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爻在蜂鸣已经待了一段时间，每隔几天杜医生就会传来视频，汇报他的近况。比较庆幸的是楚爻的智力没有任何问题，经过系统化的训练后，能听懂的指令越来越多，沟通能力也大有进步，哪怕还不会说话，也能通过别的方式表达。
在此期间，蜂鸣对他的照顾无微不至，甚至连下副本都有人全程陪同。不论在哪个世界里，人工都是最贵的，这样的服务真正折算成点数的话，肯定是一个惊人数目。哪怕沈南鹤给个友情价，也是普通玩家无法承受的。
“那当然了，我们蜂鸣的服务排在苍之麓的顶尖行列，对待楚爻又是按照蜂鸣的最高标准，他在这里像贵宾一样，叶先生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面对步轻怜的质问，叶轻酌赶紧摇头，没有没有，非常满意。
步轻怜轻哼一声，走在前面继续带路。两人穿过一片水榭亭台，先前还是满目桃花落英缤纷的场景，走过小桥便是接天莲叶无穷碧，四季融会美不胜收，繁花似锦仿若世外桃源，很难让人将这样别致的园林和医院联系在一起。
拨开竹林，终于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在草地上跟一只大老虎玩在一起，奔跑、追逐、打滚，尽情释放自己的天性。在看见叶轻酌时，楚爻瞪大双眼，原地跳起直冲而来，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抱住他就是一顿呜呜痛哭。
脖颈和肩头感到一阵湿润，叶轻酌轻拍他的背部：“怎么了？见到我不开心吗？”
楚爻用力摇头，脑袋在肩窝里乱蹭，步轻怜抱着臂，下巴微昂：“哭成这样，还以为在我们蜂鸣过得都是吃糠咽菜的苦日子呢。”
叶轻酌尴尬笑笑，这哪是诉苦的眼泪，而是思念又委屈的泪水，他对楚爻来说和父母、亲人的角色差不多，乍然这么长时间不见，以他单纯的宠物心理说不定认为被抛弃了，自然是委屈得不行。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叶轻酌和他拉开一段距离，纸巾递过去，楚爻擦擦双眼，讨好地看着他，被摸摸头后情绪才平静下来。
“看来楚爻最喜欢的还是叶先生呢。”唐慕沐出现在身后，端着一盘糕点放在桌上，“叶先生，这边坐，楚爻，去洗手。”
这次见面，她不再是那身黑色职业装，而是换上一件碎花长裙，两个小花夹把鬓边短发夹在耳后，可爱如邻家少女。楚爻乖乖打开水龙头洗手，回来后唐慕沐把丝巾递过去，等他把手擦干净再收起来，全程动作熟稔，似乎这项流程已经进行过数十遍。
叶轻酌好奇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因为我和楚爻更熟悉一些，所以沈总特意安排我留在这里，专职照顾他。”唐慕沐眉眼弯起，“除了治疗之外，楚爻的衣食住行都是我在打理，包括下副本也是我陪同，全程指导他完成任务。”
“多谢，这段时间辛苦了。”
“不辛苦，照顾楚爻比面对不同的客人轻松多了。”唐慕沐眨眨眼，“而且天天和帅哥相处，还能拿到额外津贴，这份工作大家都抢着要好吗？甚至有同事在暗暗期待，叶先生能多送几个这样的客户来呢。”
“……看来要失望了，我没有那么博爱。”
“楚爻是个意外，苍之麓也没几个像他这样的人呢。”唐慕沐对前方微笑挥手，“杜医生，工作汇报还顺利吗？”
一看见杜医生，楚爻立即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挺直腰背，规规矩矩坐好。杜医生和叶轻酌打过招呼后，看向楚爻：“听说你哭得很难过，很想叶先生吗？”
楚爻点点头，杜医生暖暖一笑：“那这样吧，你的下次副本时间也快到了，和叶先生一起去吧。”
闻言，楚爻的双眼亮了起来，叶轻酌感到意外：“一个疗程已经结束了？”
“当然没有，不过得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最好再更换不同的环境。”杜医生推了推眼镜，“我和沈总说好了，在万重山里租一块地当作疗养点，到时候我把坐标发给您，下次回来直接带着楚爻去新地点。”
没想到还特意重新租一片地，这也太费心了吧？叶轻酌更担心的是费用，怀疑弋淮烟那箱稀有材料都不够抵价的了。
杜医生似乎看出他的顾虑，笑道：“别担心，苍之麓的地价很便宜，短期租赁更要不了多少钱。而且沈总很欣赏叶先生，绝对不会再向您索要额外费用的。”
……很欣赏？不会吧，听说上次喝醉后两人醉态百出，他全程目睹《降临》第一美人耍酒疯，没被拉入黑名单就不错了。这次来蜂鸣领地也是胆战心惊，见到步轻怜时生怕她来一句“沈总有请”，那他肯定调头就走，多一秒都不好意思待下去。
楚爻带了几件衣物，欢天喜地和叶轻酌回到终端。看见熟悉的大海和沙滩，他张开双手奔跑在阳光下，见到俊雄时把他抱起来在空中转圈，还去了一趟斑溪的居住地，搂着它的脖子乱蹭，又成功把斑溪吓到，精神紧绷丧失食欲。
到了晚餐时间，楚爻这段时间的治疗成果终于显现。他自己去洗手、拿碗筷，掖好餐巾坐得笔直端正，用餐时斯文安静，卡芮秋惊讶：“傻小子居然不用手了，真稀奇！”
“估计是怕被唠叨吧。”
叶轻酌了解过杜医生的治疗方法，这个性格温和的男人从不提倡打骂教育，只会耐心劝说，估计楚爻是给唠叨得耳朵起茧子了，所以才不得不照做。认知进步后渐渐理解一些礼仪道德的含义，自然而然也就养成一定的习惯。
后来洗澡也是楚爻独立完成，只是还没适应吹风机的声音，几次都想逃走。叶轻酌放下吹风机，打开窗户把斑溪叫来，让它载着楚爻在空中飞了半个小时，再下来时头发全吹干了，凌乱得像只炸毛大狗狗。
深夜，叶轻酌睡得并不安稳，总感觉有人在他的周围窥探。他睁开眼，果真不是错觉，白色光影就坐在床边，叠腿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你大半夜冒出来干嘛？”叶轻酌坐起来，“而且这是我的房间，进来都不敲门？”
“呵，整个《降临》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还需要和你打招呼？”算法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口，“你别弄错，你是我的仆人，对主人要保持敬畏之心。”
“咱们顶多就是上下级，怎么到你嘴里变得那么封建？你究竟是从哪个时代穿越来的土皇帝？”
打嘴炮显然不是算法的强项，只能用最擅长的方式威胁：“这种态度，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珍惜可以交易的机会。”
叶轻酌笑了笑：“看见楚爻有进步，你是不是急了？”
“我急了？”算法哈哈大笑，“喂，你不会真的认为人类的方法可以治好他吧？况且那算什么进步，就算训练一头魔兽，都比他听话吧？哈哈哈……”
妈的，真的忍不住了。叶轻酌一拳冲着它的脸面砸过去，没料到触碰到的地方光影自动散开，在房间中央重新汇聚。算法继续嘲笑：“区区一个人类还妄想伤害我？真是不自量力，我可是《降临》里最伟大的神！”
沉寂数秒后，叶轻酌缓缓开口：“……什么‘神’，不过就是一堆数据而已。”他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光影逼近，“你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贬低、嘲讽人类，而你却连人类都不如。至少每个人类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只要存在，就会留下痕迹。而你呢？只是一堆光点、一束空气，风一吹就散了，什么痕迹都无法留下，谁能记得你这个‘伟大的神’？”
算法初次听到这种理论，这个实习主神不仅不对他敬畏、服从，甚至开始质疑它的存在。它一直认为自己的形态是人类渴望而不可求的永生，在他眼中却被当作一抹空气，如此巨大的羞辱令它心中燃起滔天怒火：“叶轻酌！只要我挥挥手指，就能让你彻底消失——”
“那你挥啊，快点动手。”叶轻酌打断它的话，“反正你自诩为‘神’，你抹杀我不需要任何理由，主神合同也是形同虚设的，是吧？”
算法被狠狠将了一军，原来主神合同的存在是它对主神的一种牵制，怎么反过来成为它的束缚了？
这个叶轻酌，是他见过最牙尖嘴利的人类！
算法深呼吸，声音平静下来：“在你没有触犯合同条约之前，我不会抹杀你。但是我要让你认清一点——我是你们人类望尘莫及的存在，轻而易举就可以改变你们的命运。”
“哦，然后？”
“下一个副本里，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算法抱着臂，撂下狠话，“叶轻酌，等你体会过人类的渺小，早晚会来跪着求我。”
叶轻酌摆摆手，走吧走吧，大半夜的影响他睡觉。在算法消失之前，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哎！我不是让你别占用白衡的身体，你怎么又骚扰他了？”
“我做什么还需要跟你打报告？！”算法顿了顿，“况且我用他的身体做什么了？那些梦吗？我只是稍稍放大了他的臆想而已，根源都在你身上。”
“还说不是你，要不是你……”
“的确不是我，白衡是有思想的健全人类，他对你的情感逐渐变质，这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算法冷笑，“我倒要看看，你和这样的他该如何继续交往。就算你无所谓，弋淮烟迟早也会起杀心，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叶轻酌，那些过剩的情感总有一天会害死你，我很期待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