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恕我插个嘴,我们现在得快点儿离开这里。”直井龙次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这里是人造的!我们相当于直接舞到了黑。道交易现场的中心地带!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你的腿没事吧。”宫川智问怜子。

  “没事儿,只是最后逃出来的时候被划了一下。”

  “哎哟,别磨蹭了。”直井龙次直接把宫川推开,在怜子面前背对她蹲下来,“抓紧哦……你在犹豫什么?让我请你吗?”

  “我其实还能走。”怜子尴尬地说,“不会继续流血的。”

  她想到这个问题,于是补充说:“你们往前走走,我把我留在这里的血液高温焚化了,不要留下证据。”

  直井龙次眯起眼睛,露出老花眼看手机的经典表情:“好好,给你机会,给你机会,这和我背着你走快点没有冲突吧!我可比智仔那只干条儿竹节虫跑得快多了!话说你为什么那么怕我啊?”

  “就……生理反应?就像学生看到班主任一样?”怜子小心翼翼地回答。

  “啊啊!!你这话说的,我当场哭给你看哦!别废话了——你让我们先跑的时候不是挺干脆的嘛!”

  怜子终于苦笑着把手搭在了小少爷的肩膀上。

  “谢谢。”

  “哎哟,你谢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直井龙次说,“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他站起来,用稳定地步伐向前。

  背对身后的烈焰,循着手电筒照出的光,朝向地道之外。

  远离那些噩梦一样的怪物。

  “你害怕我,还不是因为我爷爷?我还以为像怜子妹妹你这样的魔法少女酱有什么特殊的呢,结果不还是一样……”

  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男生近乎自暴自弃地说。

  “我从小就能受到比其他人更好的教育。学校任我挑,社团任我选——但那不是因为我自己。太可恨了啊!!”

  即使在直井龙次入选数学奥赛的国家队时,媒体依然在报导“著名企业家直井先生”的孙子。

  当他没能拿到很好的名次,甚至在队内的成绩也不是第一名时,所有人就不再关注他。

  他直井龙次只是爷爷的附属品——对应的不是他独有的名字“龙次”,而是“直井”。

  开局王炸也需要付出代价。

  甚至就连拥有超能力的小女孩儿害怕他的原因,也只是他爷爷拥有极高的社会地位。

  就连看中个人能力的非日常世界也只会关注他的背景,而不是他这个人的聪明才智或者天赋。

  是他不够努力吗?

  是他没有足够的天赋吗?

  还是他做的事情还不够呢?

  “……对不起。”怜子在直井龙次耳后说。

  “收到啦,下次别像今天这样,尽量克服你不必要的‘生理反应’,把我当成你的同学、邻居就好。我难道不能算一个和蔼可亲,风趣幽默的邻家大哥哥嘛?”直井龙次看向身边和他并肩的宫川智,“智仔,宫川智。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宫川智会回应他的是沉默。

  “智仔,我不是傻瓜,我知道你看上了我。”直井龙次跨过被破坏的铁门,欣慰地看到高山魁斗和山村骏佑已经离开。

  “……”

  “别以为我是傻瓜,你太小看我了,智仔。从小到大,怀着不纯洁的目的接触我的人很多……多到你宫川智想象不到的地步,从幼儿园,小学,国中,到高中,几乎每个想要和我做朋友的人都是这样——如果我可以腾出应付他们的智商用在数学上,说不定第一名就不是你的了。”直井龙次向着出口奔跑,“你对我提的赌约,简直就相当于骗我投资的诈骗犯一样。”

  他们冲出岩石、土壤的阻碍,离开狭小的地下空间。

  山间充斥着清冽的风,明亮的月光洒下。

  山明,月朗。

  地下那片地狱仿佛一个不存在于世界中的噩梦。

  直井龙次几乎是放肆地任意吐露出内心的想法——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

  “我知道,你宫川智拉我入伙也不是好心,不论是为了权,还是为了钱,你总有一个目的……所以我才‘上当’的啊。纯粹是为了给你面子,宫川智!!至少,我相信你在数学的爱好和品味上能和我一致!”

  “抱歉,龙次,我没会是想到这样。”宫川智几乎是掐紧了自己的手腕,才能阻止自己不会因为满溢出来的愧疚感停下脚步,“是我太傲慢,也太天真了。”

  直井龙次笑了笑:“但是,也没有关系。我其实觉得还挺开心的——你带来的新世界还挺有意思的。”

  如果他能做成件大事的话,如果他能在这片新世界开拓一片天地,会不会让爷爷也对他刮目相看呢?直井龙次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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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小时后,山下的一个小诊所里。

  在无人的休息室里。

  宫川智和已经处理好伤口的怜子陷入了“三堂会审”的局面。

  比起还在死鸭子嘴硬,说什么“我打怪好几年了,还没遇到过对手”、“我有抗性,受伤也比别人好得快”的怜子,宫川智更加虚心且认真地听取了几位同伴的建议。

  尤其是阅历最丰富的长辈、前刑警高山魁斗的现身说法。

  “……所以,另一个世界不是你们年轻人想象中的jump漫画,里面的水深得很——在你们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最好谨慎行事。宫川,你已经上了大学,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听起来好有压力啊……今天过后,会有人找到我们吗?”怜子问。

  她还处在激烈战斗的亢奋中没有完全退出来,大量的内啡肽和肾上腺素让她说话的语气都像喝了半斤白酒。

  高山魁斗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半个月内没有的话,我们应该就安全了。”

  “都是我的错。”宫川智沉痛地说。

  “门是我开的,责任也有我的一份。”怜子说,“只能见招拆招了。”

  “我那次见到的年轻男人,也就和宫川差不多大吧,十几秒内摧毁了一栋大楼。”高山魁斗给怜子泼了一大盆冷水,“你以前没遇到过对手,不意味着将来也没有对手。至少在你成年前,不要再故意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于是怜子不说话了。

  十几秒拆一栋大楼,她还差得远。

  “宫川、山村、直井……我会把我知道的反侦查的手段都教给你们。山田小妹妹,你也听一听。”高山魁斗说,“还有,不要拿它用来做坏事。”

  “我发誓。”直井龙次说,“我是不可能用这些鬼鬼祟祟的技能去坑蒙拐骗的。”

  “我保证。”宫川智说,“我只会用它保护身边的人。”

  “我也一样。”

  “谢谢您。”

  其实人的梦想如同婴儿。

  一个婴儿如果一开始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善意与爱,就会敢于茁壮成长,就会敢于将探索的触角向外延伸。这份善意与爱会被储存起来,作为它成长时用来跨越艰难险阻,战胜困苦威胁时所点燃的柴薪。

  山田怜子和宫川智足够幸运。

  第一次莽撞的试探没有带来毁灭,却让他们遇到了可信而且可靠的同伴。

  于是,那个小小的,刚出生的梦想得以迎来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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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几位头铁的冒险者们都不知道,地下通道里,那层出不穷的怪物正是诅咒师羂索的“作品”。

  也许他不出名,但是作为平安时代的咒术师,他已经活了上千年。

  他的实力很强,于结界术的造诣更是堪称登峰造极。

  有人闯入常纹隧道的秘密通道,发现“咒灵养殖场”的事情,他很快就察觉了。

  这种事情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还从未发生过:他把暗门设置成普通人看不到的样子,这样,修缮隧道的普通工人们就不会误入。而咒术师即使看到暗门,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地下的术式只对咒灵有用。在隧道里正常活动时,除非是对咒灵气息极为敏感的咒术师,否则绝对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

  更何况,自1968年后,改造过的常纹隧道一直在咒术总监会的监视中——也在他的监视中。

  每个被安排去常纹隧道祓除咒灵的咒术师都是精心挑选出的,保证不会有人发现逃生通道里的秘密。

  所以,这次的泄密让羂索始料未及。

  他第一时间提取了那几个闯入地道的咒术师留下的咒力残秽,但是几经调查却没有找出他们的身份。

  他们似乎以札幌为根据地活动,但足迹遍布全国。

  在四处留下招摇的咒力残秽,丝毫不加掩饰,却连各地的监控都拍不到人影。

  简直就像是在挑衅。

  羂索不知道,多种咒力残秽都是怜子一人留下的。他也想象不到,监控之所以拍不到施术者,只是因为怜子习惯在几十米开外,双手插兜,靠“眼神”杀死咒灵的缘故。

  这个疑惑一直留到四年后,五条悟在北海道收了个新学生,把信息报告给了总监会。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怜子对咒术一无所知,但是四年前脑花连他们的尾气都没吃上。

  脑花:惯性思维害人!

  怜子:超能力者的世界恐怖如斯,十几秒拆楼竟然是基操……我得努力了。(十里坡剑神酝酿中)

  话说回来,开篇时怜子已经用成年人的思维和自律能力练习和研究咒术十年,不比科班出身的咒术师弱也是应该的。

  杰哥:感觉某个作者又在内涵我。

  怜子:但凡你把这些年对普通人指指点点的功夫用来练体术,说不定二指真空把都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