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两息,蹙起的眉头微微放松,轻吐出四个字:“好,我信你。”◎

  “不是让你在外面待着,跑进来干嘛?”

  这句冷冰冰的话无疑让火气已经上头的叶落落又再添了一把火。

  如炮仗似的言语欲从口中喷发,想干架的冲动一触即发,但仅存的一丝理智如洪水及时将这些话语和冲动又冲回了肚子里。

  她压下一口气,脑子一转,眉毛一弯,瞪圆了的眼中顿时蓄满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滴。

  同时她一只手继续捂着脖子,一只手用力抹着眼泪,样子委屈得不行。

  季清宴看着原本是要炸毛的人突然变成这样,喉头一紧,搞得他猝不及防,抱着的双手也不自觉缓缓放下,指尖摩挲着腿边的衣服,不知所措。

  不可否认,他做这事其实带着一部分故意的成分,为的是想让她生气,然后他好借此再次提送她走这事,却没想如意算盘没打对,把人惹哭了。

  这时,他也总算是注意到叶落落一直捂着脖子,想着估计是刚刚抓领子的时候没控制好力度弄伤她了,愧疚感涌上心头。

  于是往前走了两步,虽然依旧冷着脸,但明显底气有些不足,故意清了清嗓子道:“还没看出来居然这么娇弱,都没使什么劲就哭成这样,好了,别哭了,让我看看是怎么回事。”

  叶落落听后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眼泪不停,摇了摇头,软软的声音里满是哭腔:“世子说笑了,我们乡下人怎么会娇弱,我没事,哭不过是眼泪浅罢了。”

  说到这她咬了咬唇,转过身去,弯下腰捡起清流镜,连着铜钱剑一起,顺手收进了袖口中。

  哽咽中带着沙哑:“不好意思给你添乱了,你去忙吧,我这就走。”

  从没听过她叫自己世子的季清宴心中一沉。

  不知为何,对她这样的称呼感觉很不舒服。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从身边走过的叶落落,看着她梨花带雨中又有几分疑惑的脸,说了句:“想进去就跟紧我,这个地方确实不太干净。”

  台阶就这么来了。

  叶落落在心里拍手欢呼,眼泪果然没白掉。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她大概也摸清了季清宴的性子,看起来软硬不吃,但其实还是吃软。

  先前那位小青梅就用了这一招,虽说他当时没上当吧,但总归是曾经起过作用,知道他吃这套,所以才会那么肆无忌惮。

  现成管用的招谁不用谁是傻子。

  叶落落三两下把眼泪抹干净,看着季清宴乖巧地点点头,抽了抽鼻子:“嗯,我不乱跑,不给你添乱。”

  季清宴见人就这么乖了,心中顿时轻快不少,甚至还带点小庆幸。

  正准备带着她再去看看那棵树的时候,季方的声音突然从小房子里传来。

  “世子快走,这里不能进来。”

  他喊得大声,惊慌失措中甚至音都破了,可见里边情况绝对不一般。

  随之而来,房子里传出大量清晰响亮的鸟叫声,听起来没有百只也有好七八十,是一种从没听过的极其怪异的鸟叫。

  大榕树上的蝉鸣声也更加欢快,一连有好几只蝉同时叫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叶落落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先前遇到黄鼠狼时爬出的蛇虫鼠蚁,似乎跟现在鸟叫出现的状况差不多。

  所以这院子,不是闹鬼,而是藏匿了只妖。

  叶落落不假思索往前跨了一步,挡在了季清宴面前。

  短暂地等了会儿,确定没什么情况后,才偏过头认真又冷静地对他说:“季清宴,这情况我先前见过,不出意外这里边一定有只妖,只是不确定会不会是那蛇妖,我知道你很有本事,功夫也很好,但这些对付妖不行,所以你先去外面等我,让我自己进去,你信我,打得过我就打,打不过也会想办法带季方出来的。”

  季清宴垂眸看着面前沉着的小姑娘,漆黑的眸子里情绪不明。

  他默了两息,蹙起的眉头微微放松,轻吐出四个字:“好,我信你。”

  说完后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门外走去。

  叶落落松了口气,一开始她还担心季清宴嫌她是半吊子不会同意,也做好了进去后一定要尽力顾好他的准备。

  没想他居然一改先前的态度,选择信任她。

  这莫名让她心安了许多。

  于是长臂一甩,让袖口中的两件宝贝滑落在手中,快步往小房子方向走去。

  途中瞥见斜前方有一块半人高的尖锐石块,没半点考虑,走过时直接将左手心对着最尖的那处用力划过去。

  只是一瞬,殷红的血便流满整只左手,顺着她的手腕,迅速浸湿青灰色的袖子,血腥味在全身弥漫开来。

  紧接着,她将血滴在铜钱剑上,填满上面凹凸不平的印记。

  一道刺眼的金色光从铜钱中发散出来,眨眼的工夫,一把比她手臂长、由无数铜钱垒砌的剑出现在她手中。

  随后她将剑夹起,捞起裙边,用力撕下一块长条布,手口并用将伤口裹住固定好。

  此时,榕树上热闹的蝉鸣声戛然而止,除了房子里激烈的鸟叫声,周遭一切仿佛都静了下来。

  已经走到树下的叶落落打了个寒颤,仰起头看了眼树上,茂密的树叶遮住了照射下来的阳光,阴影中没有半点温度。

  她握紧手中的剑,没在这过多停留,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入了房子里。

  进门的刹那,眼睛还没能看清里面的状况,身后“嘭”一声,木门自动紧闭,热闹的鸟叫声也在这一瞬停止,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可叶落落分明记得,外面的墙壁上有两扇白色的纸糊窗户,有一扇上面还破了几个洞,就算被树荫笼罩,白日的光也定然是能够透进来的。

  可现在除了手上铜钱剑微弱的金光,周围并没有任何光线。

  叶落落举起剑,四处照了照。

  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一股陈腐的气味充斥其中,也不知是房屋架构的木头发散出来的,还是原本放置了什么腐烂的东西残留下来的。

  距她差不多十步之处有一个向上的楼梯,她一边警惕地往那走,一边又从怀中把玉葫芦拿出替换了清流镜。

  心中暗祈千万别是什么厉害的大妖。

  周遭死一般寂静,只能听到她一步两阶上楼的声音。

  扑通乱跳的心随着台阶的升高提到嗓子眼,脚尖踩到最后一阶,叶落落的手已经开始有些抖。

  楼上肉眼看起来要比楼下更黑,腐味更甚,铜钱剑的光只能照亮两步之内的场景,根本没法看清这层全貌。

  她吞了吞口水,用力握紧手中的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没走几步,瞳孔倏地一震,停住了脚。

  前方横躺着一个人,但又感觉不太像个人。

  微弱的光下只能看出像是个人的身形轮廓,一件玄色外衫将其覆盖着,看不见头和脚,却能隐隐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抖动。

  叶落落一眼就看到了袖口上反着光的金色丝线刺绣,认出了衣服是季方的,但并没有贸然过去。

  季方的身形她大概能估按,除非是披了条被子出来,不然单单一件外衫绝不可能把整个人都遮住。

  所以一定是故意搞成这样,为的只是让她上当,想杀她个措手不及。

  既然使这种阴招,那就别怪她手下无情。

  叶落落盯着这坨东西,假意小步挪过去的同时从身上快速摸出一张熔岩符甩过去。

  “噼啪”两声,符箓在黑衣中炸开,飞溅起的火花登时点燃布料,无数鸟从中争先恐后地扑腾着翅膀撞击地板和墙壁,想以此来熄灭身上的火焰。

  可熔岩符的火可不像普通的火那么好熄灭,尤其是这些鸟身上还沾染了妖的气味。

  顷刻间,整层楼都被火光点亮。

  激烈的鸟叫声又再度响起,不同于之前声调的兴奋,现在更多的是愤怒中夹杂着痛苦。

  它们在屋内疯狂乱飞,却没有一只敢靠近叶落落,全都不约而同地往正南方向飞去。

  房梁上蹲着的鸟也跟着飞了起来,混杂着燃烧的火鸟,一起上下环绕着。

  叶落落顺着那个方向看去,差点叫出声来。

  季方整个人悬在墙壁正中间,双手合十摆放在胸前,一只黑色的乌鸦正对着他的脸,翅膀展开,将他的眼鼻口遮得严严实实。

  而乌鸦那双黑漆漆的眼睛,穿过一众飞着的火鸟,正死死地盯着她。

  虽然受到小小的惊吓,但叶落落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这只乌鸦,好像就没有别的吓人玩意儿存在了,于是,瞬间支棱起来。

  手上的玉葫芦像是得了感应,发出声音的同时闪起了熟悉的红光。

  这下换她死死盯着乌鸦了,朝着它的方向,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一闪一闪的红光自下而上照着她的脸,在阴影的加持下,整张脸诡异非常。

  尤其是正笑着的口中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一时间,她比那只黑乌鸦更像个妖孽。

  玉葫芦带来的危机感让乌鸦丢了先前的沉稳,开始扑动翅膀准备反击。

  然而它才从季方脸上飞开,一团金色的火焰不知从哪飞了出来,将它团团绕住。

  霎时,张开嘴准备叫唤的黑乌鸦只“啊”出了半声,就成了一堆灰烬散落下来。

  “………………”

  叶落落的笑僵在了脸上。

  她捏着玉葫芦,帅气的收妖姿势都摆好了,只等到碗里来。

  见此,嘴角抽动了几下,一股无名火直涌上心头。

  看着刚刚从地上爬起,还处在朦胧状态的季方吼道:“我妖呢?!”

  作者有话说:

  女主记仇,在知道了金色火焰源自于谁时,她会“报复”的,嘻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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