太子转过头看向了季清宴。

  他双目已然通红,带着恳求:“正好北秋在此,他在大理寺任职,自然会公平公正,求父皇让北秋查清此事,儿臣的确犯了错,儿臣认这件事,之后无论结果如何,儿臣都会请辞太子之位,求父皇成全。”

  说着,太子就转头一个接一个的磕头,大有皇上不答应他就不会停下的架势。

  李栖仁干脆抱起双手看着李运成,心想着自己当时果然没看错,他除了心思不在江山社稷,其实还是挺聪明的。

  今日这事一出,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这个太子之位都是没办法保住的,他本就无心这个位置,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是会好好利用。

  现在希望季清宴查这件事,恐怕也只是想之后,不论谁继位,指望她能照拂一下他。

  可惜了,她不打算再在京城待下去了。

  李栖仁摇了摇头,歪头瞥向皇上,正正对上了他投来的目光。

  有歉意,也有退让。

  对于这样自负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他做出的最大程度的让步。

  她叹了口气,轻声道:“皇兄,北秋可以帮忙查这件事,只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太子之位,希望皇兄能早日定下来。”

  “嗯,五皇子李运成,因德不配位,特废除太子之位,待大理寺查清此事来龙去脉,再议太子之人选。”

  皇上抬手敲了敲桌子,提醒着下面站着的一众人,“今日之事把你们都叫来,就是为了让你们都来看看,对于不该有的心思,绝不要有,天下无不透风的墙,人前人后的小动作也都收敛着点,听清楚了吗?”

  最后这句话他是看着六王爷李运安说的,精明的双眼闪着警告的意味。

  而站在李运安前面的李运容还以为是在说他,被吓得冒了一身冷汗。

  随即,玉矶觉得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于是不死心地问皇上:“皇上,那沐黎该怎么办?不论这件事最终结果如何,沐黎这辈子可算是被毁了啊。”

  皇上掐了掐眉心,对于这件事他是真头疼。

  原本封妃这件事就算是个错误,他当时也是猪油蒙心,心想着反正就给个妃位,能知道李栖仁瞒着的事才是要紧的。

  可这个不安分的沐黎偏偏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不仅把太子拉下了位置,还丢了他的脸,现在也算是咎由自取。

  原本他想求助李栖仁,但见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估计着是不可能替他想想办法了。

  于是叹了口长气,说道:“此时还未查清楚,等到大理寺查清此事后,再来定夺黎妃,从今日起,黎妃禁足郡主小院,没有孤的允许,不可离开半步,长公主和镇北侯世子以及世子妃留下,其余人都走吧。”

  老太监将人都请出去后,心领神会地关上了殿门。

  “听说,你最近在变卖房产商铺?”

  皇上抬眼看着李栖仁,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情绪。

  李栖仁也没想瞒他,直接回答:“对,应该这半个月就能弄完,我要去找季凛。”

  “那北秋呢?也准备一起走吗?”

  季清宴行了个礼,回答道:“回皇上,城中还有未解决的事,我会解决完之后再走。”

  皇上低头笑得苦涩,知道他们既然已经决定好,任凭他强留也是留不下的,垂眼喃喃:“都走了,就只留我一人在这,无论我怎么努力,又是这样的结果……”

  终究还是不忍看他这样,李栖仁示意季清宴先带着叶落落走。

  北风瑟瑟,雾气笼罩了整片大地,分不清是雾还是被压低的云层。

  空中飘起淅沥的小雨,落进燃起的大火中,瞬间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

  大概还有十章左右的样子完结哦~感谢陪伴

  最近咳嗽快把肺咳出来了,会好好尽力完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