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4月15日,早上八点。

  东京上野新干线车站。

  真是个微妙的早晨。

  此时正是周日,上野站在等快车的人少之又少。整个站台上候车的不过寥寥数十人。

  这很正常。

  一般来说,只有周五下午才会有大量人员乘车离开东京回老家。而周日下午也是高峰期,但是反方向,因为社畜们需要从远方返回超巨型城市东京继续下一周的工作。

  更何况上野站不是中心车站,今天的人流量不过比平时略少。

  这个时间点,距离盘星教发布通告四十小时,距离东京死线的时间只有三十二小时。

  五条悟此时大概已经接近了目的地。作为当世最强侦查技能的持有者,只要他到了偏僻的梅肯县,东京诅咒的根源根本无所遁形。而作为当代最强咒术师,只要他找得到,就没有敌人能在他手下坚持十分钟。

  所有咒术师都相信这一点。

  但是非术师仅寥寥几人对此有所了解。

  只是,凡人的韧性有时会超乎想象。

  羂索的阴谋没有在东京这个千万级人口的大都市引发过度的骚乱。毕竟对大部分社畜来说,一个不知真假的网络传言和明天不去上班就被辞退,进而租不起房、没饭吃饿死……两种威胁究竟哪个才真切地摆在面前,实在是很好判断。

  更何况,第二天东京电视台的早间新闻就已经辟谣了,官方声称这是恐怖组织的阴谋,批判了愚蠢的敌人在生物学上常识匮乏,并且给东京各大自来水厂打了一次广告。

  免费的。

  所以上班照常上,商场照常逛,地铁和新干线照常开。

  知道一切的怜子,不得不感慨一句,人类的社会组织能力和对科学的坚定信念,竟然能够一定程度上抵御咒灵的产生。

  换言之,东京的麻烦事都交给五条老师了。

  其余咒术师,该干啥还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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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列车从东京中央车站开到上野站台后,仅仅停靠三分钟。

  一个拖着行李箱、穿着黑色正装的男子走进了新干线的车厢。

  很好,新干线上还算干净。没有怪模怪样的小动物趴在人脸上或者肩上,更没有那些会伤人的大怪物。

  目前已经被扰乱到几乎神经衰弱的国选律师日车宽见不由得点点头。

  他把自己的行李箱安放好,然后坐下,打算在好不容易找到的清静环境中睡一觉——他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因为家中卧室里也有一些会飞的小怪物出没。

  日车宽见觉得自己没问题。

  没吸不该吸的药,也没买来路不明的小蘑菇。思路清晰、反应敏锐、再经历一次法考也能完美过关。

  但是,他的同事和他的常识都告诉他:你有病了,该吃药。

  自从他接手大江圭太的案件之后,官司一路从岩手县打到东京,日车宽见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所有人都觉得他该放弃,面对业务的对象不应当如此投入。但是他仍然坚信自己。

  他所崇拜的传奇律师今村核曾经这样说过:“就算是日常生活中,极为普通的一般人,也会成为冤案的牺牲者。并不是死刑这种级别的这种大事情,而是罚金,轻微的刑罚这样微小事件。即使自己是清白的,但想想付出的成本,以及对司法现状的绝望而被迫认罪自认倒霉的人不在少数。”

  如果不是强者非要展现自己的强大,那这个社会其实不会区分弱者和强者,想帮助弱者而战斗有什么错?

  只是,以一己之力,想要撼动整个日本公检机构对被告的冷漠态度,谈何容易?

  他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心灵如此软弱,竟然会因为这种压力而产生幻觉——总感觉一旦承认,自己就输了。

  顶着周围小怪物们的目光,日车律师坚持工作了两周,但是他不经意间的一些行为还是露出了异常。尤其是当他挥舞着晾衣杆,打死家里疯狂袭击自己的小怪物,但在手腕留下几道伤口之后,助理对他的担忧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而他也不由得怀疑起自己:这些幻觉是否真的存在?他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毛病?手腕上的伤痕究竟是真实的怪物留下的,还是他自己产生幻觉时割伤的?

  在助理的强行要求下,他请了三天假期,回岩手县的老家散散心。

  但是,三天假期会耽误多少工作呢?

  大江圭太一案的证据,究竟还有多少是可以推敲的呢?

  在思考案件的过程中,日车宽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是还没等他睡多久,就有人打断了他。那是偶尔才会巡检的列车员来查票了。

  “麻烦出示一下车票。”列车员这么说。

  他的肩膀上还坐着一个和他面孔有些相似的小妖怪,跟着他不停地嘟囔:“车票……车票……”

  日车宽见躲开小怪物的视线,小心地掏出车票——经过这么多天,他已经发现直视会激怒这些而恶心的小东西。

  列车员就像没察觉到肩上的怪物一样,机械地接过车票,在上面打了孔,然后物归原主。

  但是,低着头日车宽见忽然听到了细小而尖锐的鸣叫声。

  他条件反射地抬头,却发现空气中一条细长的黑影一闪而过,戳爆了那只小怪物。

  真的是“爆了”。

  恶心的、暗紫色的粘稠液体,飞溅得四处都有。列车员的脸上、制服上,以及附近的座椅和地面上。

  但诡异的是,附近睡觉的人,看书的人,办公的人,玩手机的人对此毫无所觉。

  日车律师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他没有打,小怪物竟然也死了?

  但是,等他站起来四下张望的时候,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剩下的旅途善乏可陈。

  人群来来往往,庸庸碌碌。

  附近的座位,有憔悴的中年人和看上去有些不良的高中生在路过宫城县的时候下了车。而似乎与他们熟悉的女生则独自一人继续留在车上摆弄电脑。

  日车宽见去洗手间路过时随意瞄了一眼,只看到电脑上文件的大标题。

  【日本“股神”菊池全家惨死,股市动荡,巨额财产究竟花落谁家】

  【岩手县远野市二十一人杀人案调查结果】

  他看了几秒,就收回了目光。也许别人不认识,但是作为国选律师的他见过……前者只是普通的新闻,后者却是警方内部通报用的文件格式。

  是警方的人员吗……

  日车宽见并没有心思想这么多,即使那位看上去特别显年轻的女士一路坐到了和他同样的终点站,岩手县的远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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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宽见,真是好久没回来啦……不过,最近这里可不安稳。”

  日车宽见拖着行李,来到母亲去世半年后已经有些荒废的老宅时,邻家的爷爷对他这样说。

  “怎么了?”

  已经八十几岁的老爷子絮絮叨叨:“不是有连环杀人犯嘛,现在还没有捉住。跑到远野这样的乡下,大概是躲避警察搜捕吧……啧啧,真是胆大……昨天山下家的老婆子被杀了。这年头,怎么越来越乱了?而且……”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用实际上并不小的声音说:“最近有人说这其实是闹鬼。”

  “……”

  远野什么时候不闹鬼了?

  这里,向来被誉为日本怪谈的起源之地,妖怪的故乡,奇闻怪事层出不穷。只是……如今不知其中多少是当地的旅游协会搞出来的花招罢了。

  至少在日车的眼里,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肉眼可见的怪物,比东京好多了。

  与巨无霸东京相比,远野市小到可怜,位于群山深处,常住人口不过三万。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很多在这里住了一辈子的老年人,甚至能认识全城一大半的人。

  老人继续说着:“真可怜啊……人直接被什么东西咬成了两截。山下家的老婆子不是以前在菊田家接生过嘛……就是那个脑子有点傻的孩子。现在好了,妈妈死了,儿子也死了,化作冤魂来报仇了。要我说……怨灵比河童、山男这些东西可怕得多。它直接追着人去,多远都能给你逮着了!”

  “没有闹鬼。”日车宽见叹了一口气,“这应当是仇杀。警方已经派人来了。”为了让耳朵有点儿背的老爷子听到,他又大声喊了一遍:“东京的警察都派人来啦!坏人快抓到啦!”

  是的,即使在神秘气氛满点的远野长大,即使看见了无法解释的怪物,讲究逻辑的律师日车宽见仍然不相信世界上存在什么闹鬼。

  人死之后会变成怨灵杀人?那么被杀的人呢?难道不会变成下一个怨灵,报复回来,最后演变成鬼魂互掐?

  与其怀疑是恶灵作祟,他更怀疑那个与他同车厢的小个子女性究竟是不是正规的警务人员。

  辞别热心过度的邻居爷爷,日车宽见花一个下午打扫完母亲留下的旧居。在自幼熟悉的环境中,他确实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宁与满足。

  既没有小怪物、也没有目中无人的检察官,更也没有传闻中的杀人犯。

  只是……这个想法在今夜凌晨被残酷击破。

  日车宽见在半夜里猛然睁眼,就看到白色的一个身影站在自己的床边。

  那是什么玩意儿!

  他猛然跳起来,抄起手边的瓷质水杯就砸了过去。

  白影倏然消失。

  但是在那一两秒的时间里,他已经看清那是个穿着白色衣服,年纪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轻男子。

  “喂!停下!我要报警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那人简直就像一根拉面,用从筷子缝里溜走的速度和形状,消失在门缝中。

  真是够了!不要再有更多幻觉了!

  简直要被异常事件整崩溃的日车宽见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迅速穿上外套,向门外追去。

  然后他看到了真正的异界。

  作者有话要说:

  私设日车律师的情况和顺平差不多,本人很有天赋,首先因为压力过大而看到了咒灵,但是没有术式,术式是脑花涉谷事变最后那一记远程无为转变带来的。现在他只是个有点儿咒力的普通人。

  “讼冤律师”今村核是现实中的真实人物,相当厉害的律师。

  距离原作开场倒计时大约二至三章,作者正在推演五条老师不在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画风(狗头)

  依然的舅舅散步:

  怜子:为什么出国的是五条老师呀!

  杰哥:读者们想让我离开日本,但是除了悟,你们哪个人放心我自己跑了?

  怜子:嗯……毕竟是有前科的,换我我不放心。

  脑花:想想上个落单的咒灵操术(激动搓手手)。

  忧太:我想去!(积极举手)

  里香:没有翻译你可能在机场迷路。

  初中和高中都没认真上的忧太:_(:JZ)_

  怜子:那我呢!!

  5t5:因为你太矮了,一个人过海关、住宿都会受到不必要的盘问:“小妹妹,你家大人呢?”

  怜子:……

  5t5:看,不是很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