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果,他会去担。◎

  长街上积雪漫漫, 行驶的马车虽都是缓速,但也免不了会打滑,车厢也随之晃动着。

  在这突如其来的颠簸中, 叶落落脚软, 支撑不住, 只得用手扶着车壁才勉强稳住身体。

  季清宴见此,连忙移到叶落落边上,伸手将她抱进了怀里。

  只是即便身体紧贴着她, 心中的那阵不安还是没办法散去。

  刚刚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已经觉得叶落落没什么大碍, 只需按照周数说的再调理一段日子即可。

  可刚刚的叶落落太陌生, 是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叶落落靠着季清宴,明显感受到了他起伏的胸膛中, 那颗跳动的心跳得厉害,仰头只看到那清晰锋利的下颌线。

  问:“你慌了, 为什么?”

  季清宴有着一瞬间犹豫, 在想要不要拿沐黎或是林净言继续查看她的反应。

  他觉得要杀那两只妖不是什么大事,她既然想,不论用什么方式,只要她开心就好。

  但怕的是对她的影响,会一直沉浸在这个情绪中出不来。

  想想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试图装作若无其事:“当然是怕你这个娇气鬼摔下去哭鼻子。”

  果然, 情绪一时半会儿没转变的叶落落伸手环住他的腰,听着他的心跳安慰:“我不哭, 你别慌, 季清宴, 我不会哭的。”

  逞强的模样太让人心疼。

  以至于季清宴喉咙有些发紧, 低头吻着她的发顶:“怎么那么乖,是不是想让我把小瓶子还给你?”

  叶落落身体僵了一下,有些羞耻,转头把脸埋进他怀中:“你知道是干什么的了是吗?”

  季清宴轻抚着她的头,继续把她拉出情绪:“瞎猜的,不一定准,你告诉我。”

  他压低的声音醇厚,莫名蛊惑人心。

  叶落落几乎没有思考,就软软地小声开了口:“你下次要我,先给我涂一下,我就不疼了。”

  这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她从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再加上那带着些羞涩娇娇软软的声音,反倒是让季清宴猝不及防地头皮发麻,耳尖倏然红了个透,心跳也乱了好几分,弄得他半天都没能讲出一句话,只觉她太要命。

  然而叶落落的注意力却还在他心跳上,如擂鼓似的震动着,便再次仰头,澄澈的眼睛真挚动人:“季清宴你心跳好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

  柔软的手还在他腰间,她呼出了热气打在喉咙处。

  撩火惹上身,说的就是他了。

  季清宴偏头深呼吸了一下,吐出口浊气。

  心被撩拨得厉害,意识到自己要是乱来绝对会失控,便硬生生克制着,连低个头看她都不敢。

  只把人按在怀里慢慢缓,嘴上还要回应她:“没有不舒服,路上滑你别乱动,待会晃摔了。”

  “哦。”叶落落被勒得有点难受,提醒他:“你手轻点,会疼。”

  这耳熟的话不合时宜的出现,让季清宴眸色变得更暗,烦躁地咬牙拧紧了眉头,但放轻手上力气。

  突然想起一件事,便试着来转移注意力,问:“走之前让你解释的事,你想得怎么样了?”

  这个叶落落早想好了,便实话说道:“就是我在另一个世界被高楼上掉的东西砸死了,但阳寿未尽,地府就让我来这个世界做任务,做完之后才能投胎。”

  季清宴立马想起了之前带她在庆栖楼楼顶上,她以为酒瓶会掉下去的反应。

  轻叹了口气:“那你原本叫什么?多大年纪?家里几口人?基本情况都说一下。”

  “……”

  审犯人呢这是!

  叶落落略微无语,但还是告诉了自己原本也叫叶落落,年纪二十一,在法学院上大三,顺带着还跟他解释了什么是大学之类的许多东西。

  听完这一切,季清宴体内燥意彻底消失,脑海中充斥着大量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不过他没怎么纠结,明白最重要的是现在。

  若有所思着问出了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如果你在这不做所谓的任务,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叶落落倒是真不知道,但既然已经选择跟他在一起,那就先顾好当下再说。

  便说道:“这个地府并没说,而且当时也没说任务有什么时间限制,所以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没事。”

  “嗯。”季清宴拉起她一只手放在唇上吻了吻,指尖摩挲着她手心里那几道凸起的疤痕,眼睛看向窗外又开始飘的雪。

  不清楚也不要紧,他会先把准备做好。

  马车停在了周数家所在的巷子口。

  要到他家还需步行一段距离。

  季清宴把叶落落裹进了自己的灰色大氅中,只让她留出个脑袋和一只手来撑伞。

  雪下得不算大,但也足以能打湿衣发。

  叶落落担心雪落到他身上,伞举得又高又稳,时不时伸出另一只手帮他掸飘到肩上和衣领的雪。

  季清宴嘴上说不用,让她躲进去,但实际心里暖得一塌糊涂,看她的双眼柔意都快溢出来。

  彼时周数还在潜心钻研古医书,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帮叶落落解毒,并打算午后再送调理的药过去。

  所以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看到腻歪的二人,还愣了好半天。

  进门后,周数去了厨房熬药。

  而季清宴把叶落落抱到暖炉边上,让她在这等一下,便也去了厨房。

  季清宴把从山楠那得的药给了周数,待他仔细闻过看过,得到可以解毒的肯定,才同他说了这药的来历。

  周数惊呼京城中居然还有这样一只大妖的存在,竟还甘愿与平常人一样,开了间这么小的铺子。

  季清宴没与他讨论太多,准备一会儿喂叶落落吃药的时候一并给她吃了。

  然后,认真地跟他说叶落落变了个人这件事。

  这事周数在那晚大致知道些,和当时的季清宴一样,并没有当一回事。

  但现在见他脸色深沉地专门说这事,就知道叶落落确实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才能称得上是变了个人。

  周数不敢立刻就下判断,说只能等叶落落再暴露出那一面时,根据她的反应来想办法。

  思索了片刻,季清宴便决定等会儿让他一起去趟大理寺,直接带着叶落落去见那只妖,这样效果会更明显。

  敲定这事,季清宴在喂叶落落吃完全部的药,见她除了觉得苦,其余没什么事后,才跟她提出要去大理寺一趟。

  叶落落刚把阿喵滚到桌上的糖放进嘴里,眉眼带笑着点头说好。

  望向了周数,问他:“我脚软走不了路,有没有什么药能让我恢复的?我不想去问个话,自己却站不稳。”

  脸上是带着笑,只是语气莫名听起来带着几分冷。

  周数侧目瞥了眼季清宴,顿时懂了点他所说变了个人的意思,抱着双手故意道:“是药就有三分毒,你问不了可以让这狐狸问啊,跟我在一旁听着就好。”

  “不行。”叶落落唇边的笑已经彻底淡去,目色渐冷,歪头看向季清宴。

  语气虽是在问,但明显是不接受任何反驳。

  “是我想办法抓到的妖,不能亲自问吗?”

  季清宴不喜欢她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自己,抬手去揉了揉她的脸,把她的眉毛眼睛都轻轻地抚了一遍,很是无奈:“能问,你想怎么问都行。”

  叶落落很满意这个回答,拉下季清宴的手牵住。又看向周数,眼神中的意思明显是,他都说可以了,还不赶紧给她药?

  周数蹙起眉,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季清宴,想再试试她的反应:“我又没说我有这种药,脚软多休息一下就好了,谁会因为这个原因专门吃药啊。”

  这话听起来有理,让叶落落有点为难,低着头思忖,期间眼睛瞄了好几眼季清宴,掐他的手,也掐自己的。

  在怪他不节制,害她路都走不了,更在怪她自己,至于具体在怪什么,她也不知道,总之就觉得自己有错。

  被掐手对季清宴来说倒是没什么,但看到她在掐自己,手指上出现好几个深深的指甲印,他一下就坐不住了。

  反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对着周数扬了扬下巴:“恢复体力的药你是有的,给她一颗。”

  “脚软和恢复体力那能一样……”周数义正词严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挑起半边眉,看了眼叶落落,又看向季清宴。

  倏尔,恍然大悟。

  “啧”了一声摇了摇头,暗骂了句“禽兽”。

  随即让阿喵去他房里的第三个抽屉中拿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

  而叶落落接过药,并没有第一时间放在嘴里。

  她眼睛紧盯着那个翠绿色瓶子,问:“季清宴,我的那支流苏簪子呢?”

  季清宴被问得一懵,反问:“什么簪子?”

  “就是那支翠绿色的,上面镶嵌着一颗玉石的流苏簪子。”

  经她这么说,他回忆了起来:“掉在地上了,我给你放回了首饰盒里,怎么了?”

  叶落落把药扔进嘴里,拍了拍阿喵让它去帮她拿到大理寺。

  这才回答:“没什么,待会问话的时候会用到。”

  季清宴忽然想起,当时在结界中看到叶落落时,她手上就拿着所说的那只簪子,觉得大抵上应该与长玉有什么关系。

  到目前为止,叶落落没有跟他说过半句关于这个案子的话,仅仅是提起沐黎或是林净言,她就成了这样的反应。

  那要是直接提长玉,她又会怎么样?

  叶落落这样的不对劲,让季清宴不敢贸然问。

  但他有了个想法,既然她正处在一种愧疚的状态,那不如就顺着她来。

  想杀妖也好,人也罢,反正也都是些作恶多端的东西,就当是为民除害。

  至于后果,他会去担。

  作者有话说:

  落落因为这件事受影响还是挺大的,恢复的可能性不大,只是后面不会太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