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名叫言正,是附近大学历史专业的学生,今年大四,两人没说几句话,互加了个微信就走了。

  虽然他的言论很玄学, 但叶小枝又总觉得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 加个微信总是没错的, 大不了放在列表当个僵尸好友。

  回到家, 叶小枝一直在想他说的那个历史的自我修复功能。

  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会不会自己放的那些视频本来也可以改变历史的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被修正了呢?

  ......

  大秦。

  李斯和赵高最终还是没有躲过被诛灭的下场,而有了之前的预警, 嬴政早早的定下来扶苏为太子。

  至于胡亥, 每天都在宫中好好学习, 嬴政觉得也许他多读点书多懂些道理, 日后就不会在做出毁掉大秦基业的事情吧。

  反正胡亥年纪还小,没有了赵高没有了李斯, 就凭他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压过扶苏夺得皇位。

  但是嬴政的视角并不能看到胡亥的痛苦。

  因为莫名其妙的天幕,他失去了亲近的老师——赵高,还被怀疑以后会篡位关了好多天的禁闭,现在好不容易放他出来了, 还要每天不停的读书学习。

  胡亥烦透了过这样的日子,恨不得烂在被禁闭的宫中算了。

  夏日天气很热,读书读久了更是烦躁, 胡亥是什么暴躁性情, 在他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因此他一开始皱眉, 四周的人都屏息凝视,不敢上前一步。

  谁都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触了小公子的霉头,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被骂事小,丢命事大。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边有个第一次来伺候的内侍大胆走了过去,给烦躁暴虐的胡亥倒了一杯晾凉了的甜汤。

  胡亥端过杯子喝了一口,沁人心脾的凉意瞬间入喉,他这才觉得舒适了许多。

  余光瞥见殿中的生面孔。

  他将手中的竹简放回堆积如山的书本中,抬头看向身边略有些熟悉的内侍,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见过你是不是?”

  那人连忙回答:“公子,小人名叫小秋,是前中车府令大人的随从。”

  “原来如此。”胡亥会意。

  不知是想到了赵高往日对自己的教导还是别的什么。

  缓了缓他又说:“那以后你来我身边伺候吧,你比那群废物强多了。”

  “是。”

  小秋不动声色,但却心中大喜,自从赵高死后,他在宫里的位置就十分的尴尬。

  虽说陛下没有将他定罪,但从前他毕竟和赵高走的太近,没人敢接近她是一回事,有人趁乱踩他两脚,欺负他又是另一回事。

  小秋知道,在皇宫里面要想不受人欺负就要出人头地,像当初的赵高那样,统领整个内宫,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哪怕是小秋,当初也因跟他走的近沾了不少的好处,所以即便现在为他所累,小秋也一点都不后悔。

  可惜的是他孤零零一个人,既没有人脉也没有家世,即便想改变点什么,也有心无力。

  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和他境遇相似的胡亥。

  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大约就是胡亥是皇子,他不是,胡亥的名字曾经实打实的出现在天幕中,他没有。

  所有人都不知道小秋是用什么方法求了内侍总管最后被分配到胡亥宫中当值的。

  这件事做起来很难,也不是全无办法。

  胡亥虽身份贵重,但自从出了李斯赵高那件事后,他就没有那么的受宠了。

  虽然不受宠,但是却很受陛下的关注。

  胡亥受关注这件事情,是小秋站在嬴政面前被询问胡亥最近做了些什么的时候才知道的。

  在此之前,他一直在想,即便胡亥再不好伺候,为什么身边一个心腹都没有,为什么自己受到胡亥的赏识之后,没有得到旧人的嫉妒,反而人人都像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他现在知道了。

  原来每一个跟胡亥走的近的侍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被叫去陛下宫中汇报胡亥的行为举止。

  嬴政与胡亥的父子之情被天幕精简的几句话割裂的再也难以修复。

  陛下并不信任胡亥,他始终认为,无论如何胡亥还是会做出天幕里说的那些事情。

  不被信任的日子是极其痛苦的,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仰慕的父亲。

  他曾经那么真切的想成为那样的人,成为那样的君王。

  胡亥在这样严密的监视下被动又崩溃,他无力反抗嬴政,更无法为自己还没有做过的事情辩驳,向他证明自己绝不会做。

  于是,他毫无道理的赐死每一个曾经被嬴政叫去给他汇报行踪的宫人,又把这一件事当做了他最激烈的抗争。

  小秋从嬴政那里回来时,胡亥已经睡了,寝殿中一片漆黑。

  今日轮到小秋当值,他点了蜡烛,拿着被子靠在殿外打瞌睡。

  胡亥睡得早也许是一件好事,至少今天他没有机会思考要不要杀掉小秋这件事情了。

  毕竟对他而言,小秋是一个在他和父亲之间反复周旋的叛徒。

  子时三刻,小秋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梦里赵高的事情牵扯到了他的身上,他被一同下狱,等待问斩。

  噩梦惊醒,小秋看见胡亥穿着丝绸质地的里衣,提着寒光凛冽的长剑,冷脸站在他身前。

  他愣了一下,随即在心里思考:没人告诉过他,这胡亥公子杀人,都是自己动手的啊。

  胡亥手中的剑微微一动,映照出小秋惊恐的神色。

  他不为所动,轻轻俯身:“说吧,你想怎么死。”

  小秋:“公子,我可以不死吗?”

  “如果今天傍晚你没有去见父亲,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但是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小秋轻蔑一笑,没有立刻说话。

  胡亥的愤怒被他不明所以的笑完全点燃,他们一个是云端的皇子,一个是最低贱的侍从,胡亥似乎接受不了小秋对他露出那样的神色。

  他凭什么对他露出那样轻蔑的神色?

  胡亥把剑抵在他的喉咙问:“你笑什么?”

  小秋坐在原地往后退了退,最后发现自己的背已经抵在柱子上,无路可退了。

  他终于叹了口气,妥协一样说道:“公子难道就心甘情愿的过这样的日子吗?”

  胡亥眼睛动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按照年龄来说,小秋比胡亥要大几岁,观察能力要比他强很多,他见胡亥站着不动,眼中浓郁的杀气也淡了几分,便伸手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剑推开。

  随后轻声说道:“天幕说,将来您会继承皇位成为秦朝的皇帝,但是现在陛下一定要改变这个结果,让你的兄长扶苏登基,你不觉得不公吗?”

  “可是,父亲原本就是要立兄长为储君的,至于我......我是因为赵......”

  胡亥急切的解释被小秋打断:“历朝历代,为了登上王位哪国不发生些兄弟相残之事,他们凭什么就认为,你这样做就是错的,凭什么剥夺你做皇帝的机会?”

  小秋的话仿佛在展示胡亥不敢言明的内心世界,同时也在展示他蠢蠢欲动的欲望。

  是啊,凭什么,拼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没有成为皇帝的资质,拼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他做的一定比扶苏兄长差,凭什么所有人都在因为一件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难他?

  胡亥很痛苦,手上的剑也拿不稳,“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秋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他说:“公子放心,我会帮你的,就像预言中我师父那样拼尽全力帮你。”

  胡亥懵懂的看向小秋以及小秋眼里坚定的神色。

  其实也不完全能说是在帮他,因为成为一个权倾朝野的人,同时也是小秋的梦想,赵高没有完成的事,没有成为的人,就让他来做吧。

  ......

  天幕这件破事耽误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为了处理它,蒙恬和扶苏被召回咸阳已有半年之久。

  长城还未修好,匈奴也时时刻刻都在侵犯大秦边境,既然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嬴政认为扶苏和蒙恬还得回到北疆去。

  一是为了抵御匈奴,二是为了坚守长城,三则是嬴政认为扶苏的性子需要到军队里边儿再磨练一番。

  两人离开之前,嬴政专程将扶苏叫到面前,对他说:“如今李斯赵高已死,不知道我大秦将来会有怎样的前路,但你得记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下旨将你赐死。”

  扶苏虽然乖顺的应答了下来,但他打心底里觉得嬴政是多虑了,如果听了天幕的预言,他还会在受到圣旨的时候选择自杀,那他就是全天下最傻的傻子。

  也根本不适合再做秦朝的皇帝。

  扶苏应答了下来后,不日便和蒙恬一同北上。

  路途中一切平稳正常,并没有丝毫的意外,整个大秦像一汪平静的海洋。

  平静到几乎不敢让人相信,它会在几年之后变成一个又一个割裂的战场。

  所有人的都得,大秦似乎在大家的努力下改变了自己原有的结局。

  二代而亡,只不过是天幕不负责任的预言,谁都没有经历过又怎么能算真的呢?

  现在他们再走的路,才是大秦的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