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好吗?”江小白问道。

  自打清玄到了昌平仙尊石像旁, 眼眸深处就好似有一层浓雾,无法消散, 清玄的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在了石像上, 很快,便看向周围,低了低头, 眉目沉沉。

  江小白道:“你是不是觉得这石像有问题?”

  清玄一诧,“你看出什么了?”

  “灵墟山七年前是没问题的, 可巧, 也正是从七年前昌平仙尊殒命后,灵墟山内外鬼祟作乱。”

  江小白蹲在地上, 抓了把泥土, 用手指轻轻揉搓着, 淡笑, “之前我们在山下就想过一个问题, 为什么灵墟山鬼祟作乱已久, 可离他最近的几座仙门却未曾察觉前来镇压, 反而是离此地较远的无妄山有主动前来?”

  清玄静静道:“结界。”

  “不错。”江小白站起身, “这结界可巧妙啊, 能骗过周围的各家仙门,能骗过游走此地的散客,营造出一副太平无忧的景象,这般功力绝非常人所为。”

  “那若是有游侠到了村子,难道看不出那些村民神色不对吗?”

  江小白道:“能看出。”

  “那为什么……”

  “仙尊。”江小白叫了一声,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无所顾忌的。”

  清玄一怔。

  “外表看来一切安宁, 可村民却说有异常, 那些散客也能联想到必然是山中有结界。一个连他们都无法感知到的结界, 定是有人故意所做,而那人也必然比他们功力高深。难以相敌,便不欲树敌。装不知道走了便罢了。”

  清玄又一怔,启唇,又抿唇,暗自摇了摇头,“我不信,我不信所有人都会如此偏私。”

  “好吧,咱当然也不是说所有人都会因此漠视走人,说不定有几个散客,哎就比较胆大,就不信这个邪!管你什么妖魔鬼怪,硬是冲进山,可仙尊,你也看到了,山里如今能静下来,可全靠我手里的灵墟剑和您坐镇,若是一个平常的散客进了山,只有一种可能——死。”

  江小白冷笑一声:“进山的死,不进山的活,不进山的又有视而不见转身就走的,但说不定也有一些见状危机,准备禀报各家仙门,他们可能也会想,这结界就藏匿于周围的仙山之中,会不会周围的仙山有问题,有奸邪之徒,于是这一批人就不会想着去求救于周围的仙门,首当其冲就是南边的无妄山了,最大、实力最雄厚、最不可能藏匿奸邪的仙门。”

  这番话将清玄说的心如针刺,一度难以呼吸。

  他握紧了拳,一句话都说不出。

  江小白的话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

  江小白前前后后说了那么多种可能性,只是为了委婉表达最后的那段话,所有的矛头直指无妄山。

  且不说这样的结界大概率只有无妄山的长老们能设出来,单说那些村民也告知了,曾经有无妄山的人前来除祟,可却没除出结果,当初只想着,或许是那人偷懒懈怠,可如今一想,只怕是暗藏祸心,专门主动前来探查山中情况,激化鬼祟。

  清玄重新创下结界,尚且能压制一月。很快他们便下山了,打道回府。

  别的不管,洗脱冤屈这点足够江小白愉悦了。

  回去的路上,他非要带清玄坐马车,他搞了一辆华丽宽大的来,江小白一上马车就嚎叫道:“疼死我了!”

  清玄侧目看去,只见江小白挽起袖子,整个胳膊都是通红的,江小白故意撒娇道:“仙尊,可疼了。”

  清玄眉目紧皱,满是关切,见清玄认真了,江小白才滚进他怀里,笑嘻嘻道:“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清玄道:“越吹越疼的。”

  江小白道:“不会啊,我还能不知道疼不疼?”

  清玄犹豫一瞬,按着江小白的话,轻轻吹风,十分轻柔,江小白明明是疼的,就是越吹越疼,可嘴里还不承认,又道:“真的不疼了哎!要是仙尊亲一亲,肯定立马就好了!”

  清玄不解的望向他:“真的吗?”

  江小白连忙点头:“真的真的!”

  清玄迟疑一刻,可一见一旁笑语晏晏的江小白,又顿悟了,失笑摇头,“你骗我。”

  江小白不以为意:“怎么能说是骗呢,我的身体,只要我说不疼,他就是不疼,仙尊就是我的良药,良药在侧,当然不疼了。”

  清玄指尖轻轻抚过他肿胀的肌肤,江小白吸了口凉气,疼的一打紧,清玄抬起他的胳膊,微微低首,像是哄孩子一样刚要吻下去,突然被江小白扬首亲了上去,空隙间,江小白轻轻咬了下清玄的唇,取笑道:“仙尊,你可没问我是要亲哪里哦。”

  清玄心一紧:“这是在马车里……”

  江小白哼哼唧唧的缠了上去:“不闹出动静……亲亲……就亲亲……”

  车内气氛逐渐升温,暧昧燥热。

  好久以后,清玄实在忍不住了,生怕真要在马车上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勉强推开了江小白,转移话题道:“你的胳膊因何而伤?”

  “天雷。”江小白脑袋枕在清玄的腿上,委屈道:“除业火的时候,按常理来说,灵墟剑见了昌平仙尊的石像是能顺利破阵消了业火的,谁知到了后面竟然还引了三道天雷出来,两道躲了,一道没躲过,斜劈了过来,差点要了我半条命!”

  不说还罢了,一说起这个江小白就恼火极了。

  他这人,也好面子,总不能前面信誓旦旦的给那些弟子说自己能破阵,后一秒自己就被阵法劈的半死不活吧?

  真就是为了那一口气,强撑到最后,幸运的是,他撑下去了,一直等到了清玄出现。

  或许他可以早一点引诱陆修出现,早一点解决陆修,可他不想,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清玄亲耳听见,他江小白是清白的。

  马车行驶了两三日,两人不紧不慢的休息了两三日。

  眼见快到了,见车厢内悄静无声,江小白打破安静,懒懒问:“对了,之前下山前,你又回去做什么了?”

  清玄轻轻道:“破了石像。”

  “哦,好吧。”江小白揉了揉眼,“那你猜到是无妄山的哪个长老做的这些事了吗?”

  那个背后之人也真是厉害,对他和陆修的恩怨仇恨一清二楚,逼陆修来杀自己,但就奇了个怪了,他也没得罪过无妄山的长老啊,怎么就非要治他于死地呢?

  江小白想不通,非常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待回了无妄山,暗自查一查,看一看那些长老,哪个的眼睛自己最相熟,哪个的身法是和自己交过手的,哪个人的胳膊受了伤。总能找出线索。而在这之前,他务必要保护好自己,他娘的,不能再被害了!

  江小白的脸色变幻莫测,可反观清玄,沉默不语,像是一潭死水,不见波澜。

  清玄撩起车帘,向外看去,好山好水,风景秀丽,远处有坐落于山间参差不齐的村庄,有袅袅炊烟,有人间烟火,或许还有孩童的笑语,一切他未曾接触过的凡尘之气,陌生却向往。

  一道道树影落于地面,斜斜滑过,像是还在无妄山中,又像是身处于离开了不久的灵墟山,好似一闭眼,眼前还能浮现出那尊石像,石像是昌平的面容,庄重沉稳,不近人情。

  可又是一刹那,他眼前又浮现出他独自回到石像前,一掌击毁石像后,石像外层落下的层层碎片,露出更深一层的石像……“两位仙长,前面马车不能通行了……”车夫跳下车子,到了帘外,清玄睁开眼,道:“好。”

  明七明五以及其他弟子早率先一步回无妄山了,反正是要比他们这种坐一坐马车然后御一御剑的要快得多。

  江小白困得不行,嚷嚷着要回云崖峰,清玄却道:“你先去吧。”

  江小白诧异道:“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清玄道:“要与众长老商量灵墟山一事。”

  江小白颔首一笑:“辛苦辛苦,那我先回去了!”

  清玄一笑:“好。”

  分别开后,清玄确实是去了主峰,但却不是和诸位长老会面。

  上极无忧殿,四面临风,独余梁柱绕眼,虽不设屏风障目,但四周竹影婆娑却也扰人心神好似障目了。

  无忧殿周围,没有一个弟子驻守,这里比他的云崖还要静,哪怕时隔多年,再次来此,他依旧要评一句,这地方有点过于死寂缺少生机气了。

  清玄到了席位上,跪坐下,看着矮桌上的两杯茶水,不,不是茶水……

  “是酒。”一道声音传来。

  那人穿着一身华贵仙服,面容白皙,注视着他,清玄避过对视,听他继续道:“陪你喝了这么多次茶,也该尝尝酒的味道了。清酒一杯,酒里没毒。”

  清玄难得失礼,嗤笑一声,“你说的话我一句也不信,蔺阳。”

  “你若是来杀我的,那这杯酒你一定要尝尝,毕竟这是我们喝的最后一杯了。”蔺阳落座于清玄对面,淡淡道,“你若是想知道真相和原因,那你更要喝了,因为如今是你有求于我,你喝了,我再告诉你。”