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子惊醒的时候,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之所以“差点”,是因为病床一侧冰凉的铁栅栏把她挡住了。

  窗外照进来的强烈太阳光让她几乎睁不开眼。右手手背上传来轻微的刺痛。

  因为动作过大,点滴的针头扎穿了血管。怜子把针拔下来,随手将输液器上的限流阀关上。她整理了一下被压皱的睡衣和乱糟糟的头发,走出门外。

  病房里没有人,检查室也没有人。

  走廊的挂钟显示现在是早上八点十分。硝子小姐大概去吃饭了。

  转过拐角,她差点撞上抱着资料的伊地知洁高。

  “山田小姐,原来你在这里,之前电话没打通。”

  “任务吗?给我吧。”

  “你……”伊地知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穿着睡衣。

  “没关系。”

  怜子抽走了他手上的任务书,低头扫视——主题鬼屋中的一级咒胎即将孵化,地点在荒川区。

  东大附近啊……正好。

  “指名任务?一级?箱女?我大概知道了。”怜子把任务书卷起来,握在手里。“车停在校门口吗?”

  “是的,你……”

  “我去洗脸换件衣服。你自助售货机去帮我买个金枪鱼饭团和咖啡,还要一瓶水,十分钟后校门口见。”

  怜子绕过他向出口走去,又被叫住了。

  “我该买哪种咖啡?”

  “随便。”

  十分钟后,怜子随便套了件运动服,拿到伊地知买的早餐,坐上车后座。

  咖啡是偏甜的口味。

  大概是五条老师会喜欢的。

  她默默地撕开包装,把食物塞进嘴里。

  “抱歉……这个任务有点紧急,目前附近一级以上的咒术师都没有空闲……”伊地知说着发动汽车。

  “今天我没有其他任务了吧?”

  “哎?没有了。”

  “任务完成后,我有点事要办。”怜子说:“麻烦你帮我跟学校请假。”

  “哦,哦,好的。”

  伊地知似乎也看出怜子心情不好,只能沉默着专心开车。

  吃完没有味道的早餐后,怜子思考了几分钟,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给宫川智。

  【智哥,下午见个面吧。】

  内容没头没尾。

  但她相信他能看明白。

  然后她又拨通了另一个人的电话。

  过了二十秒才接通。

  “喂,新田。是我,山田怜子。”

  “啊?你这是什么鬼号码?恶作剧?”

  对面传来男生不耐烦的声音。

  “不是恶作剧……我……哎,电话号码不重要,主要是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你哥哥之前在编程大赛里拿奖的那个通过照片自动识别纸质文献文字和图像的程序,能不能给我用用?”

  “你要这个做什么?”

  “有很多资料,想建个方便查阅的数据库。”

  “你不是要学医吗?怎么又去挖陈年废纸去了?”

  札幌市立羊丘中学,计算机社社长新田健二恶声恶气地说。

  “还有,你会用吗?”

  “所以大佬你能不能顺手帮我弄个友好点的界面呢?”

  “这是顺手就能办成的事吗?”

  “新田,你那么厉害……拜托了,这可是我一生的请求。”

  电话对面安静了几秒钟。

  很显然,他被怜子的话噎住了。

  “哼,这事以后再说。我要上课了。”

  然后挂断了电话。

  怜子恍然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对哦,学校的学生们还要上课。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

  明明才转校不十几天。

  过了十几秒。

  电话又响起来。

  这回是真希打来的。

  “喂!你这家伙又去哪儿了?”

  “去城里了。伊地知那儿有一个我的指名任务。”

  “哈?”真希快气笑了:“你还记得你之前昏了几天吗?”

  “我那是补觉睡过了。之前有点儿私事,熬夜过度。”

  “连续三天你都没出现,我和乙骨两个人怎么都叫不醒你,你管这叫补觉?”

  “问问她的任务是几级。”真希身旁,熊猫提醒说。“我们要不要帮忙。”

  真希正要问,就听到电话对面怜子在哧哧地笑。

  “你笑什么?”

  “突然觉得真希你的语气很像妈妈哎,就像这样——”怜子捏着嗓子说:“你——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冷?!快穿上秋裤!小心老寒腿!”

  真希黑着脸挂断了电话。

  “怎么样?”乙骨忧太问。

  “她好得很!”真希说。

  到荒川区还有很远。

  车窗外的景色如浮光掠影。

  怜子托着腮安静地注视着。

  对任何事情,一开始不抱希望就不会产生绝望。

  世界上存在好的事,也有坏的事,当群体量足够大时,事情的好与坏只是概率事件。对于个人而言,只不过是在世界这个混沌的大签桶里抽签罢了。

  抽到好,抽到坏,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身为个人,所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争取有更高几率抽到好的那一根。

  所谓的改变命运,大抵如此。

  这就是山田怜子眼中的世界。

  不过是末日预言罢了,不努努力,谁知道有没有转机呢?

  俗话说得好,舍得一身剐,皇帝也给你拉下马。

  车窗的倒影里,面貌普通的雀斑少女露出略带恶意的笑容。

  然后,她在不经意间问。

  “对了,伊地知先生,你知道夏油杰这个人吗?”

  怜子在座位上挪了挪,从后视镜看到了伊地知的脸。

  有够绿的。

  难道这还是个伏地魔不成?

  也对,考虑到未来的场景,他玩的手笔比伏地魔可大多了。

  “他是什么人,能和我说说吗?”

  “他是个诅咒师,特级诅咒师……如果遇到他,一定要避免冲突,保全自己。”

  “然后呢?他很厉害,还是坏事做绝很出名?”

  伊地知沉默了好一会儿,脸皱成卫生纸团的样子。

  “山田小姐,有些事我不好说。关于……某些细节,您还是去问五条先生和夜蛾校长比较好。他们说不定愿意告诉你。”

  这反应就有点怪了。

  比起伏地魔不能念的名字,更像是被问到男/科隐疾的样子。

  而且,竟然没有建议她去总监部那边要资料。

  那换一个话题。

  “你知道乐岩寺是什么人吗?

  “您说的是乐岩寺家族吗?”

  也许是怜子今天说话不如以前客气,伊地知不知不觉就用上了敬语。

  “一个老爷爷。眉毛胡子一大把那种。”

  “那您说的应该是乐岩寺嘉伸先生,他是京都咒高的校长。”

  “咒术师?”

  京都的校长?这倒是出乎怜子的意料。

  竟然不是诅咒师?

  京都,总监部……

  “他是不是和夜蛾校长关系不和?”

  伊地知的脸色更难看了。

  “也不是不好……”他试图避重就轻地回答:“就是有很多看法不太一致。比如在新派术式方面……”

  看法?

  政见和利益不一致,就已经可以构成杀人动机了。

  “那五条老师呢?五条老师也出身大家族,与这位乐岩寺校长的关系如何?”

  伊地知的脸更绿了。

  “五条先生他……五条家确实是最大的三个咒术家族之一。”

  明白,不正面回答就是不好的意思。

  “放个音乐吧。”怜子替快冒出汗的伊地知转移了话题,“放你喜欢的就可以。”

  “好,好。”

  舒缓的音乐响起。

  车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当这首歌快放完时,怜子突然又问:“五条老师是不是和家里的长辈不合?”

  两秒钟后,怜子接着说。

  “你可以不回答,今天我也不再问你这些阴私话题了。但是你要当没听过今天我在车上问的所有问题。”

  伊地知松了一口气。

  “好,好的。”

  然后他才意识到,怜子用上了咒力,这竟然是一个束缚。

  车抖动了一下。

  “稳住方向。”怜子说,“抓紧时间吧,有小宝宝咒灵正等着我们呢。”

  作者有话要说:

  怜子:大敌当前,懒得装了

  5t5:很好,又疯一个

  杰哥:无端给我一口大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