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人的一生里总要爱着点什么，”
“那同为草木的我，”
“钟情的也只是光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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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舟是知道的，在羽生最钟情的事物里，依旧有曾经竞技赛场的一席位子。
不然在这仙台的直播间里，面对着一墙的从前的自己，他也不用一边维持笑意，一边又悄然红了眼角。
四周的墙壁纯白平整，头顶的聚光灯明净透亮，仙台这座城市真的很爱这个男孩，所以每一张海报都艳丽鲜活，一如羽生选手往日浓墨重彩的人生。
站在工作人员背后的角落里，隔着高大层叠的录制器材，白舟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的他。
今日的西装笔挺熨帖，藏青色的领带被规整地束上衬衫的领口，就连皮鞋的顶端都涂抹着亮亮的光油。
站得规矩，笑得亲切，可时不时拧在一起的手指和湿漉漉的眼睛还是暴露了男孩涌动的情绪。
毕竟这一张张等身的海报里身着考斯藤的他光彩熠熠，和现在穿着西装的体面身影不同，那真是一段用生命燃烧的回忆。
他偏爱在热身的不经意间拉开外套的拉链，用一身华美的战袍博得全场观众艳羡的欢呼，高调着提醒谁才是赛场上的焦点。
然后是挥霍技巧与情感的表演，他最喜欢伴随曲目终了的节奏将食指高高地举过头顶，用急促起伏的胸腔默然的呐喊，说今天的桂冠非自己莫属。
接着就是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了，一跃而上领奖台的动作几乎成了肌肉记忆，年轻的少年暗自得意却又故作轻松的转身，一次次接过鲜花与奖牌。
兴风作浪，唯恐不乱。
像一颗尖利的石子搅得人心底阵阵涟漪，赛场上的羽生结弦从来都不低调。
“原来我也曾度过这样的时光啊。”
面对主持人有关感受的提问，女孩听见了羽生的回答。
接着白舟看见男孩在不经意间望向了人潮背后角落里的自己，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在求证，又像是在耀武扬威。
“你看哦舟酱，这都是我曾经度过的时光”。
“超酷的，对不对。”
他又扬了扬嘴角，别提多骄傲了。
“是啊，真的超酷的。”
白舟默默点头，算是当做回应。
那一刻女孩在想，电视台摆上这一墙象征着光荣的海报是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让羽生选手回顾他十多年的竞技生涯吗？
是为了增加节目的看点，以此提高收视率吗？
或许并不单单如此，
或许也是为了告诉他，你曾爱着的事情我们也同样爱着。
就像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可男孩似乎向来对浪漫的氛围过敏，刚宣布录制中途休息，他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只见羽生快步走到白舟跟前，趁着没人注意的瞬间就抓着她的手伸进自己的后腰，骂骂咧咧地解释，
“这件新衬衫我忘记取吊牌了，隔得我一下午肉好疼。”
羽生委屈地开口，五分钟前镜头里蕴含泪花的眼眸瞬间就深情不在，徒留刚刚隔着西装外套挠痒痒的不得劲儿。
男孩一边撇着嘴小声抱怨，一边扭动着腰肢求白舟快点帮他把这硬邦邦的玩意扯下来，全然不见刚刚高谈阔论理想规划的正经模样。
于是在人来人往的休息间里，男孩表面上依旧和工作人员礼貌地寒暄着，而白舟却已经不得已从背后扒开他的西装，不动声色地抽出扎在裤腰里的衬衫，试图解下内侧的吊牌。
这动作从正面看上去实在暧昧，搂腰贴背不成体统，惹得众人纷纷打趣两人感情真好。
羽生却还是笑得一脸从容，连忙亲昵又佯装惋惜的回应，
“让大家见笑了，也不见她平时在家这么粘我。”
白舟暗自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刚刚的多愁善感真是自作多情。
结束录制时正好仙台的晚高峰，高架桥上车水马龙，盘踞在天空与地面之间的道路延伸着人们无尽的恼意，耗尽心底最后一丝耐心。
羽生的脚来回踩着油门和离合器，靠着精湛的驾驶技巧在缓慢挪动的车道上插空前行，期间多次因为和隔壁车辆距离太近，险些用后视镜给对方一个大耳刮子。
争强好胜的犟性子，下了冰场依旧死性不改。
白舟连忙阻止了他这种莽撞的行为，说作为仙台市的公众人物，违反交规可是会上新闻的。她不想看见自家车辆的车牌号和男孩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被刊印上法治报纸的头条。
接着女孩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无聊地注视起了远处的夕阳。今天天气晴朗，所以落日又圆又鲜亮，天空和四周的高楼都被染上的了温暖的橙光，颇有点古早日剧的味道。
要是没有一旁男孩聒噪的叫嚣就更美了。
“我现在都在痛呢。”
羽生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捂着自己的后背，埋怨休息室里白舟在他腰上拧的那一下也太重了。
真是狠心的报复，他差点没当场叫出来。青了，肯定青了。
白舟瞥了男孩一眼，又转头继续看天，懒得搭这没营养的对话。
“我今天表现的怎么样？”羽生接着笑眯眯地提问，像一个小朋友在等待夸奖。
“挺好的。”女孩不咸不淡地回答。
“哪里好，哪里好？”男孩接着追问，显然不满这区区三个字的表扬。
“发言流利，举止得体，情感充沛。”白舟脱口而出，是作为上班族常用的总结陈词。
羽生抓住了女孩的手，开始蹭她的掌心。真是的，真心诚意的夸夸他这个老公有这么难吗？
他可想听了，什么都想听。
于是白舟只得转过身，盯着羽生的眼睛开始溜须拍马，真挚的语气比窗外的夕阳还要动人三分。
好，特别好。真没想到盯着自己一墙的靓丽照片，还能有如此自谦有序的发言。换做是她大概只能说，怎么这么帅，快要被自己迷倒了。
你可真是赛场上难得的风景，一步一景一陶然。
是吧？我最亲爱的Yuzu。
听到了最想听到的答案，羽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猛踩油门往前窜了两个车位。
“那我最亲爱的舟酱，你最喜欢我那一套考斯滕呢？”
虽然看出白舟有心事，但羽生似乎也准备聊点轻松的话题。
“15年的晴明。”略带考量后女孩开口，想着跟他回答的一样总不会出错。
“太见外了，我以为你会喜欢我的紫疯。”
毕竟多年身在互联网前线的他，深知女性观众对他那身紫色考斯藤的偏爱。犹记当初他刚脱下外套就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格外响亮。
“她...她们瞎说的。”
女孩局促地摇摇头，同为女性白舟当然知道有些话纯属深夜趣谈，上不得台面也当不得真。
“她们是不是在瞎说，你难道还不清楚？”
羽生语气佯装惊讶，显示出自己身为男人被否定的伤心失落。
“真是的，我原以为舟酱平时还是挺满意的。”
白舟连忙捂住男孩的嘴，声称在谈论下去就不礼貌了。
不是对她不礼貌，是对观众的爱不礼貌。
“我们总是过于礼貌不是吗？”羽生扒拉下女孩的手，有些自嘲的说道。
毕竟从小到大，他也已经谨言慎行惯了。
其实自己也很喜欢紫疯的，不然也不会盯着那张海报瞧上那么久了。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讨论，似乎说晴明会更加保险。
就像他对十年竞技感受的总结到头来也只是一句，“原来我也曾度过这样的时光啊”。
毕竟有些话在彻底想清楚前，似乎并不适合在镜头前展开来说。
人的一生总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
可人又并非草木，所以只会更加多情。
“如果人的一生里总要爱着点什么话，那我想必也是爱着光阴的吧。”车流比之前松动了些，羽生便缓慢起步行驶了起来。
是啊，竞技赛场曾是最钟情的岁月，就算是告别了也还是难以放下。
可人生就像是眼前看不见尽头的车流，本想一直酣畅淋漓的行驶下去，可又总是走走停停，拥堵不断。
“所以啊，你也别老是犯傻替我担心了。”
羽生劝慰着女孩，接着托起白舟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说到家前可以再睡一会儿。
“毕竟我们钟爱的光阴里，会有从前，更会有以后，比如就像今天的夕阳它就很美。”
若是没有退役，他也定不会有机会和女孩一起感受着缓缓流动的岁月。
羽生的声音很柔和，像照在脸上的日落一样暖暖的，这让白舟觉得他说的话确实值得相信。
接着女孩闭上眼睛，徒留触觉来感受阳光和男孩肩膀传来的温度。
是啊，有关下一页的故事那就随它去吧，毕竟自己那半点大的脑子并不比草木更加善于思考。
晃荡着，晃荡着，她便有了困意，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了羽生在她耳边的喃呢，
“你也是我最钟情的光阴啊。”
作者有话要说：
1、“人的一生总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取自汪曾祺先生的《人间草木》
2、羽生选手对于考斯藤的喜爱纯属个人杜撰，切莫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